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叫喚簡單而倉促地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平感,我猛然間回神。
跳腳一樣地一躍而起,沒有任何猶豫地邁步跑到餐廳門口。我想我讓所有不明真相的觀眾再次莫名其妙了,身後的目光如同刺芒要扎進我的心髒。我承認被嚇到了,滿臉驚恐像是被怪獸追著跑的受害者,尖叫幾乎沖口而出地壓抑在喉嚨里,叫都叫不出來。
我不敢回頭確認卡倫家的任何一個人是否跟在我身後,用那美妙如同音律的腳步移動著,殺手一樣的黑色或者金色的眼眸注視著我落荒而逃的背影,比穿越還讓人恐怖的事情像是颶風將我的理智絞碎。
我沖到教室里,我都不知道在干什麼,我竟然還沒忘記跑到我桌子前扯起我的書包,順手還將露出書脊的歷史書用力壓入書包里。跑出教室的時候還將長鉤子上的雨衣給拿起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大腦掐著我的神經怒吼︰「你個白痴,快點給我跑啊
甚至不知道自己這種讓驚恐佔據的神經質沖動對不對,但是我確定自己不能再留在餐廳,在沒有冷靜下來前絕對不能看到卡倫一家,包括那個該死的愛德華。
這里是暮光之城。
是暮光之城!
如果有人站在樓上的窗戶邊,一定可以看到一個神經病似的女人肩上搭著雨衣飛揚,手里抱著書包邊大叫著邊沖入雨幕里面。
「這不科學啊
爬上福特車,關門,手指因為全是雨水呈現出一種透明質的慘白,車鑰匙抖了好幾下才完成它點火的任務。
我渾身肌肉都在顫抖,真相來得太突如其來,也太不給緩沖地帶。
開雨刮器,掛檔,我覺得啟動的汽車也快要翻車了。雨從開到一半的車窗外潑到我的臉上,我因為這種濕漉漉的冰冷而讓理智暫時回到我的大腦里。
奇怪我都干了什麼蠢事?死死抓著方向盤,跑那麼快不是擺明了告訴卡倫一家我有鬼,但是如果這里如我所猜測的一樣,是暮光之城,等等,暮光之城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大腦里的。
對,第一次是因為查理的出現,知道查理姓斯旺的時候,我就想起了暮光之城這部電影。那時候我重生不久,而暮光之城是我在死前兩個月看的,那時候我一個人拖著病體從醫院里跑出來,知道了死期的人真不想死在醫院里。
可是從醫院走出來,發現世界太大了,穿著病服狼狽不堪地站在公路邊,無處可去。
最後跑去看電影,因為電影院就在醫院不遠處,我體力不支只能走到那里。而影院不知道要紀念什麼節日而重新上映了暮光之城一,我在之前從未听過這部電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黑暗的電影院里面,一個年齡已經奔往三十,掛在青春尾巴上的蠢女人,竟然被愛德華跟貝拉的愛情感動得稀里嘩啦。
人都快死了,所有行為心境理所當然幼稚了不少,發現這類少女言情劇也能震撼到我。
伊莎貝拉斯旺跟愛德華卡倫,還有福克斯,吸血鬼。
這就是我對暮光之城記得最牢固的印象,這種印象很碎散,平時絕對不會特意想起來。但是查理這個名字很大眾化,貝拉也不是什麼奇特的名字,我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現實世界里。這里跟現實有什麼分別,不過就是從中國搬到美國而已。
當初第二次想起暮光是福克斯這個名字,我還記得暮光里面的情節基本都發生在這個奎利特河分流的地方。
這里叫福克斯,是河流分叉之地。
我那時候整個人還處于玄之又玄的狀態,做什麼事都迷迷糊糊的,整天抱著大塊頭的各種靈異書籍研究。來到福克斯那天,森林與雨水的美景穿透了我的心靈。也就是在看到偶爾出現在繁密的森林後面的奎利特河奔流而下,才像是被沖擊到地想,哦,這里是福克斯,暮光之城里面說過的地方。
不論是貝拉還是查理還是福克斯,都被我淡淡地放過了,我從來沒有真正想過這里是一部電影,或者是小說?
原諒我想象力的貧瘠,這麼多年下來,我竟然一點懷疑都沒有。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輕易就這麼懷疑吧,能夠重新活一次已經不可思議到,你以為一生經歷的神奇都預支了,就算有些巧合也無法發現自己原來出現的地方根本與現實靠不上邊。
我到底在想什麼,搞不好這里根本不是暮光之城呢。可能是暮光之城早已經上映,所有來福克斯的家伙都改名了,因為熱愛那部電影。
什麼愛德華愛麗絲賈斯帕羅莎莉都是暮光迷,狂熱分子cos一下角色也是有的。
我簡直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在大庭廣眾之下連滾帶爬地逃跑,還跟瘋子一樣被自己亂七八糟的幻想給嚇到沖入雨水里。
實在是丟臉丟到太平洋了,我不由懊惱地嘆息出聲,真是白活了兩輩子的人,一點霸氣都沒有,就算真是吸血鬼好了,反正卡倫一家不咬人,我也該心境平和舉止溫和,擁有不被任何東西嚇到的勇氣,才不枉我活過的歲月。
對,他們不咬人。
我冷得受不了地關車窗,眼光掠過後車鏡,全是水漬的玻璃里面,一支雨傘出現,這種顏色很高檔,淡淡純紫色。我愣愣地看著雨傘下站著兩個人,是愛德華與愛麗絲。
玻璃清晰地倒影出他們白得快要發光的肌膚,兩個人面無表情的臉孔幾乎一模一樣,也不知道是在一起呆了多少年才養成這麼相似的動作與神情。
他們站在雨中,沒有任何聲息,如同兩塊硬邦邦的寶石。
我很想踩油門,想象自己急速地開著車沖出學校,超速行駛在公路上徹底逃離福克斯。查理一定會發瘋的,未成年沒有駕照還超速行駛。
當然這不過是想象,我早已經渾身僵硬,我連方向盤都握不好。
當目光從後車鏡扯開,我看到賈斯帕已經站在我的刮雨器前方,應該說他用一種非常迷人的姿態擋住了我車子的前進方向。
雙手背在身後,休閑風格的條紋西裝小外套沐浴在雨水中,他金色的眼里中央是深色的黑暗,嘴唇沾了水後鮮紅得嚇人。
我能把他碾過去嗎?
這是我此時此刻最清晰的想法,然後我听到愛德華如同絲綢般美好的聲音滑過我的耳膜。
「賈斯帕會掀翻你的車子的,如果你想撞倒他的話
然後是愛麗絲帶點俏麗的聲音,「愛德華,我看到她知道
她說的是看到,預言能力。
今天听到愛麗絲這個……人,並且親眼看到她,才從記憶里面發掘出來,這也是暮光之城里面我曾經喜歡過的角色。當然不如愛德華與貝拉記得深刻,所有在沒有強力的沖擊是想不起來的。有些名字就算是沖擊也沒有印象,就如我眼前的賈斯帕,畢竟好幾年過去了,我能記得故事大概與兩三個人名就算是記憶力優秀。
是的,還是別騙自己。
今年是2003年,世界還沒有末日,金融風暴還要等五年,奧巴馬還沒上任,暮光之城更沒有影子。
我的車沒有熄火,我的人是徹底熄了。
我將頭埋入方向盤里面,耳邊是雨水落入土地的聲音,遠方的森林包裹著福克斯與奔流不息的河水。我壓低聲音地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誰來告訴我,這只是一群cosplay暮光的瘋子,他們全身都涂滿了白粉,戴著隱形眼鏡,說的都是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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