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山燦爛如火的紅葉林邊,一條蜿蜒的石砌小道,從山腳下一直延伸到雲峰深處。
這是一條進山求道者的必經之路,無數因為仰慕真武門統領天下武道門派的威名,而前來拜師求藝的少年們,都曾沿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向山巔那雲霧繚繞之處。
而此時此刻,就在這雲海這下的半山腰間,卻有一大幫老老少少擁在這里。只因為每逢雙月的月底,這里都會有新弟子的初選會。
十幾丈方圓的山間平台盡頭,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書「出雲門」三個字。牌坊下,一張臨時搬來的石桌前面,差不多有百十號年輕人在真武門弟子的維持之下,排成了一列長長的隊伍,從出雲門一直延到了往山下而去的石階之上。他們的家人隨行,則簇擁在周圍,不斷的給他們加油打氣。
在石桌之後,一個清矍的黑須老者,正眯著眼楮,打量著眼前這個滿臉期待的年輕人,而他正是穿越到元陽大陸已經半年之久的凌東。
在凌東之前,已經有七八個少年被直接打了回票,竟沒有一個入選成功的。輪到凌東上前的時候,他心里的鼓已經敲得天響了。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不收外徒的南越林家和東聖島,他已經將元陽大陸上正道六大門派中的其他幾個跑遍了,結果全都是一樣︰不合格。那麼今天,會有奇跡發生嗎?
一瞬間,他甚至覺得,眼前負責初選的這位方長老的面目都有些虛化了,仿佛就變成了那個掌管穿梭台的孫老頭。
于是他不由得在心中默念起來︰「骨骼清奇!骨骼清奇!骨骼清奇……」
果然,當方長老的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掃了一遍之後,便猛然兩眼一亮。然後忙不迭的繞過石桌走上前來,在他的身上捏了起來。
「咦?怎麼會這樣?」方長老有些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一種失望的表情瞬間浮上了他的眉頭,于是搖頭嘆了口氣,道︰「不合格,一下個。」
剎那間,凌東就好像有一桶冰水從頭澆下,全身一陣冰涼︰「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一想到這已經是最後一個門派,再刷就徹底沒戲了,于是他忍不住撲了上去,抱著老頭的膀子道︰「方長老,你確定沒看錯麼?我真的不合格麼?我明明是骨骼清」
還沒等方長老什麼表示,凌東就只覺身後有人用力將他一拉,道︰「清你個頭啊,別纏著人家方長老,我們家少爺還趕時間呢。」
凌東被他拉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回頭看時,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正斜著眼楮望著他,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那漢子見凌東雙眼冒火,又冷哼一聲道︰「怎麼啦?不服氣麼?選不上就別擋道。」
「你說什麼?」凌東頓時跳將起來,剛要發飆,就見那漢子的身後,忽然閃出了一個眉清目秀,最多不過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用一種脆亮的聲音連聲說道︰「慢著慢著!」
然後少年一把將那中年漢子拉開,接著向凌東非常標準的躬身行了一禮︰「這位兄台,實在不好意思,在下的家人行動魯莽,適才多有得罪了,還請多多見諒。」
這少年生的白白淨淨,唇紅齒白,要不是走路姿勢是標準的男人樣,凌東幾乎要以為是個姑娘了,又見他禮數不錯,凌東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氣,虎著臉道︰「這還差不多。家僕管束不力,丟的是你的臉,以後管教要嚴一點,省的到處生事。」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卻听那少年又呵呵一笑道︰「不過,在下家人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兄台你看,下面還有這麼多人等著,兄台既然初試未果,還是快一點離開才是。」
「你!」凌東瞬間只覺胸口一熱,差點氣得吐血。剛要反唇相譏,卻听後面一陣聒噪起來︰「兄台,你還是算了吧,大家都趕時間呢。」
「對呀對呀,你要想打架,等下等他也落選了,你們慢慢打。」
「我說你呀,真武門乃當今天下第一門派,落選了不丟人,磨磨唧唧的才丟人呢。」
一**的口水撲面而來,凌東只覺臉皮一陣陣發炸,再回頭看了看一臉冷漠的方長老,心中不禁一陣說不出的悲涼。隨即,他猛然心中一橫,擼起袖子,恨恨的對那少年道︰「好,我就在這兒等著,等你被刷下來,咱們的帳慢慢算。」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慢慢等吧,小心等到海枯石爛。」
說著,他便分開身邊隨扈的家丁,大步先前,走到了方長老的座前,朗聲道︰「弟子金城郡隋陽,拜見方長老。」
「哦?」方長老一听他的名字,便立即眉頭一皺,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道︰「你是金城隋家的子弟?」
「正是。」
方長老的眼楮唰的一下就亮了。他忙不迭的走上前來,伸手在那少年身上接連捏了幾下,然後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果然是名門子弟,資質不凡。骨骼清奇,日後必成大器,來來來,錢沖,快帶隋陽上去,不過可千萬別給掌門師兄看見了,這徒兒,我要了。」
「是,師父!」他身後的一名弟子應聲而出。
而隋陽的反應更是不慢,一听方長老這話,立即翻身下拜,口中高呼︰「謝師父!」
一邊的凌東此刻臉都綠了︰「骨骼清奇?他骨骼清奇?那我算什麼?」
「你?」那名隋陽的健僕頓時哈哈笑道︰「你是骨骼奇形!」
此言一出,周圍便又是一番哄笑。
凌東大怒,跳起來便要揮拳相向,卻只听身後真武門的一名弟子厲聲喝道︰「真武門前,不得放肆!」
這一聲如黃鐘大呂,響徹山梁,震得凌東全身一軟,剛剛聚集起來的一點力氣,便瞬間消失于無形。而其他上來拜師的青年人,也都同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臉上顯出了痛苦的表情。
待聲音散去,對峙的兩方也都沒有了挑事的膽量。便各自悶哼了一聲,退到了一旁。
接下來,在凌東那無比失落的目光中,只見隋陽回頭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便跟著錢沖越過出雲門,沿著那條小路,一步步向著雲海之中拾階而上。漸漸走出了凌東的視線範圍,沒入了雲海之中。
「還想動手?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誰!想跟我們家少爺較勁,下輩子吧。走,咱們回去給老爺報喜去。」
隋家的家丁們一聲呼喊,便轉身往山下奔去,每個人在走過凌東身邊時,還有意無意的用肩膀擠踫一下他,差點把他撞到一旁的樹叢之中。凌東心中氣苦,索性一坐倒在山邊的草叢中,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直到所有求道的青年人結束了初試,人群才漸漸散去,此時,已是落日殘陽,層林如染,連山上的空氣都變得越加寒冷起來。凌東木然的嘆了一口氣,隨即緩緩的站起身來。
「罷了罷了,我大概就不是個穿越的命,一次比一次悲催。先前兩次好歹還能找個好門派修煉個百八十年。這次竟然連門口都爬不進去,不如早點結束殘生吧。」想到這里,凌東竟突然變得暴怒起來︰「二十周年大獎?一級金手指?去他媽的吧!這叫什麼金手指?肯定是被孫老頭那老不死的貪污掉了!」
胸中一股邪火上攻,凌東頓時腦子一熱,雙腿一發力,便朝著出雲門旁的斷崖邊沖了過去。
「孫老頭!你等著!我回來找你了!」凌東悲憤的聲音響徹了真武山的上空,驚起了紅葉林中的片片飛鳥。
不過,他的聲勢雖然不小,卻在即將撲出山崖的那一瞬間,被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砰地一聲,生生摔了個狗啃泥。
「搞什麼鬼?連死都不讓我死痛快了!」凌東剎那間眼圈一紅,差點就掉出眼淚。
而就在此刻,卻听身側一個清脆的嗤笑聲傳了過來︰「喲喲喲,挺大的個子,怎麼還哭了?」
「誰?誰哭了?」凌東雙眼一瞪,立即轉過了頭來,卻只見一個清秀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你啊,瞧你那鼻子紅的。」
「誰說的,你沒看見我栽跟頭麼?這明明是撞的。」凌東揚眉道,他雖然不怕死,不過卻實在受不了被一個小丫頭嘲笑。
因為他只看了第二眼,就看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片子,而且還是一個長得挺不錯的小丫頭片子,大概也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年紀。如果說剛才隋陽他還只是有一點點懷疑的話,那麼這個就是實打實的假小子了。
「喲!要面子呀,那還尋什麼死啊?」那女孩咬著嘴唇,吃吃的笑道。
凌東不耐道︰「你管得著麼?你是什麼人啊?」
那女孩道︰「我不是什麼人,不過看見有人不過就落選個武道門派的初選,就尋死覓活的,感覺有些好笑罷了。」
「你懂什麼?」凌東撇了撇嘴道︰「有些事情跟你說不清楚。」
「是麼?那可不見得。」那女孩翻了翻白眼道。
凌東皺了皺眉道︰「哦?那你懂什麼了?說來听听啊。」
那女孩抬頭想了想之後,便「切」了一聲道︰「這還不簡單?像你資質這麼好的人,居然連跑了幾大名門,連個初選都過不了,還被人家金城隋家幾個下人欺負,有點想不開也是情有可原的。」
凌東听到隋家那幾個惡奴,頓時心中火起,不過他才剛剛咬了咬牙,便忽然心頭一亮。
「等一下,資質好?」凌東從地上一蹦而起,一步便沖到了那女孩面前,大聲說道︰「你說我資質好?」一直以來,他已經被一連串的打擊,搞得自己都沒有信心了,如今听見有人說他資質好。哪能不興奮異常?
那女孩見隨口一句話便將他的興趣再度挑了起來,不由得眯著眼楮點了點頭,道︰「沒錯,完全可以稱得上骨骼清奇,天縱英才。」
「骨骼清奇!」這四個字一入耳,凌東的心都要樂開花了,剛要開口稱謝,卻立即眉頭一鎖,懷疑道︰「你哄我的吧?我要真的骨骼清奇,當今六大門派的那麼多人難道都是瞎子?一個都看不出來?」
听凌東這麼一說,那女孩也不由得微微一愣︰「這個麼」那女孩似乎也只是一知半解,听他追問起來,便不由自主的舌忝了舌忝嘴唇,然後眼珠一轉,便開口道︰「應該也許是因為……你年紀太大了!」
「啥?」一瞬間,凌東好似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一個踉蹌之下,差點一跤坐到地上︰「年紀太大了?哥哥我今年才二十歲啊。」
「對!二十歲,已經很大了。」那女孩用力點著頭道︰「練武之道,在乎根基,如果不從十五六歲開始打基礎,就算你天資再高,也是無根之木,以後成不了大氣。像你這樣的資質,從現在開始練武的話,其實無論是入門級的人武境還是後面的地武境、玄武境,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要想突破到天武境和神武境,就幾乎沒有可能了。而這六大門派的人一個個眼高于頂,可不想收個注定只能練到一半的徒弟,所以」她雙手一攤,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凌東木然的听著他的講解,心中不由苦苦的一嘆︰「原來是這樣,不是孫老頭貪污了我的金手指,卻是把穿越的年齡搞錯了。」隨即他兩眼一瞪︰「不對,不是他搞錯了,是我填表錯了。我當時為什麼要填肉穿呢?為什麼不填魂穿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活活浪費了我的一級金手指啊!」
自以為找到了自己一再悲劇原因的凌東,頓覺心中一陣巨痛,一股尋死的沖動再度涌上了心頭。于是他大叫一聲,便毅然決然的向斷崖邊撲了過去。
「噗通!」凌東以頭撞地,又一次摔了個大馬趴。
「不是吧?這種事情也可以發生兩次的麼?」凌東咬著牙恨恨的抬起頭來,卻見那女孩正捂著嘴,笑得全身亂顫。
「好吧,好吧,你就笑吧。敢問兄台尊姓大名,等我到了地府,再慢慢感謝你。」
那女孩連忙道︰「快別了,今天有我在,你是別想死了。你以為你真是自己絆倒的麼?自己看。」
「哦?」凌東回頭往後一看,果然就見女孩的腳尖正點在自己的腳踝處。看起來這兩次莫名摔倒,真的是她弄得鬼。
「那就多謝你救命之恩了,可是,這是我自己要死,又關你什麼事啊?!」凌東說到最後,幾乎是喊了起來。
不過,那女孩似乎就根本沒把他的態度放在心上,只撅了撅嘴道︰「誰說跟我沒關系?我在六大門派門口晃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發現一個骨骼清奇的天縱奇才,要是讓你死了,誰來幫我重振門楣呢?」
「你說什麼?重振門楣?你是在說我?」凌東听了這話,終于有些眼前發亮了,但是依舊有些懷疑︰「你不是說我年紀太大了麼?」
「本門功法,不在乎年紀。」
「真的?」
一瞬間,女孩的眼楮里忽然閃現出某種神聖的東西︰「當然,不但如此,我找了這麼久之後,終于確定,你就是本門要找的那個人。」
這話一入耳,凌東頓時覺得有一股熱流涌向了心頭,他不禁充滿期待的問道︰「那麼請問,貴派是?」
「拜月教玄火宗!」
「魔教!」凌東吃驚的嘴巴已經咧到了耳朵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