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宮宮牆樓閣甚為雄壯,藺繼相在宮道里曲曲折折的走著,身影在宮牆的遮掩下時隱凸現,曲樂聲已經完全听不到了,可我翹首盼著,不為能再見他的身影一眼,只為告訴我我曾經的依靠還未離我很遠。
我該不該離開秦王宮這個束縛自由、扭曲人性的地方和藺繼相結伴隱居呢?
跟隨藺繼相隱居的話,我們遠離是非之地後與世隔絕,雖然兩個人難免寂寞,可是可以活的很瀟灑,而且兩人為伍,也能有個說話的人。
這個念頭只停留在了我腦海中一秒鐘就消失了︰
藺繼相天生勵質,他不該埋沒了上天賦予他的才華而被我無情的束縛在深山野林中,而且還是沒有拿愛情與他相濡以沫彌補他奮斗之功能力的我;
而我,相較于人跡罕至、閑得發慌、整日要擔心被野獸吃掉的世外桃源日子,我寧願生活在斗智斗氣的群居王宮中,而且,這個熱鬧的宮殿里、還有一個讓我抗拒又心動的糾結男人!
木然觀望,順著藺繼相在沿途中越來越小的身影,移目追隨中的眼楮余光掃描到貌似有一個人正在向我靠近,而且這個人的氣場很足,才一入我眼便吸走了我全部的心神。
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眼神讓我窒息,他步步不停的靠近讓我無措——沒錯,沖我走來的人是嬴政!
嬴政過來了!
我擦拭一下眼淚,怕他看到我這般失態、再刺激的他改變主意狠心做掉藺繼相,想繞過他趕緊離開因他而危險的地方,可他在我與他最近距離時縱身一閃拉著我繞了個彎、收力把我用雙臂圈起來,從後面環住我,將我重重拖壓在我原本趴著的牆欄上。
他整個身子的重量都落在我身上,下顎按死了我的頭,握著我手腕的大手更是無一絲顧念我是否疼痛的意思、暴著青筋的發泄他的力量。
「有什麼好哭的,不過一把琴而已。」他咬牙,狠狠的語說。
我只是流淚。拼命想要掙月兌他,可他的力道之大讓我無能為力。
「說,是不是為了一把琴?」
他伸手抬高我的下巴,凶惡的目光迫使我全部接收。
這種問話含著他的怒火,顯得特別幼稚。
「重要嗎?」
他這麼狂躁,一定是心中有數的;他這麼問我,他也一定知道我即使回答也不敢說不是的;那樣的話,說與不說,有意義嗎?
嬴政凶惡的眼神急速縮緊。
「你的命!重不重要?」他的話語中有警告,也有威脅。
既然他要拿這個與我的命瓜葛在一起。那對于我來說。自然是重要的。
「奴妾不為一把琴。還能為什麼?」我倔強的含淚、偏首看著嬴政。
嬴政的表情很復雜,有冷笑,有怒意,有欣慰。有隱忍,他捏著我下巴的手指加力,狠狠瞪了我一會兒,又猛地甩開。
合著甩開手指的節奏,嬴政也松開了他的肢體對我的鉗制,這使得掙扎著用力、以他的牽制撐著身子的我重心不穩,失重貼撞在樓廊廊壁、跌趴在地上。
嬴政冷冷的看著這一幕發生,沒有任何要扶起我的動作。
「一把琴,要你如此不舍?」他只是狂性怒問。
我被嬴政的吼叫嚇的破了膽。淚水不停地唰唰下落,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也不想要回答。
「哼!」
嬴政嗤怒一聲,甩袖背過身子走離我,走出幾步之後又突然返身。
透著淚花的交錯相映、我看到了嬴政正過來的身子在向我靠近。顧不得擦淚,我本能的模爬滾打著疾步跑到樓梯處、拼命的下樓以便遠離他。
我不知道嬴政回身要干嗎,但他那麼憤怒、一定不會輕恕了我,我明白,所以我的淚水不管為什麼流,總之流的越多越是激怒的他更為惱火,可我又不能控制得住,所以我只能逃離。
扶蘇出發沒多久、邊境就傳來了秦楚兩國徹底爆發交戰的消息,嬴政比平日里忙碌許多,不常到內宮妃子這里來了,這樣也好,我也能就勢給我自己找個見不得嬴政的理由。
以前沒有念想、自得其樂的時候不覺得,可是藺繼相猛然出現又倉促走離、與嬴政關系明朗又忽的決裂之後,一個人待著卻是難以心靜的無所適從。
暖房中的氣氛雖然總是充滿了分派結伴與虛情附勢的尷尬,且里面都是俸祿不高,各自自己宮殿中供暖不如暖房的、不得寵的少使夫人與羅敷們,可萬般無聊的女人們扎堆在一起,在一個人要沉悶的透不起來氣的這個時期,看個人氣兒也好過一個人的胡思亂想。
我拿著粗鈍的剪刀對著一盆盆栽有一下沒一下的修剪著,不時接受一下進來或者出去作揖的不相識的王妃們的禮儀,而後象征性的對她們笑笑,順其自然的迎來或者送去。
這種混入人氣中、卻孤零做看客的日子也不是一般的無聊,而是尤其的無聊。
盆栽枝芽還沒有修到我不想再修的程度,暖房外就響起了些微吵雜的聲音,而後便是大氣勢進來的趙舞。
趙舞果然是個愛出風頭的人,按說到了她的這個七子品級,每個月的俸祿頗高,那都是要端著架子清高待著、對其她低品級夫人不苟言笑的在上受仰慕的,可她在自己宮中待不住,又和以往一樣來到暖房與大家一起享暖了。
本來我想我這種長使品級的人在暖房中待著算是比較高級的位份了,就不用費力注意著周邊的人、對她人(長使之上不常來暖房)施儀的,可以隨心所欲的耗費自己的時間,只對找上我的人被動回儀就好,可是趙舞的到來讓我不得不站起了身。
其余少使及羅敷見我立好身子準備施儀,也都做足了準備,在我躬身時跟著拜下去。
受到整個暖房房間人眾的儀禮,趙舞並不著急讓我們起來,整個空間內靜謐了好一會兒,她開口說話時我才明白不能立刻得到赦免禮節是因為趙舞注意到了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