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要是你會說人話該有多好……」
金寶發出噴氣聲,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竟敢笑我?」她笑罵地說︰「我當然知道不可能,只是大家都說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說不定咱們聊一聊之後,就會突然茅塞頓開了……好了!不說這個,待會兒幫你洗個舒服的澡,再順道去世子所一趟,世子臉上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去看一下就走,不會待太久,免得傳到王妃耳里,心里又有疙瘩……唉!做人還真是不容易……」
聞言,金寶甩了甩頭,逗得她哈哈大笑。
「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說我想太多?」徐敏索性自問自答。「我已經習慣了,不是有句成語叫做……對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就是這句話,想多一點,也可以避免掉一些麻煩……」
這個時候,僕役和明珠各提了一桶水回來了。
她開始幫金寶洗澡。「我自己來就好,你去忙你的。」
僕役已經很清楚徐敏的習慣,就是喜歡自己動手,不希望假手他人,便回了一聲是,暫時離開去做別的事。
而明珠也一樣,只是站在旁邊。
徐敏原本還很專心地幫金寶洗著澡,不過漸漸地,思緒突然又回到那天晚上,當她要離開世子所時,女乃娘跟自己說的話……
往後世子就有勞你多多照顧了……
還記得不久之前女乃娘也曾經說過這句話,只不過當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這已經是第二次听到了。
「真是的,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話才出口,徐敏不禁渾身一震,兩眼跟著瞠大,微張著紅唇,可以說驚呆了。
就是這個!
為何沒有早點想到呢?
可是女乃娘為何要像是在交代遺言似的,要她好好地照顧世子呢?沒听說生什麼病,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呢?難道是想……尋短?
不對!這更說不通了。
她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腦子卻快速地運轉著,努力回想兩人曾經有過的對話,希望能找出原因。
「夫人,還需要用水嗎?奴婢再去提一桶過來。」還是明珠提醒,徐敏才注意到兩只水桶都空了。
徐敏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讓她去提水。
徐夫人進府才幾個月,還不了解娘娘的為人……這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一定還有下次……到時世子又要受苦了……
「該不會……不可能!我在想什麼?」徐敏不禁頭皮發麻,馬上否決突然從腦中中竄出的想法,就算女乃娘再怎麼把世子當作親生兒子看待,也不至于會那麼做。
「她應該不會做出那種傻事才對,更何況憑她一個人也不可能辦得到……沒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絕對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
她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理智告訴徐敏,不要多管閑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又覺得心神不寧。
「不行!我還是去問個清楚,要是女乃娘真有那種念頭,也要勸她打消……」
事不宜遲,徐敏拿起放在一旁的馬嚼子和鞍具,幫金寶套上之後,接著翻身上馬,沖出了馬廄。
「徐夫人!徐夫人!」听見馬蹄聲響起,正在後頭忙碌的僕役跑出來查看,只看到飛揚的塵土,不禁傻眼,也叫不回了。
徐敏就這麼一路奔進世子所,這才下馬,將金寶綁在樹下。
「我有事要找女乃娘,她在哪里?」她劈頭就問奴才。
奴才也不敢得罪慶王最寵愛的女人,馬上領著她往正房走去,然後進去向世子通報。
正在享用點心的奕咸听說她來了,便要徐敏進去。
「世子萬福!」徐敏上前見禮。
奕咸露出欣喜的笑容,早已將徐敏當作最信任也最親近的自己人了。「徐夫人是特地來看我的?」
「呃,是。」她原本也是這麼打算。「世子的傷好些了嗎?」
他模了模右臉,露出稚氣的笑臉。「已經不用再敷藥了,多謝徐夫人關心。」
徐敏並沒有見到女乃娘,心想她向來隨侍在側,這會兒居然不在,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敢問世子,女乃娘不在嗎?」
「女乃娘這幾天為了照顧我,夜里都無法睡個好覺,真的很辛苦,所以方才讓她下去休息了。」他內疚地說。
年紀還這麼小,就已經懂得替人著想,真是早熟得讓人心疼,生在皇家,是幸也是不幸,徐敏很想模模他的頭,夸個兩句。
「原來是這樣。」她清了下嗓子,希望世子不要追問原因。「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請人帶奴婢過去找她?」
奕咸也不疑有他,馬上讓在身邊伺候的婢女帶徐敏去找女乃娘。
就這樣,婢女領著徐敏來到距離正房不遠的一間廂房,因為世子還小,為了就近照料,所以女乃娘並沒有跟其他婢女、嬤嬤住在僕人房。
「到了!就是這兒!」婢女上前敲了房門,里頭沒有回應,又試一次,還是一樣。
「說不定是睡得太熟,才沒有听見……」
徐敏實在心急如焚,干脆推門進屋,之後再道歉也不遲。
「女乃娘?」她走進廂房,卻見床上沒人。
婢女也很納悶。「女乃娘怎麼不在?」
「快出去找一找。」徐敏愈來愈不安了。
于是,她讓婢女又去問其他人,看看有沒有人瞧見女乃娘,可惜問了半天,還是沒有人知道。
最後,徐敏只好向世子告辭,也請他向女乃娘轉達,務必抽空走一趟西三所,然後才騎著金寶離開。
「應該不會有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回頭看了世子所一眼,然後又望向旁邊的巨大建築群,采單檐歇山式建築,宮門之後便是慶王居住的前寢宮,再過去就是後寢宮,而從世子所到後寢宮,同素有夾道相連。
難道女乃娘……?
徐敏握緊手上的韁繩,將金寶調頭,沖進那道宮門,直奔後寢宮。
後寢宮——
「……娘娘快瞧瞧這些芙渠,開得真美,尤其現在是七、八月,正是盛開的時候,娘娘不是向來最喜歡這些花嗎?還說等到這個時節定要好好地欣賞一番?」
月雲依舊扮演著忠心盡責的婢女,好不容易才勸主子到外頭的花園散心,只盼能讓她心情轉好。
柳氏站在橫跨池面的朱色木橋上頭,眼前的美景卻沒有映入眼簾,一心想著成親多年,這回藩王夫婿居然連休妻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一定是有人在旁邊慫恿,而最有可能的人選,非徐氏那個賤婢不可。
哼!憑一個賤婢就想扳倒她,想都別想……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除掉徐氏才行!
「娘娘快看這些花……」
她心煩地斥罵。「夠了!沒看到我心情不好嗎?」
「奴婢知錯。」月雲低頭回道。
「看到你就一肚子的火,不能為主子分憂解勞,留著有什麼用處?」柳氏動輒發怒,把滿腔的怒氣全出在伺候的人身上。
月雲屈下雙膝。「請娘娘恕罪!」
「你們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有用的!」她指著隨侍的婢女們罵道。
一干婢女也跟著跪下來。「娘娘恕罪!」
柳氏指著她們的鼻子,趾高氣揚的數落著。「奴才就是奴才,開口閉口只會說恕罪?沒有一個能幫我出主意,養你們這些人只是浪費糧食!」
其中好幾個婢女被罵哭了。
「除了哭,就沒其他的本事了……」她忿然地說。
「娘娘息怒!」婢女們齊聲地說。
她氣到頭頂冒煙,從齒縫中迸出聲音。「全給我滾遠一點!我要一個人靜一靜!都別來煩我!」
「是,娘娘。」月雲低垂的面容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笑意,原本還擔心這回又會錯失良機,功虧一簣,想不到老天爺開眼,願意助她一臂之力,到目前為止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待她示意婢女們都退到遠處,還故意大聲地說︰「快點走吧!別待在這兒惹娘娘生氣。」
眼角跟著不著痕跡地望向某個定點,只見那兒有座假山,重重疊疊,用來造景,當然還有山洞。
直到婢女們都離開了,柳氏獨自一人站在朱色木橋上,思前想後,決定借他人之手來除去徐氏,不過究竟要找誰比較合適呢?
有了!不如就找江氏好了,都怪她說那些話,才會造成今天這個結果,當然要找她來當替死鬼,就這麼決定了。
柳氏冷笑一聲,渾然不覺有人從假山的山洞出來,悄悄地走上橋,一步步接近。
等她感覺到身邊似乎有旁人在,還以為是月雲或其他婢女又回來了,滿臉不悅地偏過頭,卻沒看到人,下意識地再往身後一看,認出來人是誰,不禁錯愕。
「你來這兒做什麼?」話才說完,就被對方用力一推,整個人往後仰,差點翻下欄桿。
她失聲嚷著。「你要干什麼……哇……」
來人一不做二不休,蹲子抓住她的雙腳往上一抬,硬是將柳氏整個人翻落到池水中,不識水性的她,馬上在開滿芙渠的池里奮力掙扎。
「只要你死了,世子就不會再受到傷害……」女乃娘露出欣慰的笑意,現在終于可以安心的去陰曹地府跟相公和孩子相聚了。
柳氏不斷地拍打水面,想要抓住東西。「救……救命……」
看著她在池面上載浮載沈,女乃娘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