「將軍不覺適才之言荒唐可笑嗎?」辛瑜臨危不懼,鎮定自如,「將軍只憑一時之好惡喜怒摧殘良家婦女,如此之舉,豈不令人口齒生寒?」
「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女人生來只是供人玩樂的工具,本將軍高興時玩幾個女人又有何妨?」王彥章振振有詞。
「你只貪圖片刻歡樂而不顧人家姐妹所忍受的痛苦,你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住口!」王彥章怒不可遏,「所謂禍從口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那可別怪本將軍不給你機會,這都是你自找的!」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王將軍,你用不著假仁假義,這般小丑伎倆,我辛瑜早已領教過了!來吧,一塊上啊,辛瑜已等候多時了!」辛瑜仍然不失英雄本色。
王彥章此時就是最大的氣量也按捺不住了,但見他肥手一伸,一揮,吩咐道︰「徐信,張進,你們去會會她,盡管放手去做
「是,將軍!」徐信、張進領了法諭,果然不再顧忌,但聞「鏘鏗」一聲,劍已出鞘,齊聲「得罪了」,雙雙舞劍挺胸而入,呈夾攻之勢。
辛瑜早已待蓄欲出,見寒劍凌刺而來,也不再客氣,道聲「好說好說」,手中九節鞭迎勢一振,封住攻勢,隨即飄身出圍,凌波微步,一揚長鞭,朝徐信、張進攔腰剪下。
張進、徐信雖身為侍衛,然卻不是省油之燈、省米之炊,但見他們順勢把身一吞,翻身兩側,長劍一挺,飄然走青,輕快敏捷,凌如飛鳳,招似「飛蛾投火」,式勝「野火燒天」,勇猛快速,飄逸如飛。
辛瑜哪敢怠慢!振起長鞭以招還招,以橫破直,剛在他力前,柔在他力後,內外合一,渾然一體,心靜勢圓,攻防自如。
倏忽間,但見方圓丈內三條人影混戰一團,那氣勢,宛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勝似萬馬奔騰戰鼓急!真是驚天動地,飛沙走石,土立沙橫!傳杯換盞之間已過招四十有余,卻是旗鼓相當,難分勝負。正戰得精彩處,忽聞一聲掀心裂肺的慘叫,三條人影倏忽一分,其中一人業已飛摔五尺之外,應聲倒地!原來卻是張進這位仁兄搶先掛彩,還傷得不輕。
辛瑜一招得手,信心倍增,手中九節鞭又起,掀起漫天風雨,向徐信迎面直壓下來。
徐信這時哪敢托大?他與張進本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如今已折新羽,不免心驚膽戰,勉強應付,看看已然險象環生。
辛瑜得勢不饒人,覷得機會,哪肯放過?長鞭一揚,一別鞭訣,「劈、點、擊、撩、掛」一氣呵成,月兌穎而出,直逼得徐信手忙腳亂,節節敗退!
眼看就要落敗,就在這千均一發之危急關頭,忽聞腦後沉喝一聲,王彥章實在看不下去,百忙中欺身而上,手中鐵脊蛇矛凌空一刺,辛瑜火燒眉毛,且顧眼前,只好忍痛棄下已如囊中之物的徐信,翻出丈外,持鞭以對。
匆匆的一刺,她已經悟到王彥章決非易與之輩,不知又要比徐信這般貨色更勝幾倍?辛瑜不由得從心頭升起一股寒氣,自忖生還渺茫,心寒若噤,但很快她又鎮定下來了,因為她深深地知道辛銳杰的子女只有站起來的人,沒有跪下去的鬼!是以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一番,冷哼一聲,說道︰「王將軍,想不到你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施以如此下劣的手段,真令人齒寒!」
王彥章把矛植地,弗然道︰「這就是你婦人之見了。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施點雕蟲小技實是人之常情啊,汝不聞‘兵不厭詐’乎?兩軍交戰,彼強我弱,雖有萬夫不敵之勇,亦難防暗箭傷人之心。結果落得個全軍覆沒,以你婦人之見,有勇無謀無計可施,可乎?這本是司空見慣的事,見怪不怪,爭奈你這井底之蛙,見聞不廣而已,豈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呢?雖有雲‘女子無才便是德’,但也不致于恁般不長見識呀,哈哈……」
辛瑜被王彥章搶白一番,心中實有不甘,是以趁他得意忘形之際,身形突然一變,長鞭猝然斜劈而下,當真快若驚鴻,勢不可擋。
王彥章陡覺有異,倒也耳疾手快,見鞭直凜凜劈下,龐大身軀忽然一沉,腳踩乾坤**,飄出左側,幾乎同時手中的鐵脊蛇矛一振,猛然迎鞭直撩,鞭矛在空中相踫,鏗鏘銳耳火花四射!只因這一踫,辛瑜畢竟修為有限,不及王彥章,反而受震連退兩步。
王彥章立地如柱,橫矛于胸,怒叱道︰「好你個婦人,心腸也恁般狠毒,看來‘蠍毒不算毒,最毒婦人心’還當真不錯
「哼!王將軍,你休要信口雌黃!本姑娘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學以致用嘛,莫非王將軍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嗎?」
「多說無益,你我在拳腳上見真章。本將軍且先讓你三招,請!」姜還是老的辣,王彥章深恐語言有失,被她捉住把柄,是以連忙「棄文就武」。
辛瑜暗罵他一聲「老狐狸」,自忖武學決不是王彥章的對手,不由暗暗發急,但轉而又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所謂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與其將來費事,莫若此番盡快予以解決,也省得一生麻煩。如此一想,心頭顧慮盡消,吁了口氣,說道︰「難得將軍如此慷慨大方,辛瑜不勝感激。俗有雲︰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今將軍恩惠有加,辛瑜倒不得不為將軍的名聲著想,試想以將軍數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竟然欺負一個弱女子,要是江湖傳言出去,將軍的面子不知往哪里擱才好?我可是為將軍您著想,輕重得失將軍也可自個去衡量,方信我辛瑜所言定然不虛。何況好男不跟女斗,伸手不打笑臉人,將軍是聰明人,大概不會做傻事吧?好啦,言至此,將軍您可注意了,我要出招了!」
「慢著!」
「怎麼了,王將軍,良心發現了?」
「不!本將軍要將那讓你的三招收回,咱們來個公平決斗!」
「好個公平決斗!」辛瑜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道,「王將軍,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你真讓我感到失望!」
「廢話少說!本將軍只想重審一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果你現在向我求饒,興許我會格外開恩,饒你不死;如若不然,哼!那就對不住了!」王彥章婬威又起。
辛瑜歷經千辛萬苦,深覺在口舌上決然討不到好處,怒極反笑,說道︰「好,好!能死在將軍的手下,也是我辛瑜的造化,看招!」話音未落,九節長鞭宛若靈蛇躍虎舞將起來,起手一記「投鞭斷流」迎對罩下。
王彥章沉喝一聲「來得好」,使了個鳳點頭,鐵脊蛇矛一撩,斜刺左肋。
辛瑜腳踩太乙虛步,見矛刺來,把頭一偏,左腳一滑,繞至王彥章右側,長鞭一沉一挺,半空虹影一閃,掄起一片光芒,旋而幻變出幾多鞭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盡皆朝王彥章心胸疾擊如風。
王彥章心中微凜,但到底是見多識廣,辨個虛實,凌空挺矛直刺咽喉。
辛瑜不退反進,仗著輕盈飄逸的步法,舞鞭擊敵,拋臉纏身,逢天變地,激烈非常。但見長鞭到處,舞得虎虎生風嫻熟自然,驚天動地扣人心弦︰霍如熠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她這鞭法有個來源︰唐玄宗時有公孫大娘舞技妙冠一時,如今她這一金鞭神功三十六式正是取其精華而研創出的鞭術。此番金鞭初次亮相,威力卻奇大絕倫,饒他王彥章征戰沙場出生入死許多年,不料一時竟也無懈可擊,近身不得,險些落敗!
王彥章這一驚非同小可,本以為以他所負絕學,對付一個姑娘家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哪知事如願違,恰如其反,差點兒就在這陰溝里翻船!王彥章越戰越驚,未料辛瑜的鞭術恁般厲害,若非自己身經百戰,經驗豐富,這條老命胡里胡涂賠上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呢!
轉眼間,已然激戰七十回合。辛瑜雖憑精湛的鞭術一直處于不敗之地,但久而久之,卻被老謀深算的王彥章覷得個大概,由此一來,王彥章的形勢馬上得到緩解,反客為主,挺矛直攻。
辛瑜黔驢技窮,圖窮匕見,鞭術雖章然有法,頗具威力,但對王彥章已經不構成生命威脅,這樣一來,辛瑜不禁花容失色,旋而心浮氣虛,方寸盡亂,連起碼的招架之攻都已是變得那麼軟弱無力了。
這時,王彥章已是穩操勝,不由得飄然得意起來。甕中之鱉還怕它跑了不成?是以他並不加緊攻勢,而是采取水磨工夫,像狐貓舞弄耗子一般,慢慢消耗她的體力,然後再任爾施為,不亦樂乎?
此時的辛瑜真個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孤力無援,要是唐先河沒有「棄」她而去,要是自己對人家態度好一點,興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然而……
辛瑜五內如焚,不能自己。她多想時光能夠倒流,回到那個有嚴父關心、有慈母呵護的溫馨夢鄉,回到太平盛世年代里面去,可是殘酷的事實教人幾欲停止思緒。
「一切都完了!」她的心在呼喚,在吶喊,在哭泣,在流血!她深深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也許就在現在,命運之神將給她帶來些什麼,她不敢想象,也不願想象,她已經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了,因為,王彥章的矛頭已頂在她的咽喉上,她失敗了……
一切盡在意料之中,一切又盡在意料之外。辛瑜終究技低一籌,敗在王彥章手下,但她敗得起,敗得坦然、欣然,應該毫無怨言。可是她又是多麼地心有不甘!這個「不甘」,不僅僅在于決斗的勝負,更在于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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