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浮笑意驚,盯緊了我。
「怎麼,你說了什麼話要問本宮嗎?你自己不知?」
想來趙夫人已經察覺出我在套她的話了,這言詞,這表情,是要戳穿我的試探、不打算告訴我她所听言談的意思了。
余光察覺到藺繼相又是一動,我怕他沒了耐性對待趙夫人,忙又開口對趙夫人說話,阻止了藺繼相的沖動。
「奴妾愚鈍,近日來更是貪戀了琴律,實在不記得自己閑言了什麼。」
趙夫人涼涼瞥了我一目。
「誰人都知,溪夫人口中可是沒有閑言的。」
看來趙夫人是沒有要說的打算了,我緊緊握住了拳頭,心中快速的謀思著若是藺繼相為了防止趙夫人出去亂說而采取強硬手段,這些從人們的嘴該怎麼堵?
我和藺繼相就兩個人,這麼多人我們也對付不了。
如若本就難以自控情緒、在躁動心緒的藺繼相出手對付趙夫人,我不幫他反而去阻止他,他事不成,定會被處以極刑吧!
該怎麼辦?
難道趙夫人真的非死不可嗎?我把她引出去,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把她交給藺繼相處置?可是趙夫人沒有犯錯,何以致死啊?!!!
趙夫人如若听了不該听到的話,她不死,我和藺繼相必須得死,齊國必須得亡了——我通體汗水外流,在眾多火爐炙烤的暖房中止不住的顫栗…
「不過——」
趙夫人突然又出一言,這讓我高速旋轉的頭腦細胞猛的一滯,這一滯,我差點因慣性的性能而轉暈了自己。
「你與這位琴師不是初識吧?」她邪魅笑了。
看來她是真的听到了什麼了。
「夫人何出此言?」
我拳頭因為握得太緊、四指快要陷到皮肉里面了。
「不必在明眼人面前裝糊涂。」趙夫人一副看盡事態的模樣,道︰「你與林琴師定是熟識,即使不是舊識,那也定是無話不談的知己了。
你們這些賣弄琴律詩賦的人呢,總是如此,不顧什麼綱常倫理的私交情緒,到頭來傷風敗俗不說。還終是害人害己。
他知你是齊國公主,又知你是權宜之策才來的秦宮,這些怕是連王上都不知吧?」
趙夫人傾吐的這話入耳,我稍稍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我說這句話的前後言語,稍稍安心下來。
風大,趙夫人又是在與我隔林之道走動的,她即使听得到我的聲音,在我們走動慢語間也定是听不了多少的,而且說這句「我入秦宮只是權宜之策」的話時,我們還沒有談到我和藺繼相曾經的私情。
藺繼相沉思一下。也靜了身子。
藺繼相平靜下來。我就踏實多了。
「奴妾為齊國公主之事天下皆知。因王上詔書而入秦宮也是公然證言,林琴師知,應不是什麼秘密吧。」我狡辯,不為求得趙夫人消除意念。只為給趙夫人植入她自己沒有證據的訊息,使得她出去無底氣說道。
要知道,就算是趙夫人沒有證據,依著她的地位和影響力,她傳言出去的關于我的事情也定然是能掀起波折和疑心的。
趙夫人冷顏恥笑。
「是嗎?本宮就說嘛,溪夫人伶牙俐齒的,一張嘴,什麼底細露出、亦都能逢凶化吉。」
她夸張的欣慰笑了,不過也僅僅是做了個笑的動作。她隨即又瞬間冷卻了這些笑意。
「可你下面的話可是令本宮匪夷所思啊。‘不,我已然是秦王妃,且為秦宮長使夫人。’溪夫人,林琴師性傲,定要你說這般下氣的話才會對你恭敬嗎?」
她反語問出。卻問的態度鮮明。
我解釋不出。
我似乎也沒有什麼可解釋的。
趙夫人的目光是似乎要把我照耀到她听到令她滿意的回答才肯罷休的堅定。
「啟稟兩位夫人,夫人們的家事重要,奴人不便旁听,請求離去。」
藺繼相知我詞窮,開口阻斷我的尷尬。
我也趁機借口離去。
「林琴公辛苦了,今日就先到這里吧,如若琴公覺著琴瑟和鳴最好,那本宮就加入習演,與琴公一起加以練習。」
不管是什麼閑言碎語需要解釋清楚,我在被嬴政恩準練習琴藝的事情總歸是能上的了台面的,如若不是已被坐實的罪責,想來趙夫人還是不好輕視我和藺繼相在做的事情的。
藺繼相會意,與我一唱一和的拖延時間。
「夫人有心,定能大成。」
藺繼相是秦宮外人,且為男子之身,沒有人相陪的話是不好單獨行走的。我沒有叫洛蔥或者其她人相陪,為了顯示我對他的敬重,親自「相送」了。
「借琴師吉言!」
我笑對藺繼相說完,又對冷眼瞧著我的趙夫人福了一福,請言道︰「奴妾心中敬著受教恩師,請求親身送林琴師回外院,向夫人請退!」
趙夫人沒有撕破臉皮強留我,她意味深長的在我和藺繼相身上轉目兩圈,移步內側暖房主位時感嘆了言語。
「真乃師徒情深啊。」她嘴邊斜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
盡管我沒有承認我和藺繼相之間的私情超過了外人可見的普通授教關系,但趙夫人不是少事之人,而且沒事的時候她還巴不得找出些是非來,更別說我這麼刺頭鮮明被她听進心里的話語了,所以我煎熬的時日里又多加了一層她隨時可能鬧騰的憂患。
「溪兒,就這里了,我入林子,你在這兒候我一刻。」
藺繼相叫住了還沉浸在被趙夫人所听私語的恐懼中不停行走的我,在一叢茂密的高林邊看準地形準備進去。
他要我帶他此次進入秦宮後院的目的就是這件事情,所以我依言停住了腳步。
「宮中物種繁雜,別這麼叫我,當心隔林有耳。」我被趙夫人听到我說話的事情嚇怕了。
「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他機警的掃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又往林中看了一下。
「你快去快回。」
我對藺繼相點點頭,他也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林子的樹木又多又雜,里面沒有道路和人行的痕跡,所以藺繼相繞了兩下之後就不見了人影。我和洛蔥懸心立在附近的小道上,做描畫狀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