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要共浴嗎
擋在最里頭的一大塊竹織架被搬開,光線一下子涌進狹窄的鋼窟,擋在蘇弈眼前的手已經撤走,她想回頭,一件呢料大衣朝她兜頭罩來,外頭伸進一只手,將她用力往外拽。
蘇弈卻沒有就範,她猛然回頭,憑著感覺用力握住一只正要往回縮的手,「蘇難,我知道是你。」
被喚住名字的蘇難沒有辯駁,他說︰「出去再說。」
鋼鐵廢墟外頭的世界寬闊而明亮,灰頭土臉的蘇弈和蘇難被領到救護車邊上接受初步檢查。
他們兩個人被埋在鋼架最底層,卻意外地毫發無傷,急救醫生連連稱奇,拉著蘇難反復檢查,「不可能啊,你的衣服都破了,身上卻一點事都沒有。」
蘇弈連忙解釋道︰「正好有鋼架架在我們頭頂了。」
蘇難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現場陸陸續續有傷者被挖了出來,醫務人員忙著救治傷患,便把蘇弈和蘇難丟到一邊。
蘇難擦掉身上的灰,轉身要走,蘇弈急忙拉住他。
「干嘛?」蘇難很是不耐煩。
周圍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無論蘇弈如何尋找,先前那個企圖加害于她的警察已經不見身影,看不見的隱患最叫人擔心,尤其是對剛剛絕處逢生的蘇弈而言。
「請你幫幫我。」蘇弈拉著蘇難的衣袖,輕聲哀求道︰「我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蘇難盯著她灰撲撲的臉,「你不怕我了?」
「怕,」蘇弈不自在地松開蘇難的衣袖,「……但是相對那個想要殺我的人而言,你比較不可怕……」
趨利避害,這是人的生存本能。
蘇難哂笑道︰「我不想惹麻煩。♀」
這話宮遠曾經對蘇難說過,如今蘇難轉送給蘇弈,言語間的諷刺意味不可謂不強。蘇弈即使不知道當日宮遠和蘇難的對話,也听得明白。
蘇弈有些難堪地垂下手,轉身朝自己的事故車慢慢走去。
「嘖。」蘇難癟了下嘴,喚道︰「蘇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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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事故的處理,蘇弈全程都緊跟在蘇難身邊,因為旁邊還有更重大的事故,蘇弈很快就能開著自己的車先行離開。
後排的黑背和白貓本就被車禍嚇得魂飛魄散,等蘇難一上車,兩個小家伙更是嚇得瘋狂撓窗,使出吃女乃的勁想從車里逃竄出去。
蘇難被吵得心煩,回頭喝道︰「再鬧,再鬧就把你們活吞了。」
黑背和白貓立時安靜下來,寒顫不休地乖乖坐在位置上。
蘇弈偷瞥蘇難一眼,小心問道︰「那頭黑熊……是你嗎?」
蘇難仰在位置上,閉目養神,沉默以對,他還是穿著一個月前宮遠買給他的那件黑色大衣,只不過此刻這件黑色大衣已經被粉塵染成灰白色,背上也多了數道破痕。
蘇弈見他不回答,想起他的語文水平,偷梁換柱嘗試問道︰「是你救了我?」
蘇難果然上當,不耐煩道︰「廢話。」
救了蘇弈的明明是黑熊,在那樣狹窄的空間里,盡管蘇弈的眼被遮著,但黑熊不可能憑空消失,蘇難也不能突然出現,承認救了人的蘇難無異于承認他就是黑熊。
蘇弈靜默半晌後,捏緊方向盤,不確定問道︰「你不是要殺我嗎?」
蘇難依舊閉著眼,冷冷說道︰「我答應宮遠離你遠遠的,為什麼要殺你?殺你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蘇弈奇怪道︰「闖進我家的人不是你?剛才那個警察不是你的人?」
蘇難听了這話,似是受到極大侮辱,轉向蘇弈破口大罵,「路邊隨便一個渣滓都是我的人,像話嗎?」
蘇弈抹抹臉,疑惑道︰「我根本不認識他,他的種種行徑跟你太像,怎麼看都像是一伙的……可是你又救了我……這解釋不通啊。」
「哼,我們的事哪里是你能想得明白的。」蘇難煩躁地擺擺手,重新仰倒回椅子上,微微側身背對蘇弈,不再說話。
他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蘇弈即使不想惹人嫌,迫于無奈,還是問道︰「……我們現在真的要回我家嗎?」
蘇難從鼻孔里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蘇弈猶豫道︰「可是那里不安全。」
蘇難冷哼道︰「先前是我不想出面,事實上,只要我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安全的。」
他說得冠冕堂皇,蘇弈半信半疑,終究還是一路將他帶回家,充當臨時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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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弈手里的麻袋沉沉墜下,她趕緊扭頭閉上眼,遮在口罩下的鼻子也立即屏住呼吸。
「哼,只會吃老鼠的骯髒家伙。」那一整個裝滿老鼠死尸的湯鍋都被蘇難扔進麻袋,蘇難拍拍手,指揮道︰「趕緊拿出去扔掉,臭死了。」
蘇弈捏著袋子口,渾身汗毛倒立,她走出兩步又倒退回來,不確定地看著蘇難。
蘇難不明白她的意思,瞪圓了一對星目,催促道︰「去啊,趕緊扔掉,然後回來給我做飯,我餓了。」
蘇弈騰出一只手要去拉蘇難的衣袖,蘇難卻嫌髒地避開。蘇弈無奈道︰「陪我一起去吧,我不想落單。」
蘇難最後還是嘟嘟噥噥地陪蘇弈一起下樓扔垃圾,在小區的垃圾車前,蘇弈遇到同一棟樓的老阿姨。
老阿姨上上下下打量著蘇難,最後沖蘇弈促狹笑道︰「這是你男朋友?」
蘇弈慌忙搖頭,「不是的。」
蘇難正在沖旁邊枝頭上的小麻雀齜牙,听到她們的問答,扭過頭來指著蘇弈正經說道︰「我和她不熟。」
老阿姨鬧了個臉紅,尷尬地去倒垃圾。
「但是我親過她。」蘇難忽然說道︰「在派出所,我沒穿衣服。」
老阿姨臉上的紅暈轉為豬肝色,扔了垃圾拔腿就跑,剩下蘇弈和蘇難站在垃圾堆邊上,四目相對。
「我雖然親過你,但是我們倆確實不熟。」蘇難一本正經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蘇弈點點頭,摁住額角,領著蘇難往回走。
家門重新上鎖,蘇弈果然在門後瞧見數道抓痕,那時候如果不是黑背和白貓警示,她說不定就此入險境,然後萬劫不復,想到這里,蘇弈忍不住看向客廳里的黑背和白貓。
因為蘇難坐在沙發上,黑背便遠遠躲著他,只縮在廚房門口。相比之下,白貓反倒勇敢一些,它蹲在電視機旁的櫃子上,如哨警般緊盯著蘇難。
蘇弈對蘇難依然有所忌憚,帶他回家完全就是以毒攻毒,她心里發 ,不自覺便離蘇難遠遠的,問道︰「為什麼我家的狗和貓,一開始沒聞出那個警察的古怪?」
蘇難長手長腳癱坐在沙發上,撩起眼皮斜睨了蘇弈一眼,說道︰「不管是獵物還是獵手,都懂得隱藏自己。」
蘇弈站在牆邊,訥訥問道︰「那為什麼你沒有隱藏?它們從一開始就怕你。」
蘇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向蘇弈的眼神傲慢至極。
蘇弈忽視掉那個眼神,突兀問道︰「你想看電影嗎?」
蘇難不解,「看電影?」
蘇弈點頭道︰「嗯,《蜘蛛俠》之類的。」
蘇難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悟,「你以為我是蜘蛛精?」
蜘蛛俠和蜘蛛精,一字之差,概念天差地別。
蘇弈正要解釋,蘇難驟然板起臉,沉聲吩咐道︰「你過來。」
「我不……」蘇弈話未說完,原先坐在沙發上的蘇難已經陣風似的刮到她面前,動作之快,蘇弈根本看不清,「你……」
蘇難傾身逼近蘇弈,迫得她緊緊貼上牆壁,盯著蘇弈的眼,蘇難說道︰「想要我保護你,你就乖乖听我的話,這世上可不止你一個人討厭惹麻煩。」
他靠得太近,呼出的熱氣直直噴在蘇弈臉上,蘇弈別扭地轉過臉,「只要兩天就好,兩天後宮遠回來,我絕不再打擾你。」
「又是宮遠那家伙……」蘇難往後退,臉上神情不愉。
蘇弈沒意識到宮遠這兩個字所產生的效應,又找不出該說的話,只能謹慎小心地看向蘇難。
蘇難說道︰「你別這樣看著我。」
蘇弈點點頭,果斷閉上眼。
蘇難氣道︰「沒讓你閉眼。」
蘇弈剛睜開眼,身前蘇難再次湊近身,將鼻尖貼到蘇弈空落落的脖頸間,用力嗅了一圈。
蘇弈渾身雞皮疙瘩蹭蹭冒起,貼著牆壁一動不敢動。
「還是有味道,難怪被認出來。」蘇難從蘇弈身上離開,皺眉道︰「得仔細洗洗。」
他話音剛落,蘇弈尚未反應過來洗是什麼意思,人已經被他推著往客廳浴室走。蘇弈駭然大驚,兩只手扒著門框僵持道︰「你你你你要洗什麼?」
「洗你!」蘇難干淨利落地掰開她的手指頭,將人一股腦丟進浴缸。
蘇弈掙扎著要往外跑,卻被蘇難摟住腰推了回來。男人的力氣本來就大,蘇弈使盡全力都掙月兌不開蘇難的禁錮。
嘩啦。
花灑打開,熱水淋了蘇弈滿頭滿臉,蒸騰的熱氣里,蘇難的那張臉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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