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笑意,嬴政又恢復了他慣有的、沒有表情的表情。
「若真心言謝,當有謝禮才是。」他的語氣似乎很嚴肅,真像是要求我的禮似的。
他若是真要我的禮,我能送什麼入得了他眼的東西呢?
「王上?」
我不知嬴政何意,但我的小心思里最怕的就是他突然心血來潮提出要我送了我自己,因為我似乎除了田田溪外,身無長物。
嬴政故意昂視藍天,沉吟幾許,給我指了條明路。
對于我來說,真的是條明路!
「俏央湖畔,為寡人再彈一曲吧。」嬴政說完,他自己的笑意又濃郁了。
看來他又是在耍逗我、從我的緊張里尋開心的了。
可我並沒有把心口提起的郁氣舒緩出去。
他為何用「再」?難道,他知道我之前那次俏央湖「忘情」的彈奏編排是為了吸引他?
知與不知,這個問題我更不敢問了,既然多事的腦力讓我想到了這里,我只能白白的把它增放在心中、自己無聊的擔憂著了。
嬴政說「再」,不會也是故意這麼說以給我增加心理負擔、看我糾結而自得其樂的吧?那他把我當做什麼,他閑來無事時逗趣的寵物嗎?
可我是人吶,雖然比這個時代的產生晚了兩千年,但我也不想做萌寵,即使主人是千古霸道的秦嬴政。
優雅的音色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溪夫人好專注啊。」
聞聲起視,我這才發現我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放在了腦子上,竟然不知不覺出了叢林花木的圍欄,走到了植物低平、視野寬闊的月季園子里。我所停步的不遠處,靜夫人正端莊的立在園子中,似笑非笑的望著我。
我碎步上前,為事先沒有看到她、未能給她主動打招呼而請罪。
「靜夫人恕罪!」
我想我真的是太閑太無聊了。居然想嬴政的一句話能夠想到連我自己所處何處都沒知覺的地步——我真是瘋了。
「起來吧。」
靜夫人一向慈善,不會端著架子讓人施禮不起的,尤其是在寬敞的公共場所。
謝了靜夫人的赦免。我才站好,靜夫人就低聲開門見山的問了我一個我不知道該如何接茬的問題。
「窟宮那位的事是你做的吧?本宮記得。李夫人蘇醒時你像是心如落石般松懈的模樣,那時本宮就覺著你與李夫人昏迷之事有關。
今時克食風波又起,終黎夫人等人又皆指凶犯是你,若不是王上一口斷言了此事,你必是要接受嚴苛的查詢的。
讓夫人是這秦宮中與你走的極近的人,連她都對你頗有微詞,這件事情的元首是你——她們沒有冤枉你吧?」
靜夫人好奇的看著我。期待的眼神中透漏出她在等待我給予她肯定的回答的訊息。
我很久之前(戰國兩千年後的二十一世紀)就把「相信你的人不需要你解釋,不相信你的人你解釋了也沒用」的話熟爛于心,說實話,靜夫人信不信我我並不十分介意。但她這樣*luo的問了,我總不能一口應下是我做得吧。
肯定不得,我要是精細的解釋一番,在她的眼中會有強詞奪理、越描越黑的嫌疑吧?
肯定與否定都不妥,可若我說「隨你怎麼想」這之類的模稜之言。那我必會禍從口出。假如真的如此光明的不敬重靜夫人,我沒事也得攤上事了!
「她們?」我自認說服不了靜夫人,只好另闢蹊徑躲過她的盤查︰「靜夫人是指李夫人近來抱團的仨人嗎?」
既然靜夫人也只帶了隨身內監名子與我問答,又說的如此露骨,我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說的犀利點才有可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靜夫人笑了,滿目的嘲諷。
「怎麼,溪夫人身臨其境、洞悉了什麼局外人不祥知的事情了?本宮還道李夫人的手腕高明,拉攏下面的夫人都巧以公正的立場來掩飾、無人發覺呢,不曾料到底是有聰明人,你這就猜出幾分了。」
靜夫人的話意中透著她只是以為李夫人在拉攏姬綰與終黎的理解,可是我並非如她所想「猜出幾分」——我不是有所警覺李夫人在拉攏人,而是很堅定的在懷疑她們已經謀定在一起、並把我列在她們同敵的名單里了。
我不想卷入靜夫人與李夫人的斗爭中,雖然我已經是漩渦中掙扎的人了,于是達到提醒靜夫人的目的之後,我「解釋」了我出此言的原因。
「夫人謬贊奴妾了。奴妾愚鈍,並不十分確定李夫人是否有此所為,然奴妾突然被指控做了未做之事,心煩委屈,前時又被李夫人仨人誤解,這才口出狂言了,還望夫人垂憐。」
我是說,請靜夫人可憐可憐我的憤怒,別把我說她們抱團的事情說出去。
自然,我話語中另含的傳遞給靜夫人、能使得她輕視我的深意是︰抱團的事情可以說出去,別說是我說的就行。
有時候,你表現出了一層淺薄,別人恰恰會信你的這層淺薄而忽視你的真面目。
不知靜夫人是否被我的這層淺薄阻了視野,但她該試探的還是要試探的。
「不是你做的?可——」靜夫人走向我,一步一頓,挑眉冷笑,道︰「本宮怎麼就覺得,與你月兌離不了干系呢?」
相較于嬴政的目光,在靜夫人的眼神下我笑的相當的自若,因為靜夫人的疑慮與否對我來說不是那麼的重要,而且這件事情本就不是我做得。
既然她認定了我可疑,她懷疑的依據——李夫人醒來時我的失態狀況也是真實的,那我還能說什麼呢?
「夫人是要問罪奴妾嗎?」我問的直接。
我不想與靜夫人這麼白耗精力,有些話說的多了,反而會有露出什麼錯誤提示的端倪。
靜夫人的臉終于笑開了來。
「王上都不舍得,本宮如何要擾了王上的興致。本宮只是想知曉內情,這秦王宮人多事雜,若再有風浪起,也好明了風尖的源頭不是。」
听這話…若是我承認了姬綰昏迷的事情是我做得,那,這語意是以後什麼事兒都要歸結到我頭上的意思嗎?
辯駁不得,又示弱不能,這般困窘,何以解憂,也唯有再次高調的搬出權威定論了吧?
「王上英明,奴妾感念于心,亦不敢辜負了這份信任。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李夫人她們指認是奴妾所為,定是有誤解或是其它原因的,至于她們是何經受過程,此個中詳情奴妾就無從所知了。」
我說的「其它原因」,不知道靜夫人會不會多想到「誣陷」這一層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