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你來了。」澤田綱吉在听見推門聲的時候,從窗戶旁邊轉過身,做到了辦公椅上,十指交叉,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如今的里包恩已經是1o多歲的樣子,與稚女敕的面孔不同,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冷厲的味道,純黑色的雙眼斜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坐在了他對面。
「蠢綱,你傻了嗎?」里包恩嘴角冷峭,斜睨的眼楮透露著絲絲的嘲諷。
「是關于波諾家族的事情嗎?」澤田綱吉聞言有些詫異,然後又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都認為這種做法比較好。」彭格列十代目語氣溫潤,眉目平淡,但是語氣卻不容置喙。
「你就這麼想浪費他的力量。」里包恩嘴角勾起,像是洞悉一切的樣子。
「里包恩!」澤田綱吉的笑容變得冰冷,那溫潤的褐色眸子閃動著凜冽的光澤,像是被戳到逆鱗的巨龍,馬上就要吞噬掉身前的人一樣。
「哼,弱者就是弱者。」里包恩嘲笑一聲,起身便離開,手在推開門的時候,充滿疲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歉意。
那人抱歉的說著「對不起,里包恩。」
里包恩只是抿了下嘴角,眼楮眯起,里面不停跳動著光芒,然後推門離開。
澤田綱吉坐在辦公椅上,極其昂貴的軟皮可以讓坐在上面的人十分舒服,但是澤田綱吉卻感不到任何的放松,他用手松了松領帶,身體後仰躺在真皮靠背上,細碎的褐色發絲熨帖散落在他的額頭上。整個房間像是密閉的囚籠,每次的呼吸都像是在燃盡他的生命,他早已疲憊不堪。無論什麼時候安靜下來,都會麻木的對自己重復著︰其實我真的,不想成為黑手黨。
他有萬人的手下,他有來自眾人的相信與支持,他帶領著一大群人在黑色的世界中行走,他是罪惡的王。
他有掏心掏、將後背相交的朋友,他有永遠包容他的父母,也有自己喜歡的女孩終于也向他說的我喜歡你。
但是……無邊的寂寞還是如影隨形,像是從骨髓伸出散發出的冰涼,繞著他的骨骼,一寸寸的向上穿過血肉,將他牢牢的禁錮在寂寞里。無論再多的歡樂,也無法彌補內心的空虛。與大家一起的時候,他會看著自己的守護者,然後突然一愣,微笑便會慢慢的淡下來。
沒有人從背後抱住他,也沒有人會不斷的安慰著他,更不會有兩人互相扶持,好像只有彼此的溫暖。
那個被黑暗世界所懼怕的、強如鬼神的男人,將手背擋在眼楮上,黃昏紅色的暖光從窗外流瀉進來,照耀的年輕的首領的側臉如血鮮紅,落下晶瑩的紋理,像是有水滴折射出了亮光。
無論朋友再多,他只是一個人了而已。心房另一側的溫暖在他的面前化為細碎的星光,再也消失不見。他對著自己的女孩說著喜歡,那人在心底訴說著對他的愛戀與依賴。金紅色眼楮是漫天的絕望與認命,然後毫不猶豫以最極端的方式離開,讓他每每想起來如蟲咬噬心髒,痛的渀佛無法呼吸。
阿吉……
晨光微涼,一宿未睡,頂著雜亂的發型,澤田綱吉□著上身,褲子松松垮垮的掛在腰間,來到浴室後開始洗臉刷牙。他舀著剃須刀慢慢地刮去臉上的胡碴,將臉頰用水清洗干淨,然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的肩膀上有著清晰可見猙獰丑陋的疤痕,那些疤已經泛起了粉色,明顯有些時日。第一次受傷的時候是因為他太過有優柔寡斷,不僅害的彭格列損失慘重,連他也差點喪命。
黑色的世界容不得單純,而澤田綱吉也在那一刻明白他的天真不適合這個世界。即使不想去做,也必須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因為現在他不止是一個人,在他身後,是視他如神明的手下,他必須扔掉所有的自我,因為他肩膀上擔負的不再是個人的生命。
也許他先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領,然後才是澤田綱吉,越隨著時間的流逝,彭格列的分量越重,哪怕他現在已經疲憊不堪,他也必須走下去。
獄寺君是他的左右手,對他的一切決定都絕對遵從;山本說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們是並肩的伙伴;里包恩是他的恩師,讓他在黑手黨的道路上不至于犯致命的錯。
在他們的心里,澤田綱吉是首領,是朋友,是愚蠢的弟子。在他們心里,澤田綱吉是包容一切的大空。
誰都可以犯錯,但是澤田綱吉不可以。澤田綱吉是彭格列的王,他必須強大,必須雷厲風行,永遠帶領彭格列走在最前面。
但是澤田綱吉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怕痛怕累怕流血,只想和重要的人一起每天柴米醬醋茶的過日子。
周圍朋友的信任的目光讓他感到溫暖的同時,也有著說不出的疲憊。
有些話他不能說,不敢說。
朋友再多,也沒有人如阿吉一樣,可以讓他將所有的重擔、所有的疲憊都扔掉。哪怕他現在強大到被整個黑手黨懼怕,他也只是個普通人。
第一次受傷的時候很疼,澤田綱吉已經記不清是什麼人、什麼事情傷的他,只是那血肉撕裂的疼痛至今讓他記憶猶新。
兒時候的傷痛卷著時光突然竄到他的面前,每次摔倒的時候,阿吉都會和他調轉身體的掌控權,他只是在里空間里嗚咽幾聲,抱怨自己的廢柴,阿吉在外面整理衣衫,一臉笑容調侃安慰他,然後回到家將傷口清理。
疼嗎?
不疼,我比較抗疼啦。他一邊抽氣一邊回答,但還是笑得一臉燦爛,像是繞著太陽快樂生長的向日葵,那個時候的阿吉,真的是十分快樂的。
沒有誰抗不抗痛,只有誰能不能忍。
而那個人,終究是忍不住自己一個人的寂寞,而徹底的離開了他。
雖然年少無知被不少人嘲笑過廢柴綱,但是除了得不到朋友有些孤單寂寥外,澤田綱吉的整個童年都被阿吉充滿。在漫長的光陰里,只手可見的都是那人,每一份每一秒,在心房的另一側。他也從沒有想過,如果哪一天那個人不見了會如何。
他是一個人,他是兩個人,他是很多人。
他有一個人,他有兩個人,他有很多人。
也許正因為這樣,才在擁有的時候不斷的奢望著可以得到朋友,在他人給予溫暖時將一直陪伴自己的那人暫時放在了後面,因為最容易被忽視的感情往往是一直陪伴你的那個人所給予的,就像親情總容易被擱置在最後,因為它永遠不會失去,所以不用刻意的維護,小心翼翼的珍惜,誠惶誠恐的擔心失去。
阿吉怎麼可能離開他?根本不可能,他們共用一個身體,他們是同一個人,他們怎麼可能會分開?
所以放任矛盾的增長,放任那人眼神越來越沉寂。接踵而至的戰爭讓他疲憊不堪,每個人臉上的憂色都讓他煩躁。
我明明在外面這麼努力的戰斗,為了保護大家而努力,你還要這個樣子,阿吉,我已經夠累了,不要鬧脾氣了好嗎?你這樣對我,讓我很難受。
他無奈他焦躁,他對著藍波小春發脾氣,之後會去道歉。
但是對于阿吉,他總會在開口的時候看見阿吉原諒的神色。
我會去道歉的,所以你應該原諒我。
從那個時候起,阿吉臉上出現了讓他陌生的笑容。
不可否認,心里產生了以上那些自私的想法,因為是阿吉,所以他可以這樣對他。若是換了山本獄寺,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因為他們是朋友,即使澤田綱吉知道他們不會離開,但是還是一直恐懼著失去。
他一直覺得,他和他有很長的時間,等一切都過去,塵埃落定,他們一定會解開矛盾。
但是呢?
14歲的澤田綱吉一直沒有想過,阿吉會這樣決絕的離開。
現在澤田綱吉的腦海里經常浮現出一幅畫面︰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一個有著金紅色耀眼的瞳,眼波流轉間有著說不出的好看清秀,渾身也散發著安靜清涼的氣息;另一個是亂蓬蓬的棕發,褐色無辜而懦弱的眼,臉上還有著磕到時踫到的青色,但是卻會因為對方鼓勵與專注的眼光而變得高興起來。
略微穩重的男孩撫模略微怯懦男孩的額頭,嘴巴張合,唇角帶笑,他總是能用他的方法搞定後者,讓他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也總能搞定他,例如澤田綱吉喜歡吃漢堡,但是比起這種食物那個人更喜歡其他的食物。只要他咬咬嘴唇,扁扁嘴,用濕潤潤的眼神看他一眼,那人就會捂臉立馬敗退,連一向白皙的皮膚上都會泛起淡淡的粉色。他不喜歡過于辛辣的食物,但是阿吉喜歡,阿吉喜歡極度的甜,極度的辣,完全相反的味道卻都被他同時偏愛著。他喜歡熱烈張揚的紅色和粘稠沉重的黑色。也許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著他的性格,極端的溫順,極端的偏激。
澤田綱吉喜歡淺藍色和橘紅色,但是每次都被阿吉拽著買許多紅色的衣服,當然都放在櫃子里落灰就是另一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