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夫人的話說是在幫我,是她刻意提到「向王上交代」的詞句,不是故意在激怒傲慢成性的李夫人又是在做什麼?
我倒抽一口涼氣,靜等局勢朝著更壞的方向演變。
李夫人的音色果真是愈的冷了。
「靜夫人真是菩薩心腸,片刻念著別人的身子。然而奴妾看來卻是不然,如此桀驁的溪夫人,不痛不癢又怎能讓她記住教訓呢?
如是夫人您看不過,不如她的冒犯上位之罪,有靜夫人您來教誨如何?」
她滿口的不滿與挑釁之意,意欲將此事交由靜夫人解決。
一方是李夫人,一方是我,還有嬴政不好揣測的心意貫穿其中,靜夫人若是插手,事情更是微妙的棘手了,她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去接這個「燙手山芋」?
靜夫人「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她自然有些失顏,故而她的音色亦冰冷。
「本宮是為了兩位妹妹著想,如若覺著不,那也無妨。本宮要是插手了,倒是駁了李夫人你的面子了,你們的事,還是交由你自己去處理吧。」
她的言詞中透著她自己高人一等的暗示。
李夫人面色鐵青,但她不好說靜夫人什麼,只是將加重火氣的怒目射向了我,全然不像是玩笑的丟著狠話。
「溪夫人身子真是嬌貴啊,跪了多大會兒就直呼受不了了,那若是跪上一夜,不知會不會反省的更為深刻一些。」
李夫人陰笑的模樣讓我大駭︰她不會真的被激怒到要我跪上一整夜吧?我若是在寒風露重中跪上一夜,不光是我的腿要廢了,怕是洛蔥也受不了了吧。
我和洛蔥都殘了,那我們就慘了!
既然軟無軟,那或許一搏道理還能有些希望。
「李夫人有命,奴妾不敢違背,然則奴妾到底犯的是何罪。還望夫人言明示下。」
我不知道嬴政會不會在意我的失約而來問責于我,進而無意間解救了我,但他若是不聞不問我的失儀,那我就真的沒有指望了。
我若是真的殘了。那看不過李夫人的人或許還能借機向嬴政說些我此時為我自己爭辯的話,到那時,說不定還能在嬴政的私心里撈些恩惠、殘度余年。
我的爭辯之言惹來了李夫人的嘲諷責怨。
「呵,你這話說的,好似本宮故意尋茬,讓你跪的不明不白一樣。那你倒是當眾說說,你違背本宮的旨意,是該受罰的?」
我的接茬或許會更加惹怒李夫人,但是我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能在承受的同時、盡力去申述些我的冤屈。
「奴妾如若公然違背夫人的旨意。自然是甘願受罰的,然而今日之事奴妾實在是王命在身、有不得已的命數,由此才不能達成夫人的懿旨的呀。」
我話到表情到,淒苦誠摯的一塌糊涂。
李夫人雙眉一挑,薄唇撇笑。語鋒輕浮的夸張。
「王命在身?方才本宮怎麼沒听你說啊?」
我就知道她剛才那麼在意我的唇形,是在刻意阻止我說出這些話來的。
「奴妾沒有機會說。」我憎恨的看向了她。
李夫人毫不介意我的目光,相反,好像我的憎恨讓她更加得意了一樣,她愈的高調夸張了。
「那張伶牙俐齒的嘴長在你的身上,你說,本宮還堵住了它不成?」
她說完。料到我百口莫辯心中憋屈,給了我假意的憐神色。
李夫人如此胡攪蠻纏,那我也混淆視听好了。
「夫人,不是要奴妾閉嘴了嗎?」我豁出去了,神色和她一樣無所忌憚的泄著我的真情實感,冷道︰「奴妾若是再開口。豈不是又違背您的一願,自尋死路了?」
移花接木的錯亂了談話順序,我的言詞令李夫人更加惱怒了。
「來人,先掌嘴!本宮倒要瞧瞧,你是腿疼是真。還是嘴利更實。」
她縮緊瞳孔,雙眸中射來盡興的狠辣之欲。
我忽然意識到,在驕傲的李夫人的字典里,「輸」或者「辱」之類的詞匯通常都是她用來加注在別人身上的,而她自己,她是容不得一絲一毫或許會讓她感覺她自己遇著了類似委屈于身的情況有苗頭萌的。
李夫人號令一,她身邊的一位嬤嬤未做停留的領命、黑著面便走了過來,手指還不停的互相揉劃著做著準備動作——我今夜不會除了要廢了一雙腿,還要塔上一張嘴吧?
黑面嬤嬤越來越近,我知道我是逃不過了,擰勁兒積在喉間,閉上眼楮,我靜等那恐怖的一刻到來。
臉邊因為嬤嬤手掌一揚一劃的靠近而瑟瑟生風,我忍不住想,這一掌到了田田溪的臉上,田田溪這細皮女敕肉的膚質怕是要撕裂開了吧。
說時遲那時快,在風氣引動的手掌與臉頰的感覺幾乎要踫撞在一起時,又是一股相反的風射了來——難道是雙打?
「咚!」
我胡思亂想間,擊撞的響聲傳入了耳中。
不是「啪」而是「咚」?我的臉還沒有感受到掌錮之痛——我不會被打的靈魂出竅了吧?
心一嚇,我還沒有睜開眼楮,當即便听到了四周「噗噗索索」的跪地之聲。
「王上饒命!」是蒼老的嬤嬤的聲音。
「王上息怒!」是眾位嬌滴王妃們的聲音。
突事件?
我睜開眼楮,看著正彎身要抱我的嬴政和倒地的掌錮嬤嬤及跪地的夫人們有些懵頭︰什麼情況?在我臉頰要受損的那一刻,嬴政引了什麼情況?
嬴政抱起了我,邊朝著齊溪宮走、邊冷冷撂了話出去。
「她腿疾未愈之事你們都給寡人記清楚了,若是她殘了,誰弄殘的誰給寡人陪著殘了去。」
他音質渾厚,渾厚中飽含了一股明顯的疼惜與驚魄。
我懸空橫在嬴政的懷中,心中卻是無比的踏實,難道這動魄之驚突然轉變為的踏實之寧,是我被救起了的事實了?
嬴政在,即使他才是這座王宮中最危險的人物,是我卻空前的安寧了心神。
長舒一口氣,強忍的腿痛在恐懼之後盡數襲心,我環住嬴政的脖頸,咬牙硬挺著,沒有言語。
嬴政在就好了,就算是時時刻刻有人頭落地的危險,是那些掌錮跪地的蔓延苦難總是不會有了。
「痛嗎?李洪——」
才小心翼翼將我放在狐狸毛軟上,嬴政便欲將識趣的停步在寢殿外的李洪叫進來。
「王上,」我叫住喊御醫的嬴政,婉拒道︰「奴妾已然好很多了,暖暖就不會有大礙了。」
即使是我沒有告訴嬴政我的劇痛,我怕鬧大事情刻意的平靜我忍痛的表情,是嬴政還是感應到了懷中的我顫栗的痛苦。
我知道他不想我痛苦,我不是不願意給御醫看,實在是我心里很清楚,腿骨損壞之後在這個時代是看不好的,而且我和嬴政在一起的時間本就少的憐,若是再浪費在看病之上,那就太惜了。
嬴政沒有勉強,他一向不是嗦虛意的人。
「若是抗不住不許硬挺,腿是自個兒的,疼起來只有你一人知曉。」
他的命令式的警告雖然冷漠,是听在我耳中,卻是勝過甜言蜜語般的溫暖。
「奴妾知道自個兒的身子。」我討巧笑笑,對著殿外的洛蔥吩咐道︰「洛蔥,去取些新鮮的檸水來。」
嬴政冷然的面部線條稍微緩了緩,不過隨即便又假繃起來。
「都這會兒了,你還記得寡人的酒性啊。」
他的問話在我看來,像極了在故意逗我的閑趣。
既然在表現我的體貼,那就直言出我淋灕的柔情好了。
「王上不是說有政務纏身嘛,若是酒水依然在上頭,那會很難過的。奴妾未曾及時趕到議政殿、已然是耽誤王上的大事了,若是再看著王上難受,那奴妾是大錯特錯、錯加一等了。」
我溫順說著,抬眉笑笑,正巧看到了正凝望著我的嬴政。
嬴政的眼楮里亦是難得的柔情。
「王上?」我不知道我哪點觸踫到他的心悸了,這于我來說當是開心的,是念著他對我的心結,我倒是隱隱不安起來︰「在想什麼?」
若是他執意要就此恩寵我,那我們的關系必然是空中閣樓、沒有根基,這種假象或許能甜蜜一陣子,卻斷然不能是一輩子的。
嬴政暖意洋洋的目光滿是柔和之情,他見我疑惑,懶懶笑了。
「在想,古時惑主之女蘇妲己。
傳言曰,蘇妲己生得無雙的月兌俗面貌,亦是頭腦聰靈的秀靚,她的媚主之術毀了商紂王掌控江山的執念,她的眸光流轉之笑傾覆掉了一個王朝的鼎盛,一名小女子,征服了一片天下。」
我看著說著他自己所思的嬴政,不懂他是在借此警告我,還是只是在單純的描繪他的心思。
「王上覺著奴妾像蘇妲己?」
他不言明,我只好直問了。
嬴政沒有移開投注在我臉上的目光,他開口回答我,語氣和臉色一樣動情。
「寡人有商紂王之福,得了天賜的傾魅貴女,是他得的蘇妲己日夜邀寵,而寡人所得的你、卻是在諫言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