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忽地笑了,手中的筷子點著面前的空氣。請使用訪問本站。那笑容里帶著點興味︰「你這人不光臉皮厚,還挺自戀。」
馬文才的話令周圍方圓幾張桌子的人都听到了,梁玉原本帶著邪魅笑意的臉立時僵住,她以為即便馬文才沒有對自己一見鐘情,那也是感興趣的。誰想一開口就這樣令自己下不來台,梁玉憋著臉慢慢變得通紅,眼底有怒火閃過。
「馬文才。」梁玉一拍桌子,騰地站了起來。雙目瞪圓了看著馬文才,隱隱有淚光在閃,眼眶已經紅了︰「算你狠!」抬腿猛地踢向桌角,發出咚的聲響。飯堂的人都被梁玉的高聲貝以及發脾氣的一腳給驚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梁玉身上。
那些目光令梁玉覺得渾身不舒服,而且令她感覺丟臉極了。狠狠瞪了一眼馬文才,捂著臉撒腿跑了。梁山伯跟姚珊語面面相覷,姚珊語看梁山伯望著馬文才的方向欲言又止的樣子,怕他又要說點什麼,忙扯住他的袖子,悄聲道︰「快點吃完快點走,這麼多人看著哪吃的下去。」
梁山伯只要閉嘴埋頭吃飯,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扒拉著自己面前的碗。馬文才皺著眉頭看了姚珊語一眼,開口說道︰「祝英台,你現在跟我住在一起,為甚麼不叫我跟你一塊吃飯?」顯然,這句話雖然帶著疑問,偏偏又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祝英台抬頭,和梁山伯對視一眼,兩人碗里的飯已經見底了。梁山伯一笑,道︰「我和英台一向如此,若是文才兄找不著伴,到時候可以找我們。」
梁山伯這話絕壁是發自真心,但是在馬文才听來就是挑釁。上一次的品性排行梁山伯居首位,馬文才屈居第二。馬文才一向自傲,現在有一個在品性排行上強過自己的梁山伯,自然看他不順眼。
「梁山伯,你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樣的話。」馬文才蹙眉,聲音低沉有力,劍眉朗目之下一片憤色。梁山伯神情愕然,解釋道︰「大家都是同學,自然要好好相處。」
馬文才冷笑︰「甚麼同學,我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你不配跟我平起平坐。」
姚珊語听不下去了,就算這里身份分明,但她畢竟受過平等教育,雖然那教育跟現實比起來無比諷刺和虛偽,可好歹心里的尊嚴要強得多,更何況照馬文才的說法,姚珊語的出身也不見得多高貴,所以當她親眼所見馬文才這樣,自然不會覺得順眼。
「馬文才,既然你自視甚高瞧不起我們,咱們也不必來往。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見著了,各自繞道吧,眼不見為淨。」
端起已經吃的差不多的食盤,扯起梁山伯道︰「大哥,我們走吧。」
等離眾人遠了,梁山伯才模了模姚珊語的頭,笑道︰「好啦,別生氣了。」
姚珊語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他︰「你就不會生氣的嗎?馬文才那樣說你,你心里到底有沒有一點男子漢的血性啊?」
梁山伯苦笑︰「文才兄並不清楚實情,我又何苦為了口角之事跟他計較。何況別人如何看我,我又左右不了。你知道我好不就行了。」
姚珊語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你好管什麼用,這年頭爛好人都不稀罕,越是自私越被人推崇。」最後這兩句姚珊語放低了聲音,這樣的話梁山伯肯定不認同。姚珊語當初之所以認同自私論,只出于為自己自私做壞事的借口,所以提前這樣說算是一種心理安慰,並得到別人的認可。
可是當遇到別人因為自私而侵犯她的權益時,姚珊語知道,公平正義的言論固然有大話的嫌疑,可是如果在輿論上都不再宣揚「人性本善」,世界還有什麼進行下去的意義。
「你說什麼?」梁山伯沒有听清楚姚珊語的話,湊近了問她。
姚珊語笑著搖搖頭︰「沒說什麼。我們不想這些不好的事情,下午的琴課我還弄明白,一會你教教我。」
馬文才冷著臉坐在原地呆了半晌,這尼山書院他原本還覺得祝英台可以做個朋友,現在看來,他真是高看她了,整天跟梁山伯這個沒身份的窮學生膩在一起,真是侮辱了上虞祝家的名聲。
馬統苦著臉候在一旁,他家公子已經坐在這里半晌了,一句話都不說,臉上的怒氣惹得他也不敢出聲。
飯堂的事情他已經打听過了,前面有一個不長眼的梁玉,後頭有一個沒顏色的祝英台,再加一個公子討厭的梁山伯,這一個一個的怎麼都給他家公子找不痛快,最後害的他承受公子的怒火。
馬文才抬頭看馬統苦巴巴的樣子,一巴掌拍過去︰「干什麼一副死了爹娘的樣子,走了。」
馬統這才咧著嘴笑了,點頭哈腰的跟在馬文才後面說道︰「唉,公子。祝英台他們一個個不識好歹,您要是不喜歡,一個拳頭過去保準打得他們哭爹嬌娘,看他們誰還敢跟您作對。」
馬文才冷然說道︰「你知道什麼。這尼山書院我就看著祝英台順眼點,我就不信了,我堂堂馬文才還比不過他一個小小的梁山伯!」
馬文才對祝英台的注意還是因為好勝心太強,他自覺比梁山伯優秀,偏偏祝英台看重梁山伯卻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排斥。心里頭不服氣,自然想扭轉祝英台對他和梁山伯的看法。
授琴課安排在郊外,有空曠的場地安排好所有學生的琴桌琴凳,每個人席地而坐,面前擺放著一把七弦琴。坐在首位的王蘭正將某些知名琴曲的典故向眾人娓娓道來,而後抬手示範。
琴聲悠揚,整個場面都是安靜的。流光傾瀉中,風吹動落地的葉子發出颯颯的響聲,伴著安靜的琴聲,姚珊語微微閉了眼楮。
古琴同古箏不同,古琴太安靜了,音調並不華麗,心不靜的人彈不來古琴,心中沒有大境界的人也無法令古琴吸引人。
王蘭穿著優雅的仕女服,兩縷頭發垂在肩前頭。她的頭微微低垂,下巴顯得小巧瑩白。琴弦因手指的波動發出悠揚而空靈的聲響,這聲響敲打著人心,穿過耳膜卻奇異地安撫了人心。
有蝴蝶從王蘭肩頭飛過,她的眼楮微微眯著,姿態如行雲流水。背後的草木做背景,蝴蝶翩翩起舞,琴聲悠揚。這場景唯美至極。
「真漂亮!」姚珊語撐著下巴呆呆的望著王蘭,她最喜歡這種才貌雙全性格又溫柔的女孩子了,唉,要是梁山伯真能跟王蘭成其好事,兩個人夫唱婦隨不失為美滿的好日子。
琴聲一落,萬籟寂靜。
過了片刻王蘭才抬頭微微一笑,道︰「現在你們開始試著彈音,熟悉一下基本的音律基調。」
姚珊語捋了捋記憶中祝英台對于琴的知識,這才找到一點熟悉感。手指放在琴弦上,姚珊語深吸一口氣,波動起來。
整個場面被一陣雜亂的琴音纏繞著,午後的陽光照在所有人臉上,梁山伯看著姚珊語認真的樣子,隨之一笑。兩個人把對方的錯處一一指出來,邊說邊笑,這堂課上的很有意思。
等課散了,姚珊語抱了琴跟梁山伯一塊回去,走到宿舍兩人才分開。
馬文才提早來了,看到姚珊語笑意盎然,冷哼一聲道︰「上虞祝家可是大族,你跟梁山伯來往,就不怕折了你家的名聲?」
姚珊語將琴放好,道︰「要是因為我交了個待人至誠的朋友就影響祝家的名聲,你也太高看我了。」
馬文才忍不住起身走到她面前,問道︰「梁山伯哪里比我好,你寧願跟他做朋友,也不願與我相交?」
姚珊語好笑道︰「他不比你好,我也沒說不跟你交好。可是跟你交好不代表我沒有其他朋友。馬文才,你不覺得你的相處方式太詭異了嗎?尼山書院其他的人雖然怕你,可是他們心里不服你,你這樣搞得自己孤身一人有什麼好的?」
馬文才傲然說道︰「我馬文才不需要他們心里服氣,整個尼山書院,也就你祝英台算個人物。我願意交你這個朋友,你卻不願意。」
姚珊語道︰「你看,就你這個說話的語氣,好像施舍一樣。朋友之間是平等的,而不是有高低貴賤之分。或許我這話在你看來不切實際,可我就是這樣想的。哎,馬文才,你什麼時候這麼看得起我了?我不覺得做了什麼事情讓你另眼相待啊。」
馬文才這態度令姚珊語模不透,頂多是上一次騎射課王藍田暗地里對馬文才下黑手,祝英台救了他一次。後頭姚珊語過來也沒見他對自己多親熱,怎麼現在赤果果的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