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大山深處
打了十幾分鐘的瞌睡後，蘇弈在山谷的公路上被羅隊長叫醒,她猛地坐起,一度沒想起來自己身處何方。
「我們到了。」羅隊長解開安全帶,率先下車。
蘇弈跟著下車，「我們到了嗎？」
「接下來的路只能步行了。」羅隊長面無表情地說道。
蘇弈看向公路邊上的陡峭山路,二話不說往前走。羅隊長招招手，示意後頭的社保隊員跟上，社保隊員們身著統一的純黑戰服，每一個頭上都戴著頂防爆頭盔,這讓蘇弈根本瞧不清他們的臉。
不過，似乎也不是需要認清臉的關系。
公路邊沿的山谷里依稀能听見潺潺水聲,蘇弈過往每周固定健身的身體素質在這個時候充分體現出來，她沿著山坡小路健步如飛地往下走,沿途一些需要橫跨或者跳躍的小溝和岩石都被她輕松超越，完全不需要羅隊長搭手。
羅隊長跟在蘇弈身後，對她的體力終于刮目相看。
一行人沿著山谷里的溪澗不停往上走，山勢由先前的下滑轉為上爬不說，沿途蘇弈熱得滿頭大汗，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但是她硬撐著口氣不示弱不求助。
一個社保隊員低頭走到她身後，聲音沙啞低沉地問道︰「要不然我背你吧。」
蘇弈納悶地回過頭，那名社保隊員卻將頭垂得更低。
這兩個人的對話傳入羅隊長耳里，他提議休息，蘇弈看了眼手表，擺手拒絕道︰「馬上就中午了，先爬上去再說。」
爬了一個早上未經開發的荒僻山路，他們一群人已經來到山月復的岩洞前，在他們面前是一簾水勢並不太大的瀑布，瀑布的出口是一個扁平的天然岩洞，找了這麼久，這個山洞是他們唯一發現的能接近山泉源頭的通道。
羅隊長沒有強行要求蘇弈休息，而是向身後的隊友示意，讓他們著手準備攀爬岩壁。
瀑布的開口距離他們身處的平地相距約三層樓高，隊伍里最擅長攀爬的一名隊友最先爬上洞窟，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繩索固定在岩縫間。
隊友們陸陸續續爬上洞窟，繩索落在蘇弈面前，羅隊長替她綁好，又檢查了一遍，囑咐道︰「這里是瀑布，岩壁濕滑，如果不小心掉下來，記得護住自己的腦袋。」
蘇弈拉緊腰上的繩，表情因為緊張而僵硬。
上頭的隊員做好準備，俯身示意蘇弈往上爬。
這是蘇弈第一次攀岩，她將身體貼在冰冷的岩壁上，尋找到可以立足的小小支撐點後，就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
攀岩是一項難度較高的戶外體育運動，蘇弈雖然沒什麼經驗，但也知道手腳和身體的平衡至關重要，蘇弈的柔韌性還好，就是四肢力量不足，所以在爬的過程中，她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安全上到岩口，蘇弈正要伸手去拽岩壁里的一棵小樹，一只手從上往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松松將她提了起來。
「謝謝。」蘇弈爬上洞口，抬頭一道謝，立即發現將她拉上來的隊員正是剛才途中想要背她的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頭發挺長，兩邊臉頰長滿絡腮胡子，一頂防爆頭盔壓下來，將他的五官結結實實地掩藏在陰影里。
男人見蘇弈正在看她，立即別過臉，用一種極不自然的粗啞聲音小聲說道︰「小心點，石頭很滑。」
蘇弈是個對外人毫不關心的人，回應了聲謝謝後，便撫著洞口的岩壁往黑漆漆的瀑布甬道里望去，入眼只有短短的幾米可見度，再往後便真的是只聞水聲，不見水影了。
蘇弈不過是朝洞窟里張望了兩眼，身後羅隊長已經爬了上來，他卸開身上的安全繩，打來防水手電筒，壓低聲說道︰「走吧。」
九個人的尋蛇小隊伍沿著洞窟石壁悄然而有序地往前走，石洞兩邊的溪水堪堪沒過眾人的腳踝，但是往外不過半米的距離，水的深度便驟然深到小腿了。
因為長年累月浸婬在冰冷的溪水中，腳底下的岩石早已滑如玻璃，蘇弈穿的是耐磨的登山鞋，她總擔心自己腳底打滑，每一步走得便比任何人都要小心。
走了小半天後，腳底下的地形漸漸往上，並逐漸開始收攏變窄，冷水也開始漫上蘇弈的腰。
羅隊長將手電筒遞給蘇弈，突然問道︰「會潛水嗎？」
蘇弈答道︰「會游泳，但是不擅長潛水。」
羅隊長點點頭，叮囑道︰「小心點，別滑進去。」
他們用的手電筒是潛水手電筒，光的透水性極好，蘇弈能清楚看到從自己腳邊游蕩而去的幾尾游魚。
一群人淌水而行，冷冰冰的山溪從蘇弈的腰邊嘩嘩流開，蘇弈的下半身已經凍得麻木，就在她幾乎要抬不起腳的時候，山月復的地下河道開始出現分叉。♀
羅隊長簡陋地測量了兩條岔路的大小和水勢，果斷選擇更大的那邊前進。
再往前走了許久，水漸漸退下，濕漉漉卻又暴露在空氣里的下半身凍得蘇弈連話都說不清楚，她打了兩個噴嚏，正要打第三個的時候，羅隊長忽然沖過來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往更深處的河道里听。
蘇弈豎起耳朵，果然在潺潺的流水聲中听到了另外一種與水流不太相協調的嘩嘩水聲，倒像是有東西阻礙了這些山溪的流動，從動靜來猜，這東西的體型大概還不小。
蘇弈的神經立即繃緊，她點點頭，往河道邊沿小心走了兩步，緊緊貼著石壁。
羅隊長和他的隊員們分成兩支小隊伍，一左一右也貼牆前行。
水聲越來越大，九個人左右兩列很快就穿過黑暗的水道，蘇弈拿手電筒往前一照，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巨大的空曠山洞，山洞的底部，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幽水潭。
幾束手電筒的強光在水潭上來回照射，冷潭表面除了被他們帶起的輕微水紋外，任何異狀都沒有。
水潭四周有一小段堅硬濕滑的土地，蘇弈和其他隊員放輕手腳走上平地，羅隱豎起手掌，示意大家從防水袋里抽出武器，然後他自己俯身從腳底下撿了塊石子，朝水潭中央扔了過去。
咚。
石子沉入水下，激起一圈接著一圈的漣漪。
蘇弈屏息以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面上絲毫沒有動靜。
旁邊有個社保隊員輕聲問道︰「咱們是不是應該再往前找找？這座山這麼大，說不定還在更前面。」
羅隊長又等了會兒，等到水面上被激起的水紋都重歸平靜了，他只能說道︰「下水，再往前。」
隊員們魚貫踏入潭水，蘇弈和另外一個社保隊員落在最後，她剛要跟上去，那個隊員卻拉住她的手，沖她搖頭。
蘇弈一驚，手電筒光線從這名隊員臉上劃過。
正是那個長滿絡腮胡子的男人。
蘇弈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山月復的地下水在此匯聚成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潭，照理來說，這里是再合適不過的藏身之所，更何況，他們剛才確確實實听到了異常聲響。
能變成人的動物，和能變成動物的人，他們飼養的大蛇，怎麼會沒有點小聰明？
「羅隊長，你們……」蘇弈剛要出聲將隊員們喚回來，原先還平靜無波的水潭忽然朝蘇弈腳下泛來靜靜的波痕，蘇弈猛地抬頭，手中的潛水手電筒凌厲地照向水面。
水面上，一段黑乎乎的東西正悄無聲息地從水里冒出來。
「回來！」蘇弈尖利喊道︰「快回來！蛇就在水里！」
說時遲那時快，幾秒鐘前還死靜得沒有一點活物跡象的潭水忽然暴漲而開，在好幾束強光的照射下，一條猶如地下排污管道那般粗壯的大蛇從水里高高昂起了它的頭。
蘇弈的手電筒恰巧照到了大蛇轉過來的腦袋，那扁扁的蛇嘴里吐出一條辨不清顏色的信子，就連這信子，都有一截樹棍那般粗。
「麻醉槍！」羅隊長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水山洞內回蕩，迅疾不失穩重。
可是驟然出現的大蛇把大半踏入水潭的社保隊員掀得人仰馬翻，撲通撲通落水的聲音此起彼伏，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水岸邊上竟然就只剩下蘇弈一個人傻愣愣地站著。
巨蛇沖一個剛從水潭里鑽出來的社保隊員張開充滿穢氣的大嘴，它的嘴沒有上下顎的關節，為了吞咽食物，完全可以張開成一個平角。
砰！一聲槍響。
蘇弈從巨蛇的血盆大嘴里徹底驚醒過來。
羅隊長的槍正對著巨蛇的腦袋，剛才那一發子彈雖然打中了蛇的後腦，但是子彈似乎只是在它的腦袋上擦掉一層皮，並沒有真正重傷它。
巨蛇吃痛，扭轉過身子，兩只陰森可怕的眼對準羅隊長，嘶嘶地吐出信子。
羅隊長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孤零零地站在水潭對岸，手上只有一把槍。
水潭里的隊員們陸陸續續爬了出來，大家雖然早已對大蛇的存在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這樣一只龐然大物活生生出現在面前時，所有人還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
眼看蛇就要朝羅隊長蜿蜒而去，蘇弈顧不上其他，在水岸邊上用力跺腳，喊道︰「喂！你這個怪物！快過來！真正要找你的人是我！」
大蛇的身體在水潭中一頓，竟然真的緩緩轉過頭，朝蘇弈看去。
蘇弈身邊已經爬起來站好的隊員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沖大蛇開火。
砰砰砰！
突突突！
黑漆漆的山洞里一時間火星四射，蘇弈從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在槍械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她緊緊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咚的一聲巨響，水潭上拍起近兩米的水花，那條大蛇在子彈密集的攻擊下，重新跌入水中。
前頭的隊員們攻擊完一輪，各自停下查看情況。
水潭中央深淺難測，誰也不知道跌回水里的蛇是死是活。
蘇弈的耳朵耳鳴得厲害，身邊的隊員們的說話聲她都有些听不清，她連吞兩口口水，終于听清楚對面羅隱的一聲吼叫，「它沒死！快攔住它！」
距離蘇弈身前不過一米的水潭里忽然躥出一條成年男人等身粗壯的蛇尾，蛇尾驟然發難，帶著疾風橫掃岸邊的隊員們，踫踫數聲響，身處黑暗中的隊員們還沒看清楚敵人的身形，就已經被狼狽撞倒在地。
擋在前頭的隊員們像多米諾骨牌般倒下，狹窄潮濕的岸邊，僅剩下手無寸鐵的蘇弈獨自面對再次從水中緩緩升起腦袋的大蛇。
「……呃……」蘇弈有些語無倫次道︰「……哎哎……嗨！」
事實證明，大蛇是條沒有教養的大蛇，因為它非但沒有回復蘇弈的招呼，甚至猛地俯沖下來，張口就向蘇弈咬去。
蘇弈想也沒想，從地上撿起一支被遺落的突擊步槍，在大蛇張口就要咬到她的腦袋時，將槍豎著架在蛇的嘴巴里。
嘎吱，步槍在蛇咬合的嘴巴里發出一聲刺耳的扭曲聲。
這一招蘇弈也曾拿來對付比特犬，真是屢試不爽。
蘇弈趁著大蛇被步槍卡住了嘴的間隙，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可她還沒有爬出兩步遠，一只大手忽然繞上她的腰，將她提了起來。
蘇弈大吃一驚，反射性就要掙扎，她的手剛動，那個摟住她腰的男人已經先她一步，將她的手臂也一並摟住了。
「你……」蘇弈被迫倚進男人懷里，驚愕地瞪大眼。
「噓，再妨礙我，蛇就要跑了。」說話的男人已經不再刻意壓低弄沉聲音，他空閑出來的另外一只手上，赫然揣著個手榴彈。
蘇弈張大嘴。
這家伙一旦用自己的聲音說話，蘇弈馬上就能將他認出來！
男人沒有搭理蘇弈的驚訝，他胳膊一掄，手里的小炸彈輕輕松松被丟進大蛇張開的嘴里，緊接著，他轉身將蘇弈壓趴在懷里，不忘捂住她的耳朵。
砰！
火光在黑暗的山洞里像焰火一般炸開，短促卻凌厲。
蘇弈被男人高大的身體壓制在身下，她的耳朵被近在咫尺的爆炸聲震得突突作響，可這些都不足以抵消她內心的驚喜，她顧不上任何事情，轉身模上男人的臉，在他的臉頰上用力一拽。
撕拉。這家伙，真是粘得一手好胡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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