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蔥聞言,甚為驚異。
「那是為何?秦王一向厭惡王宮紛爭,眾位夫人們無論在私下里鬧得有多凶,可面見秦王時也皆是盡量的和睦著。難道李夫人與前朝重臣頻頻往來,又是在靜夫人受封之際,他會不倦厭?」
洛蔥說的完全有道理,可是在我看來,此事卻另有蹊蹺。
「誰能證明李斯來看自個兒的孫女就是為了李夫人能上位晉封的目的?」我問的直接。
洛蔥聞言不語,默默思索。
「靜夫人陪伴王上這麼多年,按理說,我也一直在想,她和王上都到了這個歲數了,早該有個正宮的名分了。」我壓低音量,悄悄對洛蔥說話︰「可你想,她為何現在還在與、我和讓夫人這種外來後封的人一起等著榮寵獲封呢?」
洛蔥神情一滯,蹙眉,思量著、慢慢搖了搖頭。
我也皺起了眉頭,因為我不知道我想的是不是對的。
「朝堂之上,最忌諱的就是王上之下一人獨大,因為這樣很可能造成奸臣當道、架空王權的局面;
王上不讓靜夫人與之並肩面世,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把前朝的綱常挪用到了王宮里使用。」
這不是要告知洛蔥什麼,僅僅是我理解不了嬴政的邏輯之後的猜想而已。
「夫人您是說,秦王想要王宮內的臣妃們齊頭並肩,而非一人居上,所以他才每每都是雨露均沾,對哪位夫人的態度都是大同小異的一致?」
洛蔥說完,自我認可的點點頭,可很快她又否定了我。
「王宮怎麼能與前朝一樣呢?
前朝是傾注了秦王權欲的地方,那兒的人都是要沖鋒陷陣的上戰場;可奴婢覺著,王宮僅僅是王上享樂的地方。即使享樂,就當沒有煩心事情才是,總該有一個出頭幫襯著秦王制約規矩的人才是啊。
若是靜夫人與李夫人、或是其她的夫人們都平起平坐,那這宮中還了得了?每位主子都想要高人一等。得享秦王的獨愛,這宮中豈不是要鬧得天翻地覆、讓踏入其中的秦王都會頭痛不已的躁動不成。」
洛蔥說的頭頭是道,她的話也印證在了我的不解上。
「言之有理,故而我也一直在疑惑著,可怎麼也想不通呢。」我一籌莫展的糾結著。
同樣百思不得其解,洛蔥憂心著看向我。
「夫人,李夫人平日里看不慣咱們齊溪宮,若是她想到了什麼妙計對付靜夫人時連帶著咱們,那可要如何防範啊?」她最擔憂的還是我的安危。
我瞟眉,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你不是說了嘛。李斯近來頻頻入宮。王上定是第一個知曉此消息的。若真是子綿宮有了什麼不利于她人的動靜,第一個受懷疑的還不是李夫人?
故而啊,我想,李夫人這般高調。她此番的腦筋定不是用在擠兌她人的方面的。」
我雖是這樣說,但凡事都有例外,李夫人心性極高,她被靜夫人一再的前走一步的舉動刺激的神經錯亂了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還是自己暗暗留心好了。
「那,其她的夫人們,比如與您鬧得甚為不愉快的讓夫人,她會不會借由宮人注意力在靜姝賢宮與子綿宮的絕佳時機有所動作啊?」洛蔥謀思的心細微到爆。
我知道,洛蔥都是為了保護我。她想要防範于為然,把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提前防御好。
「靜觀其變吧,她們在暗咱們在明,若是沒有方向的提防,那也太過費力了吧。」
我用輕松的目光看向洛蔥。對于她的緊張笑道︰「若是她們沒有這個打算,咱們豈不是白費力氣,不但先前被她們厭惡的難過,現下還要被她們虛晃著受累了?」
洛蔥聞言被我逗樂了,噘著小嘴,點頭听了我的話。
人過的越簡單越快樂,本來做個金絲雀被泱泱秦國養著挺好的,可是——我現在只能邊浪費糧食邊等候著未知的凶險未來了。
等候著,可這次等來的不是她們又來對付我的無聊行動,而是喜訊。
終黎懷孕了!
終黎這些時日來一直要招御醫入宮請脈,我想到她是有這個預感或者準備了,所以她今時懷孕,我倒不覺著意外了。
古人因覺著人口聚集吵鬧會沖撞了「生、老、病、死」這種關乎「陰陽」的大事,所以一般在初孕階段是忌諱接受繁冗的探望的,因王宮人員眾多,所以一般會集中一個時間準許大家合集在一起去探視。
嬴政要去的時候靜夫人一道同往,于是她邀請了王宮的夫人們一起去。
雖說我這個秦妃做的不實,但秦妃儀禮卻是要樁樁件件都做的完美的,如此才能最小化的給我自己惹是非——雖然是非也沒有因此少到那里去,于是我也跟隨著眾人去梨花宮道賀了。
梨花宮寢殿里擺放了繁簇多擁的鮮花,整個殿內顯得生機盎然又熱鬧喜慶。終黎虛弱的躺在床榻上,見嬴政來,要施禮被嬴政攔下,于是斜斜的靠倚背墊之上,整個人水柔的嫵媚而又嬌弱。
「身子不好就躺著吧。」
嬴政立在床榻邊正中間,後面跟隨的夫人們依次排開,紛紛對著終黎尚不明顯的肚子投去笑意盈盈的注目禮。
終黎坦然又自豪的承受著,不管這注目禮里面包含的笑容有幾分真。
「王上來,又有這麼多姐妹們看望奴妾,奴妾高興。」她話音綿柔。
流轉著眸目嬌笑著,本是開心祥和的時段,可終黎視線在看到我時戛然停住,面容也變得甚為惶恐。
我心一凜,直覺我又要出風頭了。
「奴妾該死,未能及時給溪夫人請安,都是奴妾不懂分寸尊卑,請溪夫人恕罪。」
果不其然,仗著身有贏子,終黎要我難堪了。
我暗暗咬牙挺受著,靜觀其變。
嬴政有些疑惑這個突然狀況,他看見終黎的那番神情,冷峻了面容、回眸看向我。
殿內也是一片驚愕的嘩然,王妃們小聲言談幾句,很快都投目光到了嬴政身上。
看來我的人緣也的確不好,出了這樣的尷尬局面本會有人出來融洽氣氛的,但這個時候,平日里聰明的腦袋急轉的夫人們都激靈站著,現場變得越來越安靜,最後終于陷入了一片寂靜的詭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