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天外來客
蘇弈第三次在溫泉水里泡得昏昏欲睡而被蘇難一指頭彈醒的時候,蘇難告訴她,他要出去給她找點吃的。♀
蘇弈趴在泉水邊沿,將腦袋枕在兩只胳膊上,听了他的話,也不過是支支吾吾地道了聲好。
蘇難不放心地抬起她的下巴,叮囑道︰「你一個人在這兒泡著,千萬不要睡著掉進水里知道嗎?要睡等我回來再睡。」
蘇弈抬起一只手,不耐煩地揮了揮。
蘇難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山洞外,如果不是擔心蘇弈再不進食會活活餓死,蘇難也不想離開她半步。
蘇難離開不過半晌,蘇弈就趴在泉沿的石壁上睡著了,她太困太乏,這種倦怠根本不是她的精神能支配得住的,盡管一再告訴自己不能睡著,可她的意識還是漸飄漸遠,最後,她果然不負蘇難所料,失去意識的身體慢慢滑進了溫泉水中。
溫熱的泉水漫過她的脖子、下巴、鼻孔、眼楮,連額頭上的最後一縷黑發也消失在白煙繚繞的水面上。
蘇弈完全沉到了水底。
奇異的是,她並沒有感到不適,在水里和在水面上,對她而言似乎並沒有不同,亦或是,她自己根本感受不到不同。
蘇弈的身體在水里沉沉浮浮,感受著自然的饋贈,也感受著身體里不斷流動著的那兩團小小氣流。
如果那就是孩子,是不是意味著,她會有兩個長得很像蘇難的小孩。
蘇弈覺得自己好像笑了,又好像沒笑,這種朦朧虛幻的感覺,讓她完全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著,還是夢著。
蘇弈記不清自己就這樣在溫泉水中沉浮了多久,等到她猛然睜開眼,波蕩著日光的水里忽然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
誰?
蘇弈在心底里問自己。
那是誰?
那具身形距離蘇弈越來越近,蘇弈眨眨眼,遂然驚醒,她連踩幾步腳,迅速游向泉壁,然後攀住溫暖的石頭,將腿跨上去,笨拙地爬出水面。
整個溫泉水面只有被蘇弈驚動出來的水波,此外悄然死寂,什麼也沒有,更不要說那個出現在水底下的人影。
蘇弈心有余悸,抓了毛毯把自己匆匆一裹,毫不猶豫地就要跑出山洞尋找蘇難。
洞口之外,蘇難恰恰倒提了只撲稜稜掙扎的野雞正要往里走,瞧見蘇弈心驚膽戰的模樣,連忙接住她的身體,問道︰「怎麼了?」
「水里有人!」蘇弈緊張極了。
蘇難將蘇弈護在身後,自己審慎地踏進山洞。
山洞里除了蘇弈和他先前留下的氣味外,沒有一絲一毫第三者的氣息,蘇難疑惑地走到溫泉邊,仔仔細細往水中看去。
水面的繚繞白霧一吹即散,溫泉水清澈見底,里頭別說人,連條魚影都沒有。
跟在後頭的蘇弈也把這些悉數收進眼底,她揉揉眼,有些難以置信,「難道是我眼花了?」
「完全沒有其他生物出入過的氣息和痕跡。」蘇難將蘇弈拉到身邊,安撫道︰「可能真的是你的幻覺。」他停頓了一下,問道︰「你看到的那個人,長什麼樣?」
「不知道,」蘇弈搖搖頭,「像個男孩子,具體長什麼樣,我沒看清楚。」
比起蘇弈容易出現幻覺的腦神經,蘇難顯然更相信自己的洞察力和嗅覺,他安慰蘇弈道︰「這世上能讓我完全察覺不到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已經死去的人,俗稱鬼魂,另外一種是只存在在幻覺里的人。♀我覺得你看到的這個,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在水下的世界里,蘇弈其實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反正她還活著,蘇難也沒有受到傷害,那就無所謂了吧。「誒,我們等下吃什麼?我好餓。」
「餓了就不要再泡了,你把自己擦干淨,我把火生起來後,你坐過來取暖,然後我給你把這只雞烤了。」蘇難說完話,干淨利落地就把野雞的脖子擰斷了。
一秒前還在生龍活虎掙扎的野雞,這一刻已經只能抽搐著身體在沙地上彈動。
蘇弈的喉嚨一癢,轉身趴在石壁上開始干嘔。
蘇難丟掉野雞就要過來照看她,蘇弈連忙擺手道︰「我沒事!你忙你的!」
「覺得可憐嗎?」蘇難站在一邊,輕聲問道。
蘇弈搖搖頭,說道︰「如果不吃它,我和小孩就活不下去,如果我要內疚,就請它下輩子投胎成更厲害的動物,來吃掉我吧。」
蘇難在她的腦袋上輕輕一拍,不滿道︰「瞎說什麼?」
蘇弈空空的胃里實在嘔不出什麼東西,她坐在石頭上,表情有些茫然地看著蘇難。
蘇難很快就把火燒了起來,緊接著動手殺雞,拔毛去內髒,一氣呵成,專業得像是在技術學院里練習過。
蘇弈忽然說道︰「這個樣子看起來,我們就像真的夫妻一樣。」
「以前住在你家,你給我做飯的模樣,看起來更像。」蘇難頭也不抬地說道︰「只要肚子餓了,你就一定會給我弄吃的。」
「……那完全就是被武力和恐懼感所脅迫的好嗎?」往事不堪回首,蘇弈郁悶道︰「不做飯就把我從窗戶丟出去,這像哪門子的夫妻?完全就是主僕。」
「可我從來沒有真的把你丟出去過啊。」蘇難想起過去的生活,頗為得意地笑了起來。
「說起來,也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而已。」蘇弈感嘆道︰「我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半輩子。」
「你的那個理想,還在嗎?」蘇難問道。
「安穩度日的那個嗎?」蘇弈低頭沖蘇難笑道︰「雖然現實是這個樣子,但是,我的理想因此反而變得更加堅定了,總有一天,我會真正過上我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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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難吃完烤得外焦里女敕的野雞後,在溫泉山洞里飽飽得睡了個暖覺,她的身體已經不像昨晚那般虛弱,側躺在毛毯上睡著的時候,一動不動的身體也不至于被寒氣侵襲到凍結。
蘇難趁她睡著的間隙,跑到洞外想再給她找點食物的時候,一頭成年母花豹嘴里叼著個竹籃子,慢慢吞吞地靠近他們的洞口。
蘇難走到那頭母花豹身前,從它嘴里接過竹籃子。
竹籃子上蓋著塊毛巾,毛巾底下是兩個保溫瓶,其中一個盛滿濃郁的炖骨湯,另外一個分成上下兩層,底層是香噴噴的白米飯,上層是幾樣熱乎乎的家常菜。
「謝謝。」蘇難將保溫瓶蓋好,一想到醒過來的蘇弈看到這些久違的熱食會是怎樣雀躍的神情,他就真心實意地感謝母花豹。
母花豹垂下腦袋靜了片刻,再抬起頭的時候,身體已經舒展回成年女人的模樣,她攏了攏自己的齊耳短發,淡淡問道︰「她怎麼樣?」
「恢復過來了,正在休息。」蘇弈說道︰「保險起見,我想讓她在這里多呆幾天。」
花豹女人似是早已預料到他的答案,一點也不驚異地點頭道︰「白狐讓我問你,昨晚我們商量的事情怎麼辦?剛才已經有人來問過你的去向,我們沒有把蘇弈的事情說出去,這個節骨眼上,到底什麼是最重要的事,白狐讓你權衡清楚。」
蘇難指了指山洞前方的小樹林,示意花豹女人和自己邊走邊談。
花豹女人瞥了眼山洞,跟著蘇難一起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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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弈蹲在岩石後頭,無奈地嘆了口長氣。
果然瞞不過蘇難的耳力啊。
她慢慢站起身,扭動脖子朝自己躺身的毛毯走去,可等她轉過岩石堆,原本應該鋪在地上的毛毯卻不翼而飛了。
蘇弈揉揉眼,以為自己又出現幻覺了,可是等她搖晃了腦袋再看向眼前的地面時,那兒還是空無一物。
「……呃……」蘇弈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後,開始小心翼翼地往洞口退去。
山洞里靜得可怕,蘇弈緊緊皺起眉頭,她想嘗試開口叫喚蘇難,蘇難和花豹女人就算要說悄悄話,也絕對不會離自己太遠,只要她大聲呼救,蘇難一定能及時趕到。
蘇弈的腳拐了個彎,已經做好了一呼救就馬上拔足狂奔的準備,可是她的手背卻在這時傳來一股奇怪的痛感。
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針。
蘇弈抬起手,立即在手背上見到兩個小紅點。
就在她身側的岩石上,一只三厘米左右身長的灰黑色蜘蛛正迅速離開。
蘇弈剛才還只是被刺痛的手背這會兒已經開始傳來無法忍受的劇痛,不用旁人解釋,蘇弈已經猜到,她這是被毒蜘蛛咬到了。
蘇弈張張嘴,正想拼盡全力呼喚蘇難的時候,一團巨大的黑影從她頭頂的山洞裂縫里垂了下來。
這團黑影蜷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就有蘇弈一個人那麼大,等這東西被一條銀光閃閃的蛛絲吊到蘇弈面前,它伸張開身體,八條毛茸茸的長腿懶洋洋地朝八個方向蹬去,然後,它懸蕩著蛛絲轉過身,把它頂著成排眼珠子的丑陋臉孔近距離正對向蘇弈。
蘇弈不是一個有密集恐懼癥的人,可是當這只巨大的蜘蛛在不到十厘米的範圍里,將正臉對向自己的時候,蘇弈終于熬不住,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被惡心到,還是單純毒素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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