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厄斯看起來被我氣跑了,我單獨一個人度過了不錯的一天。接著很自覺地在迎來夜晚後點了根蠟燭,看了會書,覺得眼有點睜不開才上床,揉揉毛皮被子,又拍拍枕頭。先前沒有枕頭,可能是卡萊爾的建議,他可比任何吸血鬼都要了解人類普遍需要這個東西。
然後鑽到被子里,卷成一團數綿羊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裝修過的原因,石頭縫里的風聲消失了,我身體的溫度與毛皮剛剛好能捂暖被窩。
我眯著眼,看著頭頂上的石頭,想象自己躺在雨夜里沉睡。很久以後,我終于以為自己睡著了。
就連凱厄斯也以為我睡著了,因為我看起來是那麼平靜安穩。他從最深的黑夜里,經過拱形門,無聲無息穿梭而來。站在遠處幾秒,似乎在傾听我的呼吸聲。
然後他安心下來,因為的呼吸節奏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
他放慢自己走路的速度,像一個真正的人類,很穩重地踏著石頭的地面,不再是飄忽著那樣走到床邊。
凱爾在又在站在床頭邊,安靜地看著我。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在審視什麼可怕的危險,隨時會因為我的一個小動作而立刻拔腿就走。
等了很久,也不見我有什麼醒過來的預兆,他終于覺得安全了,放輕動作坐到我旁邊,低下頭認真地注視著我。
燭台上的蠟燭早已經熄滅,空氣里還殘留著稀薄的煙火味。
凱厄斯身上的低溫加重了深夜的寒冷,徹底驅散掉最後一絲人工煙氣的暖意。
他藏在陰影里,坐得筆直,就這樣低頭看我。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麼,累得什麼反應都不敢有,就怕驚擾他的沉思。
他坐了很久,我熬不過他真正閉上眼,陷入到模糊的睡眠中。凱厄斯將手放在我的頭發上,幾乎不用力地模了模,我沒多想地側臉藏入毛皮里,躲避掉他手上的寒冷。
他立刻將手收回去,又等了一會,見我沒有什麼反應,才重新伸出手指纏繞住我的長發。他的聲音輕到脆弱,「克萊爾
我藏在毛皮被下的手無法自抑地彎起,閉著眼楮繼續睡覺。
「你醒了他有些惱羞成怒地說,就好像我不睡覺也是在犯罪一樣。
我不吭聲,忍不住往更深的被窩里縮,企圖將自己縮成一個球,再豎起頭發變成冬眠的長毛刺蝟。
凱厄斯生氣地抓著我的長發,讓我沒法滾到床的另外一邊去。
我悶聲回答,「不,我睡著了
「你以為我拿你沒有任何方法嗎?」凱厄斯陰森森地說,他像是黑夜里最可怕的鬼魂,死白的臉孔鮮艷的紅唇,冷冽的表情都像極了恐怖油畫里走出來的魔鬼。
是我拿你沒有任何方法。我睜著一只眼楮,有些奇怪地看他。
「明天你就將面對選擇,在沃爾圖里的見證下,轉變或者死亡凱厄斯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飄很輕,那語氣的色調是接近深夜的黑沉,讓傾听者一不小心就以為是風聲。
我悶不吭聲,這樣平靜的凱厄斯讓人精神緊張,仿佛是無動于衷的地面下,暗涌潮動的黑色河流。
「所有選擇的結果,都沒有人能改變,因為這是法律,我親手簽署下名字而制定的法律凱厄斯像是在面對一個熟稔的老朋友,帶著淡淡的得意,溫柔地在我跟我炫耀什麼。
能充當國會親手制定法律,不是元老就是站在權利頂層的領導者,我想他是有道理得意洋洋的。
我繼續沉默,不懂要怎麼回應他,這個時候似乎什麼反應都不合適。
「克萊爾,我不會讓你選擇死亡的,沒有人能逼你喪失生命,就連你自己都不行凱厄斯呢喃一樣,他有些恍惚的樣子,不知道什麼幻象在困擾著他。「誰都沒有資格來奪走你,是的,誰都不行。就算是……」他在黑夜里,很眷念很緩慢地轉頭四望了一下,他的視線是那麼珍惜地投向我看不清楚的遠方。「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帶著什麼,這種美麗足以讓所有凶殘的犯罪之人,都懦弱地跪下雙膝。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它是一種多麼珍貴的東西
他抓著我頭發的手指慢慢攥緊,垂下的發絲柔順地貼著他蒼白的手腕,變成一種束縛繩索的姿態。
「但是我錯了,這不過是食人花的誘惑,這種色彩將我變成了食物,是迷惑我的囚牢凱厄斯的語氣驟然改變,就如他情緒多變的臉孔,他總是有本事讓自己在幾秒內大起大落。他變得陰狠而堅定,「都是它抵抗著我的,奪走了你
……,我突然之間很想揉揉太陽穴,智商跟不上他的轉換速度,到底是什麼東西抵抗你?我完全無法理解凱厄斯的大腦世界,果然非人類與人類的腦回路構造,是不同造物主的杰作嗎?他的話實在太繁瑣沉重,讓我忍不住想躲避開。
「克萊爾凱厄斯伸手都不用力就能輕易扯開我的被子,他將裝睡的我拖過去,摟在懷里。
我被迫離開溫暖的地方,來到他冰天雪地的懷抱里,這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他蹭蹭我的鬢發,冰涼的呼吸吹拂過我的臉頰。我听到他的聲音里欣喜中夾雜著痛苦,這兩種情緒也不知道是怎麼融合得那麼天衣無縫。他說︰「不要抵抗我,就算最後的代價是放棄你身上的所有顏色,也不準你放棄生命
我更加奇怪他的舉動,遲鈍地想推開他的身體,不解地說︰「凱厄斯?」
「你無法抵抗我,只要我壓碎那些色彩……」他自言自語,眼楮又是那種怪異的懷念情緒,他似乎在看他的四周,像是這個世界是他第一次降生的那樣新鮮。「我必須壓碎它
我有不好的預感,覺得他想做某些我不了解的事情,而且是事關我的。
「你想干什麼?」不管他做什麼,我都不希望他成功,他這個樣子活似入魔。我用力推開他的胳膊,他沒有讓我得逞,抓著我的肩膀就將我整個人按到床上。他俯身,頭發落到我臉上,我眼楮被發絲掃到敏感地閉上。而就在這一瞬間,凱厄斯開口了。
就如他冰冷到可以扎人的呼吸一樣,他的話平直空洞,沒有任何該有的溫度。
「忘記吧,克萊爾
忘記吧……
我還閉著眼,耳邊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黑暗與窒息的無聲佔據了我所有觸覺。
只有他的聲音,嘆息飄逸,冷漠幽冷,包圍著我。
他沒有一絲猶豫,再次說︰「忘記它,忘記福克斯,忘記你的出生地,你所愛之人,忘記人類的世界。全部忘記吧,我的克萊爾
我怎麼可能忘記……我想嘲笑他,可是突然之間,我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什麼東西裂開了,在我四周,我听到凱厄斯興奮而難過的聲音繼續響起。「你是不可能抵抗我的,這些色彩鮮艷的囚牢,只要我願意……我就能擺月兌,掐碎它
他在弄碎什麼?
我本能地覺得必須去阻止他。
可是身體太過沉重,我連眼楮都掙扎不開。
凱厄斯用一切都結束了的悲傷語調,輕聲說︰「就讓這個世界重新回到最初的時候,真實的色彩只會是我的絆腳石,我不會允許這些東西奪走你的生命
我想說什麼?突然就忘記了。
耳邊是他的聲音不斷響起,清晰的思緒被大霧所籠罩。
「忘記吧,忘記你所擁有的一切,你無需這些感情。你將屬于這里……」凱厄斯將我的手放在他堅硬的胸口處,他陰暗而篤定地強調,「永遠
我迷糊起來大腦很混亂繁重。
終于困難地出聲,「不……」我不可能忘記,忘記什麼?
所有記憶的畫面在碎裂,一片一片,崩碎開。我無力地想抓住,可是完全記不起己想抓住哪一片。
我看到查理,他抱著我說,我是你舅舅,克萊爾,
但是很快,他的臉就模糊了,模糊得我連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來。我看到卡倫一家,他們坐在學校餐廳里,不,學校,什麼學校?
我上學的地方,我什麼時候上學?
「不要抵抗我,克萊爾,你沒有這種能力,你實在太年輕了凱厄斯笑起來,他的笑聲總帶著股尖刻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可是身體的反應很大,似乎知道要反擊凱厄斯的話。問題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很多思緒都碎成棉絮,一吹就散。
我不死心地要去抓住什麼,手要伸出去,凱厄斯將我的手又重新攥回去。
他抱著我面對著深邃的黑夜,半眯著眼貼在我耳邊輕聲呢喃,「都忘記吧,明天開始,你將舍棄任何過往。你的人生只有我,沒有任何東西能奪走你的生命
「不,不對……」我奇怪地想要迫切反抗他的話,這是不對的,可是哪里不對。
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車禍?那個金發女人的鮮血變成了無數的血滴,散裂開。然後呢?
「就讓這個世界重回無色的喧囂中,我將踏碎你能力的色彩,征服你。克萊爾,我命令你全部忘記凱厄斯居高臨下,以一種蔑視的冷酷姿態說。
我發現一切都在遠離,我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他的聲音是唯一的存在,不斷以傾軋打壓排除異己的病毒速度,來填補我遺失後剩下的空白思想。
我無能為力地求他,「凱厄斯,停下不要繼續下去,可是我想不起己要他停止什麼,就是拼命抵抗他,想不起理由。
「忘記它,忘記你是一個人類凱厄斯殘忍得無動于衷,他對于弱小沒有任何同情憐憫。
他不是蠱惑也不容軟弱,就這樣以鐵血的殺氣要將我徹底碾碎。
我被他的聲音一直往下拖,渾濁的黑色洪流鋪天蓋地地淹沒了我,這是不對的,但是這種否認卻讓我痛苦到產生痙攣的抽搐。
我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睜開眼,發現自己在醫院里。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縈繞在我鼻間,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去踫觸那些爬到床頭的陽光,一接觸就反射性地躲開,卻發現一點感覺都沒有。
光線熾白,我重新將自己的手攤到陽光下。
很溫暖,沒有灼燒感。我有些奇怪自己過激的反應,覺得剛才應該做了個夢,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一個很漫長的夢,醒過己還是躺在病床上。
我側臉,看著醫院的窗簾,我想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平常,每次能睜開眼都會覺得真是賺到,我又多一天的生命。
不過醫藥費是一個大問題,親朋好友真的不敢再勞煩。我想起已經重組家庭的父親,他一定不願意我去打擾他,听說弟弟出生了,他最近會很忙吧。
大學的同學也走散了,年初接到同學聚會的電話,听說他們都各自有了前程。
我發現打電話的人叫錯了我的名字,可能是他搞錯聯系人。
聯絡本子上的電話號碼密密麻麻擠成一堆,總會手急打錯的。
三個星期前,我終于得到機會出了一次醫院,去公墓看望一下我老媽。
「媽,我過得很好我蹲在她墓前,真懷念老媽的手藝,我自己的做菜的技術觸目驚心。
我太久沒有跟別人說話,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怎麼跟我媽報告生活日常。最後坐到了地上,體力不支。我模模媽的遺照,她笑得可真好看。
「爸爸也很好,不用擔心,我會照顧他的。我找到一個不錯的工作,可以經常出差,看看各地不同的風景。是有點辛苦,不過薪水比我同期的畢業生還要高很多。我的老板看起來有點刻薄,但工作很認真,他說要給我漲薪水。呵……」我忍不住地笑起來,很開心。「還沒男朋友,年底會考慮去找一個,然後帶來給你看。大家都過得不錯,我也是,生活真是美滿啊
我媽應該不會擔心了,我重新回到醫院後這樣想。
善意的謊言什麼的,偶爾說幾次有益身心健康。
今天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有力氣,我動動自己雞爪一樣的手指,不會是回光返照吧。
然後重新躺平,看著醫院的天花板。盡量想些好的事情,這不容易,因為好事都被我反反復復重溫得差不多。
我想起自己三天前看的小說,跟隔壁病房的一個產婦借的,是暮色電影接下來的小說,新月。就看了一半,看到愛德華離開了貝拉,然後貝拉發現了雅各布是狼人……不錯的情節,不過我還是支持愛德華,就是不知道後面怎麼樣,因為產婦出院,書也還給她了。
我相信男主角一定會回來,跟女主角大團圓,愛情小說都該這麼寫,不然作者會被人扔香蕉皮。
我總覺得愛德華跟貝拉這兩個名字很熟悉,仔細想了想,不是小說也不是電影,更像是我生活里的同學。
我認識他們,甚至覺得忘記這兩個家伙是不應該的。可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呢?
我用盡了身體里的力量,想翻個身,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又突然想起,我是不是還有一個很愛我的舅舅。
可是大腦一片空白,將手慢慢放到自己胸口處,我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因為我連回憶的力氣都沒有。
我疲倦地閉上眼,空氣中的獨屬于醫院的那種味道漸漸消散。蕭瑟冰涼的溫度又重新回歸,我蜷縮成一團,這可比我死的時候還要疼痛難忍。凱厄斯的手指放在我的臉上,他似乎怕我出問題,呼喚我的聲音很低沉。
我困惑地重新睜開眼,一時之間不知道這里是哪里。我記憶還停留在醫院里,停留在那個等死的重病軀體上。
「克萊爾?」凱厄斯欣喜地叫我。
我迷茫地看著他,突然之間就只記得這個家伙的名字,他長得還不錯,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凱厄斯?」我奇怪自己怎麼對這個名字印象那麼深刻,卻無法肯定這是不是他本人。猛然回神,有些東西要溜走,連忙伸手去撈。
凱厄斯很快速地將我的手又撈回來,與他十指交纏。「你真完美他的深情毫無防備,就好像他已經清楚我是屬于他的。
我認真地去觀察他的臉孔,眼楮,包括他的嘴唇。我覺得他稱贊言過其實,可是在黑暗里我無法真正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的指尖撫模著我的臉頰,涼意滲透到我的皮膚里,這個動作很輕柔,溫度過低意思卻很親昵溫暖。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呆著,他替我蓋上毛皮被,坐在床頭低頭看著我。
我在想自己要不要故意假裝一下,閉上眼像是很渴望安睡,好熬到明天。
凱厄斯應該沒有發現,我不知道如果再來一次,還能不能扛得住。上輩子的記憶在最後一秒里,拯救了這輩子的記憶。
我才發現,凱厄斯的能力竟然是強力催眠。查理,貝拉,卡倫一家,福克斯中學還有我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命令下被卷碎。我該慶幸他沒法將手伸到我的上輩子,只要我拼命地回想,就能保住那些差點被卷走的記憶碎片。
太可怕了,我嚇出一身冷汗。如果剛才我沒有把握住,明天估計連卡萊爾是誰都想不起來。
因為有那麼一段空白期,我是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不敢動彈地眯著眼楮偷看他,看起來他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催眠是失效的。我剛剛想松一口氣,他戒備快速地轉頭,用一種怪異的姿勢張望起來。
他在看我們四周的黑暗,黑暗里的各種家具及牆壁上的油畫。難道他才發現這里的裝修過于討厭,一點都不適合他的身份嗎?
「克萊爾!」他的咆哮來得過于突然,憤怒與不可置信在他的聲音里是那麼明顯。「你根本沒有沒有忘記,對不對?」
他的反問根本就等于肯定句。
這個家伙的神經怎麼那麼敏感,我什麼都沒說他是怎麼看出破綻的?
「為什麼它還在?」凱厄斯厭惡地看著他的四周,又非常生氣地怒視我。「你一定要反抗我嗎,克萊爾
強詞奪理的最佳典範,我快要被這個神經質的家伙搞瘋了。忍了又忍,才很窩囊地安慰他,「不,我忘記了,真的。記憶這玩意不怎麼可靠,我真的忘記了
「那你忘記什麼?」凱厄斯凶殘地用威脅的口氣說。
我大腦因為經過了前面的劇烈折騰,現在有些不好使。我傻愣地回答,「你希望我忘記什麼?」
「忘記你是一個人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是一個人難不成你想讓我變成一只蝸牛?這個我實在無法苟同,最後才有點息事寧人地用溫和的口氣說︰「凱厄斯,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是一個人,你不能剝奪我的物種認知權利,我不可能突然就覺得自己是一只魚或者一條毛毛蟲
如果他不是那麼貪心要將我所有的記憶都奪走,那麼我可能真的會讓他得逞。就是因為記憶碎片太多了,所以我才能將它們隨手就撈回來,它們在黑色的洪流里那麼一大堆太顯眼。
「那你還忘記什麼?色彩盎然的克萊爾凱厄斯因為失敗而變得特別尖利刻薄。
我從不覺得色彩盎然也能拿來形容人的,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企圖讓他冷靜下來,「忘記了很多不必要的……」
怕凱厄斯發飆,我立刻補充︰「例如我幾歲上學就記不起來了,小學的老師也想不起來,還有三年前過生日的時候,收到什麼禮物也想不起來,可能還有,我大概都忘記了
這些是事實,因為沒有來得及撈完全,他的催眠並不是沒有任何用處。我拼了命保住的,是記憶的絕大部分。不過那些遺忘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忘記了也無所謂的瑣碎。就算凱厄斯不拿走,估計過段時間會被大腦收入垃圾桶里。
可惜凱厄斯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被我安撫的樣子,他看穿了我所有的話語背後的意思,他知道遺忘的東西對我來說無足輕重。
我們之間的氣氛完全僵住了,他搞不好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先干掉我,才能抹掉他敗得一塌涂地的恥辱。
我企圖鴕鳥地藏到厚實的被子里,不想面對這樣的他。可是凱厄斯的手抓住我露在外面的頭發,我根本就無法移動身體。
「當一個該死的,沒有任何用處的人類是你的願望嗎?」凱厄斯冷笑,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放棄。「你總是如此固執地抵抗我,用你錯誤而愚蠢的決定,來破壞我給你鋪就的道路
這個……個……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家伙,這種控制狂。
「我是不可能會忘記的,無論是福克斯還是我的親人,包括!」我重重地咬詞,「我是一個人類這種事實。你怎麼洗腦也沒有用,我不會忘記的這簡直就是挑戰書,挑戰他可憐的忍耐力。
凱厄斯的手指陷入到床里,他對于我的不听話特別無法容忍。
而我更想狠狠打擊一下他,讓他徹底清醒,隨意掌控別人的人生就是一種罪惡。我的聲音帶著一股疲軟,無奈而難受,「如果要忘記,我多麼希望能忘記你
「忘記我?」他覺得這句話特別可笑,臉孔隱藏在黑暗里,這讓他的自暴自棄听起來特別用力凶狠。「忘記我這種沒有靈魂的怪物是不是?」
我沉默,話語停留在胸口處,很久後才有力氣擠出來。
「忘記你曾經殺過人,忘記你是一個吸血鬼,忘記你叫凱厄斯-沃爾圖里。忘記你……」終于是說不下去,我更希望時間永遠凝固在見到你的前一天,那個時候的你還叫c。
「你希望我是一個人類?」凱厄斯冷嘲地笑起來,他的聲音偏高尖刁,似乎在嘲弄我的話,「如果我是一個人類那麼你會愛上我?一個沒有任何自保之力,懦弱無能的人
物種的溝通不良啊,我一點都不失望他的反應,他屬于鄙視人類一百年專業戶。實在沒有力氣跟他周旋,我側身,將頭埋入被子里,很輕地說︰「凱厄斯,我累
很想睡覺,你不要鬧了。
凱厄斯低頭,他伸手想將我拉起來,卻在最後一刻,收斂了所有的力道,撫模著我的頭發。
我閉上眼楮,淚水莫名其妙地流出來。
隔天醒過來,沒有人坐在我旁邊,昨晚的混亂讓我恍惚起來,以為那只是一個夢境。
等到回過神,才戰戰兢兢地掰著手指數人名。「查理舅舅,貝拉,很好,卡倫一家都記住了。我同學,杰西卡,安吉拉,還有麥克,老師瑞恩與格林校長……」
一個都沒忘,我都怕凱厄斯會不會在我睡著後,對我進行新的一輪法x功傳銷洗腦催眠術。
他什麼都沒有做,真是不可思議。
難道他想開了,知道強迫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順了順亂七八糟的長發,看著頭頂上的吊頂燭台,一時不知道接下去要干嘛。
「克萊爾卡萊爾突然出現在旁邊,我嚇到地看他,難道你們出現的速度就不能正常點?
卡萊爾的眼下有很濃重的黑眼圈,這讓他顯得有些憔悴,可是他笑容里的溫暖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你看起來應該整理一下,我來早了
我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我知道他是擔心我發生什麼事,不然醫生是不可能這麼突然的。
卡萊爾將我帶到前廳,來這麼久,我自己還無法分清楚沃爾圖里地底的各條地道。
這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吉安娜幫我挑衣服,我還是赤腳坐在椅子上。
「我的衣服還在嗎?」
吉安娜一時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能補充,「就是我來的那天,我穿的衣服
她轉頭看我,悲傷爬上她翠綠色的眼楮里。然後她才走出去,不久後就抱著幾件與這里的色調格格不入的衣服進來。
衣服洗得很干淨,有種清新的味道。我重新穿上我的牛仔褲,舊長袖t恤,可惜愛德華的外套被水沖走了,還有我的鞋子。
吉安娜又幫我找了一雙手工靴子,她抓住我的腳幫我穿,「這是我自己買的,送給你
我忍不住笑著說︰「謝謝你
「歡迎你來到沃爾圖里,早上好吉安娜用優美的意大利語回應。
「早上好我的意大利總是磕磕巴巴。
跟卡萊爾走出去的時候,我回頭看到吉安娜站在櫃台後面,目送我們離開。
卡萊爾走前一步,我跟隨他的腳步。燈光的亮度逐漸減弱,我發現自己來過這里。
灰暗的走廊,白色的牆壁,人工的電力消失在頭頂的矩形油燈里。
我看著卡萊爾的背影,知道他要帶我去哪里。所有糾結不安都變成一種無法回頭的堅定。
「卡萊爾,如果無法得到足以讓我生存下去的票數,那麼我將會選擇轉換我以為自己至少會對這個結果而感到掙扎,卻發現做決定的聲音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我將手放到心口處,炙熱的跳動。那就這樣吧,這個該死的世界。
卡萊爾回頭,他憂郁地看著我。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束我沒有後悔的余地,哪怕這就是我拼盡一切努力得到的結果。「就算最後,我選擇了轉換,我也要你來替我舉行這次儀式,沃爾圖里任何吸血鬼都不能踫我。我需要你,新生的吸血鬼我不了解,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讓我不要傷害任何人,卡萊爾
卡萊爾一點都不覺得我決定多麼令人高興,他充滿憐憫的善良天性,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為難躊躇。
「這是你的願望?」他根本不相信,緊皺的眉頭讓他看起來沒那麼年輕。
「你就當它是,我不相信凱厄斯,也不相信沃爾圖里。要是我死了,他們去找我家人的麻煩,我就是在天堂里也不安心。我有要保護的人,卡萊爾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偉大,這可不是什麼舍己為人的戲碼,我只是覺得我該這麼做。
「你有心理準備了嗎?如果他們都不投票卡萊爾不願意用這種假設來傷害我,雖然他說的都是大實話。
「這是我的決定,無關他人我看起來比卡萊爾輕松得多,「至少你讓我知道,吸血鬼不用吸食人血也可以活下去。我可沒法想象自己去攻擊別人,只是為了得到食物的樣子,那太丑陋了
「這不是你的決定,你更願意好好地活下去卡萊爾一針見血,他對于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焦慮痛苦。
「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話我率先邁步,與卡萊爾擦肩而過。「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卡萊爾嘆息了一聲,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麼。
我們走過長廊,前方亞歷克轉出來,他歪下頭,面無表情地說︰「跟我來
大門在前面,我還記得第一次到沃爾圖里是凱厄斯將我抱進來的。
黑色而沉重的大門,如同這個世界無法違抗的權威,冰冷地佇立在你眼前。
亞歷克毫不猶豫地走過去,雙手伸出重推而開。
空曠如荒野的大廳出現,大理石地板倒映著入門者的身影。大廳盡頭高台上,坐著沃爾圖里的審判者。
他們冷酷而刻薄,沒有一絲人煙氣息,像是至高無上的神祗,穿著黑色的法袍俯視著我們。
我看到坐在左邊的凱厄斯,他也注視著我。
日光從巨大的弧形穹頂上照耀而下,我看到他紅色的眼楮里沒有一絲波瀾,平靜陰暗。
作者有話要說︰崩了都將他們快樂結局,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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