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門不行 第三章 打怪

作者 ︰ 江北城南

04

江南山水明秀,北國則是山高路險。

遠望林光漠漠,山骨稜稜,漸漸行至太和山下,我翻身下馬。

抬手撫模著馬兒鬃毛,附耳輕聲囑咐,「小黑,你去一邊玩,我很快回來找你。還有,出門在外的毛病要改改,遇見雌的猛獸千萬不要急著撲上去,該踢就踢。」

小黑十分有靈性。它眨眨眼,有些鄙視地瞥瞥我,轉頭蹭了蹭我的掌心,又傲嬌地甩甩尾巴,一路輕快地跑走了。

真擔心它會拐只母老虎回來……

此時已近申時,日影西斜,東風拂面,山間一片醉人春光。

太和山山道崎嶇,道旁一帶深樹高草多被燒盡,山石周圍尚有草灰痕跡。想是山人為防虎狼匿身其間,傷了無武功傍身的行路人。

我走得餓了,便從包袱里模出個薺菜餡包子,邊走邊啃。

日影更沉,天色晦暗,綠意漸濃。相較白日多了些森然意味。

一道清溪滔滔流過石橋之下,我啃著包子踏上石橋,過了石橋,望見兩塊奇高的巨石錯身對臥。

原本不闊的山道被巨石一夾,仿佛僅剩一線空隙。再近些,側身一望,發覺巨石交疊得甚妙,這曲折的一線空隙也是相當寬敞,可容三人並肩穿行。

抬步邁進這空隙,光線瞬時暗下來,抬頭望去,頂上虛疊著的蒼青大石正好擋住天光,猶如置身一處曲折的密道。再往前行,前方路途黑暗幽深,幾乎目不能視。晌午趕路時出了薄汗,此時汗消,始覺得身上有些涼。我攥著包子,沒來由的有些警惕,心道,這可真是個偷襲的好地方。

想什麼來什麼,就在此刻!

只覺空氣一滯,撲面一絲極寒的冷意破空而來!

我猛地向後折腰,身子幾乎躺倒在地卻未接觸地面,有物凌空貼著鼻尖飛了過去,我迅速彈起,就地向前一個翻滾。

「啊!」我裝模作樣地悶哼一聲,屈膝坐在地上,一手死死扶住自己的肩膀。作勢拔出什麼東西,扔在一旁。望著前方拐角處阻擋視線的石壁,我弱聲道,「是誰?是誰暗地里傷人?」

腳步聲緩緩響起,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

是個少年,一身黑衣,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濃眉大眼的,面龐上猶帶稚女敕神色。

我仰頭看著他,他居高臨下看著我,聲音稚女敕,語調呆板地說︰「把東西交出來,我就給你暗器的解藥,好不?」???

見我愣,他好像有些歉然,又小聲補充,「我也不想傷你的。可是你剛才把針拔-出來,毒發會更快,我想提醒你的,沒來得及……」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雖然心中不舍,還是默默地把手里的包子遞了過去。

他,「……」

見他不動,我心道這人胃口還挺大,于是我只好心疼地說︰「我包袱里還有,不夠你再拿……」

他解釋道︰「你誤會了。我說的,是昨日在均州城中,那人交給你的東西。」

均州城?昨日?那人?

電光火石間,我忽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流音!

一定是那貨搞的鬼。

我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是如何被他陰的,總之已經被他陰了就是了。

將念頭轉了幾轉,我流露出怯怯的神情,小聲問他,「沒有解藥,我會怎麼樣?」

他遲疑一下,還是答,「先是全身發軟,然後昏昏欲睡,最後直接在睡夢中死去。♀」

我嘆口氣,「死得這麼舒服的毒藥,可見你是個善解人意,能為被害者著想的人。」

他抬手抓抓頭發,靦腆地說︰「太過獎了,我為此藥取名‘安眠’,取安然入眠之意。」

看得出,他的靦腆,是一種誠懇的靦腆,不像流音是厚顏無恥的靦腆。

我又小聲地說︰「我把東西給你,你就給我解毒嗎?」

他像是松了口氣,連忙說︰「嗯嗯,我從不騙人的。」?

這年月,連打劫的都這麼忠厚老實的嗎?真是業界良心。

我說︰「我全身都提不起勁,東西就在我包袱里,那件竹青色的外衣下,你自己來拿吧,別翻亂了。」

他本來好像有所遲疑,我迅速補充一句,「謝謝。」

他連忙回應,「不客氣。」說完自己又愣了一下。

然後大概是覺得都已經接受我的道謝了,不幫我拿實在是不好意思,還是隨手幫個忙吧,舉手之勞嘛。

他抬手抓抓頭發,白白的臉上泛著點紅,走了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

他彎腰了,他踫包袱了,他解開包袱了,他伸手去翻竹青色外衣了。

他定住了。

我收回點在他腰側的食指,輕快地跳起來,像一尾無骨的魚。

「被人暗算的滋味如何?」我笑嘻嘻地看著以彎腰的姿勢定住的少年。

我拿了包袱,不敢離他太近,向身後通往山上的出口退幾步,「你暗算我一回,我也暗算你一回。你沒能傷我,我也不打算傷你。咱們算是扯平了。只是,我和流音不熟,你說的東西並不在我這里,應該還在他身上,真想拿回東西,還是去找他吧。」

我轉身欲走,听到他在身後說︰「既然如此,你為何會知道他的名字?」

我回身,看著他彎腰的背影,搖頭道︰「少年,知道名字不代表我們很熟,更不代表他會把你說的那東西給我。我還知道純陽掌門金虛真人的名號呢,你能說我和他很熟?金虛真人會說我抱他大腿的好不好?」

說完,我辨認了一下方向,就走了。

……

我蹲在距純陽宮尚遠的一棵大樹的樹杈上,遠望著純陽宮全景,對照著手中地圖,仔細琢磨。

第三日,啃完最後一塊白糖糕。

丑時將過,月黑風高。

我找到一處地方,拿出作案工具,翻進了純陽宮的高牆。

05

過去十七年的歲月里,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我的二師兄。

因為二師兄最刻苦,成績最好,幾乎無所不能,我們都親切地叫他「學霸」。

師父教我們練閉氣,要在小腿上綁了沙袋,潛到瀑布底下的急流中蹲著。大師兄能蹲滿一個時辰,師姐能蹲半個時辰多一點點,我還蹲不到半個時辰。而二師兄,他一個人甩我們幾條街,能蹲足足兩個時辰。因為這,我們又親切地稱他為「蹲坑帝」。

練劍也是,輕功也是,讀書也是,就連做飯也是。

二師兄做什麼都是拼了命去做。

那時我才不到八歲,十分不能理解他如此拼命的人生風格,曾吮著手指頭問他,「二師兄,為什麼你做什麼都這麼拼命,不會累麼?」

十六歲的少年穿著一身青衫,嘴里叼了根草咬著,雙手為枕墊在腦後。春風搖曳楊柳線,他躺在春草遍生的斜坡上,遠望著江南的如血殘陽,快要睡著。這是他少有的悠閑姿態。

二師兄眯著眼,懶洋洋地答,「因為,沒有時間了。」?

我坐在他腦袋旁邊,探身去看他的臉,對上一張倒著的臉。

二師兄抬手抹了把臉,神清氣爽地說︰「小師妹,往後點,口水滴師兄臉上了。」

我,「……」

值得一提的是,師兄不但隨師父學藝,還會自學一些技能。

我隨師兄學會其中一項,易容。

我于易容,只是粗通,本領不算高明。最大的特點是,易的是誰不像誰,具有很大的隨機性。

但是,若只是發揮想象憑空一易,還是可以的。

……

此刻,我頂著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孔,躺在純陽低級弟子的床鋪上,蓋著被子蒙住臉,悶聲和一個小道士說話︰「我病得不重,就是咳,怕是不能當值了。咳咳,勞煩師兄替我向師叔道個罪。」

那小道士換著衣裳,口中道︰「也罷,你歇著吧,我找清風替你。」說完出門去了。

我放倒的這只夜里出恭的小道士叫做明月,打暈他扮作他之前,我拿手卡著他的脖子,問了幾句,死不開口。最後問他的名字時答得倒干脆,「我叫明月!」一副引頸就戮的高潔義士模樣。

小道長,要你的名字有何用,難道你以為留下名字就會流芳百世麼?

我再問,他只勉強從喉嚨里發聲,「哼,爺若不是半夜上茅房,怎會遭你這等宵小之徒暗算?」

你上茅房還怪別人了?!

這個臭道士太氣人了,我一氣打暈了他,扒光衣服將他捆住藏了起來。

運氣不錯,我照著他的樣子易,竟然有六七分像,等夜晚光線不好的時候再出來,說不定就能混過去了。

我在心中默默盤算著計劃,忽然脖子後面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

我頓時毛骨悚然,險些叫出來,但還不及轉身,又听到身後一聲輕笑,我便被人扣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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