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胡亥作詩那日被我的離場掃了興,趙舞在後花園遠遠看到我,停了停,神色不善趕到我這邊來。我原想避開她躲清淨的,但是她明顯沖我而來,而且又是興致勃勃的樣子,我倒不好再掃她興了。
「舞夫人萬福!」
我等候趙舞靠近,早早討巧施禮。
趙舞尋不得錯,氣息上下不順的欷?幾回,刻薄道︰「溪夫人好空閑啊。一個人陶冶情操嗎?怎麼不在姒水宮中與你的栗耳外甥一起吟詩作舞啊?」
原來趙舞是氣栗耳評論胡亥詩詞、提議要胡亥跳舞之事。
她不借著機會反省自己對孩子的教導,卻一心指責別人善意的嬉鬧,合適嗎?
「王上的公子們都是難得的賢才,哪里能有閑暇在王宮後院玩耍,奴妾沒有福分陪伴公子們吟詩作舞,亦不常走動姒水宮。」
本是沒必要向趙舞解釋什麼的,但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誤會可能產生的麻煩,我還是多嘴說了。
趙舞斜起一邊嘴角,涼涼笑了。
「怕不是不常走動姒水宮,而是要同時交好窟??宮才沒空走動姒水宮吧?」
趙舞酸溜溜的語氣說的人心里很不爽快。
「舞夫人話說的喧鬧,卻是沒有意義的。奴妾去哪個宮殿探望哪位姐姐是王上關照過的,並未于理不合,也未冒犯著舞夫人。」
我的言外之意是︰我做什麼事交什麼人,除了嬴政和當事關聯人外,沒有人能理所當然的干涉我。
「哈哈哈,好強橫的理由!不過溪夫人近來忙于結交,于魚夫人、讓夫人處謀得姐妹友好之情,難免不惹人猜想。本宮覺著,溪夫人本就是個謎一樣的女子,在秦王宮的目的不得而知,行為舉止引人注目也並非什麼尋常事,何況是前腳才踏平了王嗣待娩的窟??宮,後又炫了與姒水宮的深情,如此作為,定是另有玄機,不是嗎?」
趙舞挑眉側目,一副懂我「陰謀」的神態。
「舞夫人想要教誨奴妾什麼不妨直說,奴妾愚鈍,不善猜測。舞夫人直言教誨,奴妾定洗耳恭听。」不听不行,想要在秦王宮繼續混下去,舞夫人此類沖動又得寵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那麼緊張做什麼,本宮本也無事,只是見溪夫人漸是囂張,特費神提醒一句。這王宮中的湖水之深遠不止于你落水時見到的深度,今日情同姐妹,也能明日拖泥帶水的給你拉下去,故而,」趙舞揚眉翹唇,輕揚道︰「別在本宮面前張狂。」
原來她也是在惱我穹陽宮佔了她的風頭。
這也難怪了,我無兒無女出現在胡亥的主場上,又有所謂的外甥栗耳分享了嬴政的父愛,無心之下偏恰引得眾人爭嘴壞了宴席的氣氛,況我冒然郁郁早走…
我無論如何也已被趙舞記恨死了。
「奴妾不敢。」我虔誠表態,說︰「舞夫人媚寵秦宮,胡亥公子更是尊享王上九成的護子之愛,莫說奴妾孑然一身無力張揚,即便是奴妾幸得王愛,奴妾也萬萬不敢奢望分舞夫人的情分的。」
本以為趙舞會很快譏諷幾句或警示回我,但意外的是,她並未立即開口。有些奇怪,我仰臉平視她,卻瞧著她的臉色正由冷轉熱,歡歡喜喜的看向我。
「溪妹妹身子大好是最好的了,這幾日姐姐我真是憂心的很,總想著去看看你呢,巧在這會兒就遇著了。」趙舞笑容可掬的看著我,熱絡說︰「瞧著臉色還是不大好,得小心養著才是…王上?」
我料到趙舞突然變臉是有人過來了,但听到趙舞提及的是嬴政,還是受了一驚。回神,後退到趙舞身後側位,我跟隨趙舞一起行禮。
「參見王上!」
「聊什麼呢?」嬴政揮手讓我們平身。
趙舞魅惑笑笑,回答道︰「溪夫人臉色不大好,奴妾正問她病從何生,可打緊呢。」
嬴政聞言看向我,我忙垂低眼簾,再微微屈身作揖。
每每接收到嬴政的目光,我都會拘謹的渾身不自在。
「果真黯然無色,可是那幫御醫不盡心?趙高——」
話還沒說上一句嬴政就大有喚趙高責罰人的沖動。
想起御醫們每每陪襯著請我喝藥的謹慎樣子,我實在不忍心他們因我受冤枉,慌神間忙前跨一步喊住了嬴政。
「回稟王上,」聲音不小,成功引起嬴政的注意,四目相對,我倒沒有勇氣再大聲說話了。「回稟王上,御醫很是盡心,奴妾也自覺好了許多。面色不潤,興許是奴妾在房屋內待久了的緣故,奴妾自知病由,已然在出來散心了。」
點點頭,嬴政認可了我的解釋。
「是要出來多走走的。寡人听聞你不日前在殿中暗自傷神,可是心有郁結?」嬴政不由分說自作定論,道︰「明日是田溪你的誕辰日,寡人已令掌司局籌備,于穹陽宮設宴慶祝。人多會熱鬧,你也當借機敞開心扉才是。」
明天是田田溪的生日,我以為所有人都不在意,所以一度覺得很輕松。此刻嬴政突然提起,不可否認我心底有一絲暖意升起,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憂慮︰對于被嬴政上心後混于秦王宮的憂慮。
多年來,我早已消除殆盡關于生存的僥幸心理,養成了凡事先憂的習性。
「溪夫人真是有福氣,居然勞駕的動咱們王上親自詔令設宴慶生,姐姐我該恭喜你的。」趙舞笑的很復雜。
我努力跟笑,謝過了嬴政。
趙舞看出了我笑容的牽強,她滿臉洋溢著駕輕就熟的得意,上前挽起嬴政的手臂,嬌嗲道︰「王上,胡亥昨夜一直吵著要父王,奴妾怎麼哄都哄不下,不敢擾亂您的政務,又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您快去教訓教訓他吧。」
嬴政收起落在我臉上有些泛冷的眼神,移到趙舞身上又漸漸暖起來。
「胡亥的頑劣還不是隨你。」
嬴政的感嘆讓趙舞更加開心了,聲音也更媚了。
「那就只有王上才訓的服他了。」
趙舞可憐兮兮的面容上面媚態盡顯的笑意讓旁邊的我忍不住層層涌起雞皮疙瘩。
嬴政不置可否,轉頭看向我,面無表情。
「你身子不好,也不可多走,讓趙高送你回去吧。」嬴政沒有給我任何開口的時間,對趙高吩咐︰「趙高,你傳湯御醫去齊溪宮斷脈。」
湯御醫是御藥局頂尖的醫師高手,平日里多為八子品級的夫人看病的。
我第一反應是謝絕,但嬴政沒心思等我的廢話,他已經和趙舞一起留了背影給我們。
「喏!」
趙高對著嬴政和趙舞背影遠去的方向施了會兒禮,又躬身對我說話。」溪夫人,奴才送您回去吧?"或許是有我把柄的緣故,趙高對我很是照顧,我一向吃敬酒的,所以我欠了欠身,依言回去。vv,,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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