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過哪一天,會自己一個人在黑暗的奧林匹克山林里面逃難。躲避的不是熊,也不是灰狼,而是另外一種超出現實意義的神秘生物。
愛德華他們來得實在太突然,大腦有一段時間是停止轉動的,我連為什麼我們要這麼緊張逃難的原因都想不明白。
愛德華說,我違反了吸血鬼世界是法律,而那邊的警察要來干掉我了。
真是粗暴的野蠻人,我敢肯定他們的法律一定是毫無人情味,他們給犯人選擇的刑期僅有死亡一途。
每個在福克斯鎮子里面長大的孩子,都被自己的父母告誡過,不要在深夜進入這里的森林。
現在還不是深夜,我身上沒有帶著手機或者任何鐘表,愛麗絲將我放到了奧林匹克山脈中,可能是接近森林公園的入口,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奧林帕斯山。誰知道呢,一些紅杉樹種跟雲杉將這里圍成鐵桶一樣,讓我感到黑暗逼仄。
腐爛的樹枝爛葉,到處橫倒的巨大樹桿。空氣彌漫著濃郁清澈的水汽,也許我爬上了山頂除了能看到凝固蒼白的積雪,還能憑高眺望到太平洋與連綿了近百公里的海岸線。
愛麗絲——我甚至不知道……
只要大腦沒塞滿蔓草跟苔蘚,當一個預言師說出這話的時候,你就該認命地蹲下來等著飛來橫禍將你壓成肉餅。那跟安慰你不用吃藥了,因為你該準備棺材有什麼區別。
我幾乎都能在愛麗絲這句話里面看到,她所看到的未來畫面,
那群讓人肝也疼的吸血鬼警察將我制作成人肉干,然後吊在拉普西海灘那些被海風侵蝕了樹皮的枯木上,搖搖晃晃面對著世界上最大的海洋,以儆效尤。
感謝天,感謝地,我至少還是知道愛德華跟愛麗絲,哪怕被扒下一層皮也是沒事的。
他們可是主角跟主角他妹,劇情沒開始怎麼可能被炮灰掉。暮光之城這麼浪漫的故事,就算我沒看到最後也知道是皆大歡喜,圓圓滿滿。
是吧,皆大歡喜,圓圓滿滿。只要堅決否認認識我就好了,善良的蠢材,一群蠢材,我又不是貝拉,不是女主角,也不是所謂的家人,對我那麼好干嘛。
真是非要感動得我稀里嘩啦的。
而且,那群所謂的吸血鬼警察到底是多沒事干?連我這種小人物都千里迢迢地跑來分尸,我抑制住罵髒話的沖動,努力告訴自己一個女人破口大罵是多麼恐怖的不優雅。
踩著厚實的腐葉層,我邊死死抿著嘴邊在心里問候那群吸血鬼親愛的家人,如果他們有家人的話。
對于這里的森林我不算熟悉,因為查理不會允許我隨意進出這里。天空在五點多就慢慢灰暗下去,那些灰綠色的雲霧也隨著遠去的光明而頹敗深重。
我開始看不清前路,愛德華的外套給我穿都快要過膝,我想想愛德華的身高。再想想自己,發現這件衣服在那家伙身上絕對是剛剛好。
入夜後的氣溫很低,而且很可能會下雨,雖然今天天氣不錯也無法保證雨雲會安靜地下班去。
我跌跌撞撞不敢停下來,真是感謝這不是熱帶雨林,不然以我這種毫無保障的愚蠢姿態這樣跑,會死得很難看。好不容易才停下來,累到一定限度你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你再跑下去。
我抬頭,目所能及都是高大的樹木,幾十米高的道格拉斯冷杉,鐵杉還有能當樂器優良原材料的錫特卡雲杉,都在這片廣袤的森林里面自由生長。幾百年不曾遭受到人工的破壞。
我又慢慢地往前走著,腳下踩著一厘米厚的敗葉層,酢漿草與蕨類植物刮著我的褲腿,這里太靜謐了。鳥類與動物都去睡覺,我不知道身體這麼糟糕的狀態還能走多久。走著走著,仿佛這個世界就剩下自己一個人,凝固的時間里面,只有我的心髒還在活動,帶動著血液的奔流來支撐疲憊的身體。
我伸手撐著一棵冷杉樹粗糙的樹干,一些細小的血痕出現在掌心,才發現自己用力過度。
霧氣開始彌漫在漫長而幽深的森林里面,細小的水珠漂浮在空氣里,有種渾濁的寂靜。灰蒙蒙的潮濕,帶著雨水的韻味,包裹著我。
我終于蹲下去雙手抱著頭,愛德華的外衣很冷,從他月兌下來披到我身上的那一秒開始就沒有丁點溫度。
他沒有人類的體溫,甚至搞不清楚體溫那麼低的生物要靠什麼活下去,需要鮮血的維持,可是卻不帶一點血氣的熱度。這群非人類很冷,帶著青藍的冷色調,**在人類世界里面。
我重重地喘著氣,想起了口袋里面還攥著c的信。陽光?歌唱家?
語言不通,這也許是意大利語言的錯譯,或者是吸血鬼自己特有的語言,根本看不懂。
我現在沒空管c的事情,那群該死的雞婆吸血鬼警察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我覺得就是非人類也有分職業的,普通百姓的非人類例如愛德華卡萊爾什麼的,就無法跟他們的權力機關硬撼,就像是我無法干掉fbi或者警局,那會坐牢。
希望非人類的警局會講道理,犯罪就我一個,等被抓到我干脆抱著那群警察的大腿,請求人家給我緩刑好了。至少,至少死得好看點,我怕疼。
別在我還有意識的時候就燒我,我能忍很多種痛苦,就是無法忍受灼燒的疼。
霧氣漸濃,像是在等待明天清晨的到來,九月秋季的陽光會從濃密的樹葉上落下來,像是雨水那樣密集,卻比雨水來得柔軟地穿透這個世界。
淺綠色的霧氣會緩慢散開,野鹿開始出來覓食,公路會有從西雅圖方向開來的汽車,福克斯漸漸蘇醒過來。查理會穿著他那套深藍色的警察夾克,佩戴那把他從來沒打死過一個犯人的手槍去上班。貝拉可能剛剛打開窗戶,亞利桑那州的陽光會閃爍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愛德華跟愛麗絲都沒有受到大的傷害,一夜過去很快就能坐著騷包的紅色敞篷車去福克斯中學上課。
而唯獨我會死在這里,被一群不屬于人類規則內的生物用制裁的大義給弄死。
僅僅只是因為,我上輩子看了部暮光之城的電影,半部新月小說,加上遇到的是一個讀心術末期患者,將一切都曝光。我自己都有點弄不清楚這其中所牽連的關系,自從遇到卡倫一家,我安靜的生活就像是好萊塢大片的車戰現場,節奏快到導演都忘記喊卡。
我重新站起身來,抬眼看到森林依舊深暗,像是童話里面通往巫婆或者地獄的長道,時間其實沒過去幾分鐘,對于剛才那些明天的想象就此打住。
我攏緊男性的長外套,抓開自己永遠披頭散發的邋遢長發,然後伸出手用力地揉一把自己的臉孔,讓清醒重新回到我酸澀的眼楮里。
實在是沒時間再為自己的這點亂七八糟的小事而自憐自哀了,怎麼也不能白費了卡倫一家的好意。我試著輕手輕腳地往前跋涉,不留下太多的痕跡讓後面的追蹤者找到。
除非追來的家伙個個都是狗鼻子,不然要看清楚這些也得費一般力氣。
我想起放在書房里面的各種音樂cd,還有電腦里面的經典流行樂,一些歌曲的旋律熟悉地在心里流淌而過。多少個夜晚,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搖椅,地板或者圍著棉被的床上听著各種各樣的音樂。偶爾會回憶起上輩子的自己,掙扎在病床上,掙扎得實在是太久,久到都實在不敢相信光明的生命,不相信人與人的關系,不相信自己。
這輩子醒過來,像是伴隨著上輩子的黑暗與沉重,走在陽光大道上也無法燦爛起來。
覺得沒有人天生就該對我好,對我好的都要記著,當成恩情,當成責任那樣記住,有能力就盡量還。
有時候都覺得這樣沉重的自己真是超級不討喜的,我停下過于急促的腳步,愣愣地看著開闊開來的樹林。一陣冰涼的水霧迎面撲過來,眼睫毛沾上了細微的水珠,我眨掉,卻濺到眼楮里面帶來清透。
奧林匹克山里面是有瀑布的,例如我看過幾次的瑪麗米爾瀑布,就在一零一公路旁邊,幾十米高的水流飛濺而下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旅客。
我沒想到自己能在這里看到從山巒裂縫上面飛流而下的瀑布,白雪在凝重的山峰頂上死去成水,或者是山里面本身的泉水滲出,才造就了我面前這條幾乎無人知道的瀑布。
就像是當初來到福克斯那一路的時候,看到奎魯特河那樣意外。
無路可走了,我看著眼前這條瀑布所形成的溪流隔斷了我的去路,也許我能淌過去。我會游泳,將愛德華的衣服搭在肩膀上涉水而過,只要不被水流沖走到了對岸就能逃走。
我試著將自己的鞋子月兌下來,剛剛拎在手里,一陣羽翅撲騰聲就從頭頂上響起來。我有些遲鈍地抬頭,發現是一群白鳥,實在是分不清楚森林里面的各種鳥類,它們飛走的速度像是捕食。
晚上不睡覺集體飛出去干嘛?
我將一只腳伸到水里面,一下凍得哆嗦。幾只野鹿突然從我身後躥出來,後腿瘋狂一蹬豪邁地撲進水里面,濺起的水花將我淋個滿頭滿臉。我看著那些驚慌失措的野鹿,渾身濕漉漉的。有點可憐起愛德華的外套,這種高檔的布料我確定是干洗貨。
接著是我自己,後背發涼。那不是被水淋的,而是一種詭異的預感,我說不明白那是什麼。就像是當初遇到非人類的時候,身體永遠會快于大腦的那種驚悚感覺。就算你的大腦還來不及害怕,你的生理已經反射性掐著你的神經在尖叫,讓你逃跑。
哪怕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要跑。
這次我大概知道,所謂的吸血鬼警察追來了。愛德華,我回頭,來路幽遠,森林的沉重鋪天蓋地地壓過來。我已經忍不住叫出下一個名字,「愛麗絲你們,沒事吧。
我猛然間若有所感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手里面提著我的耐克鞋,赤腳踏進水里面,水流從我的腳腕溜過去。眼楮死死盯著對面的冷杉樹,那里有整片黑暗的陰影,有誰,站在那里。我不能背對著尖叫大喊地倉惶逃命,已經做錯一次了,就算身體再本能地告訴大腦要快點離開這里,我卻非常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根本就逃不掉。
速度太快了,像是全力以赴的大型獵食貓科動物。光憑兩條腿,跑不過啊。
我抱著愛德華的衣服,放緩呼吸,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水流已經來到我的膝蓋。只要對方不吭聲,我就告訴自己是驚弓之鳥的錯覺。
手指緊緊攥著布料,指甲疼都快要裂開,耳邊充滿了潺潺的水聲,瀑布從山頂洶涌而下的決絕身姿轟隆如交響樂。
小腿一直在顫抖,被水流沖得站不住。我因為缺氧而終于松了一口氣,腳下意外地磕到一塊尖銳的石頭,身體猛然一歪整個栽入水里。體育課不好好上就是這種後果,身體平衡跟不上平均值。
我跌倒水里,衣服跟鞋子都從我手里被沖走。手忙腳亂還打算去撈,只能撈到自己被水沖開的長發,水已經將我整個人沒頂。還沒等到溺水的驚恐,一只冰冷,比溪水還要冷,如同瓷器那種堅硬絲滑的觸感的手快速地將我拖上去。
我覺得自己像根無足輕重的羽毛,水壓著頭發將我臉給擋住,我嗆咳出聲,痛苦伴隨呼吸而來。然後我看到了拉著我的那只手,慘白得像是快要透明的膚色,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人類身上的顏色。
頭發阻擋了我大半的視線,我有些不住所措地抬頭,先看到的是黑色的衣服。柔軟而顯得厚重的黑色大衣,離我近在咫尺。視線往上,看到大衣下面接近頸部的地方是一條項鏈,冰冷而灰暗的v字形狀的鏈墜,一瞬間我豁然而明。
信封上永遠不變的標志,那個好像是哪個古老家族的族徽的圖案,佔據著郵票下方的位置,提醒著收信人要帶著敬畏之心去開啟。
我終于是抬頭往上看,月光從雲層後面蒙蒙地融化開,萬籟俱寂,月光像是經歷了千難萬險的疲沓,渾散地灑下。
與其說是大衣,不如說是帶著兜帽的黑色披風。濃重的黑色都可以吞噬掉所有光線,他的臉在兜帽下,比月光蒼白。
作者有話要說︰雙手拍在你們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不是我不想固定更新時間,而是我沒辦法知道自己能寫多少。一字存稿都沒有,都是現碼現發的。
你們不要刷那麼多次,我非常確定的一個時間是,晚上九點以後如果沒有更新,那麼那天就一定不會再更新。
所以,可以試著九點過後在刷,刷出來就更,刷不出來就沒更。恩,就是這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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