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有始有終
蘇難說是要睡覺，結果也不過是裹著被單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邊看邊學舌，還不忘句句吐槽。
蘇弈坐在廚房的餐桌邊上，邊剝開心果吃，邊偷偷往客廳里瞧，蘇難的狀態讓她既憂慮又放松，憂慮的是對方是個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引爆，放松的是蘇難許多時候就像只大狗，只要把他喂飽了，一切好說話。
宮遠坐在蘇弈對面，觀察了會兒她的神色後，問道︰「關于蘇難，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蘇弈搖搖頭。
蘇難恐嚇她的那些話，她其實是相信的，別說蘇難，就是先前那兩個來殺她的陌生家伙，都足以將她殺人滅口，如果這一切到最後真能劃上圓滿句號，她可不希望唯一的朋友宮遠也被列入滅口名單之中。
宮遠見她搖頭，便轉移話題笑道︰「黑背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似乎是因為被蘇難找了回來，黑背對蘇難多了份儒慕之情，這會兒正乖順地趴在沙發底下，陪著蘇難看電視。
蘇弈對此深為扼腕，嘆息道︰「可惜它終究沒弄明白導致它受傷的罪魁禍首是誰。」
宮遠笑道︰「你不也沒明白。」
蘇弈笑了笑，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師兄。」
宮遠朝嘴里扔了粒果仁，笑道︰「換成是你，也會為我兩肋插刀的。」
蘇弈慚愧地低下頭，「不，換成是我，可能會嫌麻煩而袖手旁觀，剛撿到鑰匙的時候，我不也想著把麻煩丟給你嗎？或許就是因為我當時有那樣的想法，所以現在最大的那個麻煩才一直對我糾纏不休，這也算是一種懲戒吧。」
宮遠笑道︰「你何必妄自菲薄，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蘇弈說道︰「如果只是一個人不喜歡我，或許那是對方的問題，但是當大部分人都不喜歡我時，我自身一定存在著巨大的問題，做人的好惡，我是明白的。」
宮遠笑道︰「將你陷入麻煩境地的人就在外頭，你不去找他算賬，在這兒和自己較勁，有什麼用？」
蘇弈嘆氣道︰「等到我也能去找他麻煩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坐在這里。」
宮遠笑道︰「總覺得這一天很快就會來到。」
明知是安慰話，蘇弈還是苦笑道︰「承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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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遠是個有事沒事都要早睡的人，還未到十點，他已經率先進入臥室閉門謝客，蘇弈見他睡了，也不想和蘇難在客廳里獨處，便溜進臥室關門睡覺。
南方冷到凍壞人的夜晚，暖在被窩里的人沒多久就有了睡意，蘇弈迷糊糊就要睡著的時候，忽然感覺背後漏風，她伸手往背後模，卻模到了一張輪廓分明的溫熱臉龐。
蘇弈嚇了一跳，轉身正要掀開被子往床下跑，背後不請自來的家伙已經利落地摟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摜回床上並順手捂住了她的嘴。
「噓！」蘇難貼到蘇弈背後，鉗制她腰部的手不知何時滑上她的脖子，在她脆弱的咽喉處威脅意味十足地輕輕摁壓，「如果你再敢讓宮遠進入你的臥室來救你的話，我連他都不放過。」
蘇弈點點頭，表示明白。
蘇難這才松開她的嘴，卻依然箍著她不放，「蘇弈，我真是忍你忍得夠久了。」
蘇弈在黑暗中瞪大眼。
蘇難就在蘇弈背後，他的手臂粗壯有力，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勒斷蘇弈的脖子，可他在威脅的前提下，一直很好地保持著安全距離，既讓蘇弈緊張，又讓她不至于恐懼。♀
蘇弈小聲問道︰「你想干什麼？」
「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蘇難在蘇弈耳後冷冷說道︰「你不過是一個單一物種，雖然你們人類在這個世界里屬于統治階級，但是在我看來，你的身份和價值與螻蟻無異。同樣是螻蟻，如果你能做一只安分守己听我話的螻蟻，我會真正保護你。至于宮遠，他是一只有危險的螻蟻，隨時都會咬我一口，雖然不致命，但我會疼。我可沒有忘記，那天晚上是誰在我的食物里下迷藥讓你逃跑。」
蘇弈听出端倪，壓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防著宮遠？」
蘇難答道︰「沒錯，我知道我的事你沒有告訴他，否則你們倆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你會殺他嗎？」蘇弈盡管害怕，還是僵著身體說道︰「宮遠是因為我而來的，你別傷害他。」
「你真以為他是為你而來的嗎？」蘇難冷笑道︰「他一早就知道我的與眾不同，最開始帶我去的地方也不是醫院，只是那時候我還沒弄懂你們這邊的生活，所以才跟了過去。」
「不是醫院？」蘇弈奇怪道︰「那是哪里？」
蘇難說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我知道，我的存在因為他，已經引起了一部人的注意，那晚在山里，他帶來的人，根本不是普通警察，他們手上甚至帶著大劑量的動物麻醉劑，你說他是去找你的，還是來活捉我的？他會來你這兒，大概也是為了接近我，監視之余，搞點調查。」
蘇弈難以置信地反問︰「真的？」
「如果不是為了躲避他們，我早就找到黑背了。」蘇難怒道︰「一群礙事的單一物種。」
蘇弈半晌沒說話。
蘇難說道︰「我知道你相信他，不相信我，所以我今晚不是來找你談判的，而是來警告你，我的事，只要你敢泄露一句，你和他，都活不了。」
「你不是說他帶了動物麻醉劑嗎？」蘇弈謹慎問道︰「他已經知道了你的能力嗎？」
蘇難沉吟片刻，最後疑惑道︰「對啊，我隱藏得這麼好，他怎麼會知道？」
蘇弈翻了個白眼，吐槽道︰「你隱藏得可真好，在我家樓下變成動物吃光了樹葉。」
蘇難怒道︰「我哪有！」
「那半樹葉子不是被你吃掉的？」蘇弈微微轉過頭，狐疑地斜睨蘇難。
蘇難怒道︰「吃肉才有力氣！」
蘇弈頂嘴道︰「大水牛的力氣不見得比你小。」
蘇難作勢要去掐蘇弈的喉嚨，蘇弈縮了縮脖子，不再看他，幾秒後又突然問道︰「誒，那那些樹葉是怎麼回事？」
昏暗中，蘇難的表情有些難堪，他悶悶說道︰「是我扯的。」
蘇弈奇道︰「你沒事扯光了樹葉做什麼？」
蘇難別扭道︰「我一個人坐在樓下，無聊。」
臥室里一片沉默，半晌後，蘇弈小聲問道︰「蘇難，你一直纏著我，難道真正的原因是你害怕孤獨？」
蘇難從床上一躍而起，踢飛了蘇弈的被子，蘇弈冷得一哆嗦，立即起身去抓被子。
這點功夫的間隙里，蘇難已經大步走到房門口，將房門拉開一道縫，要出去了。
「蘇難！」蘇弈裹著被子，小聲喚他。
蘇難站在門後，外頭走廊上的光透過門縫照在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上，竟意外地透著點年輕人的青澀與不自在。
「在你找到那位已經死去的老人後，我對你而言，就已經沒有價值了，」蘇弈坐在床上，輕聲問道︰「對于一個沒有價值的單一物種，你為什麼能忍到現在？你為什麼沒有殺我？反而要現身救我？」
蘇難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因為我舍不得。」
蘇弈怔住。
「你是我被流放至此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個人，」為了防止宮遠偷听，蘇難的聲音壓得很低很輕，「我希望等我離開這里，最後見到的那個人，也是你。」
說完這句話，蘇難便獨自離開房間，僅留下蘇弈一個人傻傻地坐在床上，抱著一床漸漸回暖的被子，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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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鬧鐘響起，蘇弈睜開眼，除了在枕頭邊上看到熟悉的白貓外，也感受到了身後不同尋常的壓迫感。
這種熟悉到讓人崩潰的存在感。
她的被子只勉強蓋住了一半的自己，大半都被身後的那個男人卷走，蘇弈對此竟然已經有了坦然直面的勇氣，她不再驚慌，也不再憤怒，而是萬分平靜地起身，然後對著那個把自己裹成蠶蛹的蘇難說道︰「你跑到我床上過夜，也是因為舍不得我嗎？」
「蠶蛹」蠕動了兩下，從里頭傳來蘇難沉悶沙啞的聲音，「……你的床比較舒服。」
蘇弈點點頭，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理由，然後拐著腳往外走。
走廊上，宮遠正好從客廳走過來，瞧見蘇弈，笑道︰「早啊，昨晚睡得好嗎？」
蘇弈搖搖頭，說道︰「我和你一起去上班。」
宮遠頓住腳步，問道︰「你的腳不礙事了嗎？」
蘇弈說道︰「沒事。」
宮遠點點頭，想起另外一件事，問道︰「蘇難呢？為什麼不在客廳？」
蘇弈關上身後的房門，平靜道︰「他可能跑到樓下，一會兒就回來了。」
宮遠笑道︰「我還以為他跑去你房間過夜了，因為我下半夜出來上廁所，也沒見到他。」
「怎麼可能在我房間，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哈哈，哈哈。」蘇弈干笑兩聲，掩好房門，神情自然，心情卻萬分復雜地往廚房走去，「走吧，早飯應該已經煮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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