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夫人多,子女自然也就少不了,偏偏嬴政又有錢有勢,幾乎每位公子與出挑公主的誕辰、冠禮(笄禮)等重要節日都要家宴慶賀,所以,對于我這個局外人來說,這樣的日子每年是頻繁又不得不參加的。
「寡人的麗風真是出落的越來越水靈了,性子溫順,很有魚夫人之柔風。經年她孩提時代的乖巧模樣、寡人還歷歷在目,如今卻也是過了黃口之歲的人了,時光真是快啊。」
嬴政看著壽星麗風,動情的感概著時光。
「多謝父王抬愛,王兒定不負父王所盼,盡心孝順父王母妃,熟練女紅針織,做父王母妃乖順的好女兒。」
麗風剛剛獻過舞,換了衣服回來,听到嬴政在說她,她接了嬴政的話。
「哈哈哈——好,真是寡人的好公主!有你們這幫麟子靈女,寡人何憂?來,夫人們同寡人一起飲一杯吧!」
嬴政讓舉杯,兩邊下座的夫人們沒有一個不從的,我也舉了,一口飲下。
「田溪送的嘉應子都吃到了吧?」嬴政突然提及我,視線也定在了我身上。
嬴政看我,其余人自然也是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了,眾目睽睽的突發狀況讓我微醺的腦袋一下子負累著清醒過來。
「吃著了,溪夫人真是手巧,看上去縴佳巧巧的,未料到連腌制果脯這種事情都做的這般好。」靜夫人最先欣喜的出口贊頌。
我又陷入困窘了。
嘉應子好不好吃另說,可事實是嘉應子不是我做的、卻因是我的名譽送出的、故而都默認的誤認為是我做的,無功受贊,我豈不羞愧?
我沒有接靜夫人贊美我的話茬——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茬才能不這麼尷尬。
困惑在越來越怪異的氣氛中,在我實在熬不住、準備駁了靜夫人的面子、實話實說誠意為各位夫人做嘉應子的人是婢女洛蔥的時候,嬴政為我解了困境。
「如此味道就叫好,如若田溪親手腌制,那豈不是更令人叫絕了。」他笑的燦爛。
嬴政引走了所有的目光。
靜夫人的欣喜笑容停滯在臉上。
「王上,您是說…您也吃了?」她夸張的震驚的樣子在我看來很沒有現實感。
吃一顆嘉應子而已。靜夫人的表情無論怎麼始料未及的認定嬴政「不食人間煙火」都是過了的,但嬴政似乎並不介意靜夫人的做作,而且,他看似很認同靜夫人的反應。
「寡人食之,胃口大好了呢。綰兒前陣子總喜吃酸的,近來天熱,必是更為食不下咽了。多用點酸的果子會妥當許多,田溪送的嘉應子可合胃口?」
嬴政特意問了姬綰而非其余人。他定是因我和姬綰爭執的緣故,故意找機會拉攏著讓我們和解,以便少生事端。
姬綰嘴角輕微的顫動一下,澀澀笑了。
「奴妾還沒有食用,然則該果子看上去色澤亮淨,想來定是美味的。」她說的官方又抗拒的委婉。
嬴政不深究,轉而把目標移到了趙舞身上。
「還未用,自是沒有感覺的。舞兒也喜酸,可覺著嘉應子酸甜適好?」
嬴政關切詢問的表情雖然沒有過多的親和溶度,但總體去感受還是很暖人心的。所以趙舞笑的甚為燦爛。
「回稟王上,奴妾還是求著溪夫人給的呢。」趙舞音色嗲媚,表情也嬌捏的可人。
「有這等事?呵呵呵,田溪,瞧瞧你的嘉應子多受歡迎啊。」
嬴政的笑引出了所有人的歡容。
有嬴政在的地方。不管各宮夫人們心里是否合拍、有多少嫌隙、白炙化到什麼程度,但互相間的面上一定都是端莊有禮、親和有加的,因為嬴政喜歡的,是明白事理的人。
至于在嬴政背後如何,那就另說了。
麗風誕辰的日子才過,嬴政當眾轉變以往對我不聞不問的態度、開口為我說話的事實就暗涌沙影的引起了軒然大波。
「夫人,穹陽宮傳話來,說是秦王要與夫人們一起游園,夫人是去還是奴婢依著慣例打發了內監去?」
嬴政興致好的時候會召集秦王妃們聚在一起走走、說說話,因為是相邀游賞的由頭,所以對是否參與其中不做硬性規定,當然,正因不做硬性規定,一般受邀的、未受邀的夫人們都會打扮的精致華容的出現在嬴政的身邊。
這種大型非慶典式的會面我通常是不去湊熱鬧的,每每都是洛蔥找借口推月兌了去,所以洛蔥很習慣我的抗拒。
這會兒走著請示我的形式,看洛蔥隨口請問的樣子,她分明做好了回絕的準備了,只等我再次確認。
「既是被邀,那就去吧。」
我卷了卷視線中的書卷,不去看洛蔥詫異的質疑。
「夫人是說,您要參與?」洛蔥強調問。
我抬起頭,為洛蔥不相信她自己耳朵的困惑解疑。
「不是要巴結秦王嘛,去就去吧。」
多在嬴政面前晃悠才能有巴結的機會,不是嗎?
「‘巴結’到這份上?」洛蔥接受了事實,挑眉,不認同我的話。「這可不像是您說的話。」
洛蔥竊竊笑了。
我現在與以前的表現有很明顯的不同嗎?
垂目,反省。
「那就不去了吧,那麼多女人的嘴巴不停的吧啦,是挺煩擾的。」
我又卷了卷書卷,狀若與洛蔥不走心談話的樣子。
洛蔥又意味深長的精靈般通徹的笑了。
「夫人,奴婢可不敢變了您的主意,畢竟是咱們的小命要緊,夫人怎麼說就怎麼做。」
洛蔥給了我台階下。
既是性命大過一切,我也就緊跟著下來了。
「是吧?你說的也是,如此,我就听你的勸,去吧。」
洛蔥听到我自我解圍似的「勉強」,不留神笑出聲來。
抬起警惕的心神,我問洛蔥︰「你笑什麼?」
我嚴肅著表情,以此掩飾我的心虛——我明明是知道洛蔥在笑我的口是心非的,但我沒有勇氣承認。
「奴婢…」小丫頭機靈,巧思一下,道︰「奴婢高興。夫人這般心性活絡的神態,還是那場復活失憶之後與相爵相好的時候才有過的,那時光至今這期間,夫人您受苦了。」
本來說的高高興興的,洛蔥說著說著就下路了,到最後,她自己差點把自己說悲情了,淚珠一個勁兒的在眼眶中打轉。
我也被酸楚堵了心。
「和相爵在一起時是依賴,和秦王走得近是討好,能一樣嗎?」我反問洛蔥,也問我自己。
不一樣的,最起碼,在我心中的感覺和八年前是不一樣的。
八年前,我恐懼的新奇著這世界,只要見著藺繼相就會心安,耍著性子逗他也不會有男尊女卑等規矩的負擔;
可現在,我感傷的適應著這社會,時時在意嬴政的心意與反應,因為掌控不了他的情緒,我對他上心,面對他時也小心翼翼的緊。
無論如何,如今是嬴政的時代,回不去時間,我又回不到八年前的心性,于是只好面對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