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桓姚讓曾氏托人送了信給玉書,單獨把玉書約了出來。*****$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這麼幾個月接觸下來,她已經完全確定,玉書確實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桓對玉書很信服,所以,這次的事,還得托付玉書一番才行。
桓姚的簡信並沒有落款,但玉書長期幫桓姚送畫到雅風堂,對桓姚的字跡已經很熟悉了,一看到那字,便知是她。
見面寒暄一番才知道,原來玉書本也是打算來找她的。
「本想提醒七娘子,之前三姨娘找了我們院中的奴才過去敲打,已是知曉你與四郎君交好之事了,七娘子往後倒是要多加提防才是。無奈這幾日被四郎君派到外頭辦差沒抽出空閑,才回來,卻不想,竟是四郎君先生出了事端玉書道。
桓姚默默記下他所說的事,心中暗自警醒。
「想來四哥已將昨日的事告訴了你桓姚低落地道︰「這樣的丑事,本不該外道。但我實在深感惶恐,別無他法,思來想去便只能來求玉書你了
玉書見狀,面露不忍,「七娘子想要奴怎麼做?」
「四哥他一向信服你的話。我並不願因此事與四哥斷交,但也需讓他知曉,此事違背倫理,不該為之。還望玉書你多提點他,叫他心中多個忌憚
玉書明白了她的打算,自是應下。
桓姚鄭重朝他一福身,「玉書,多謝你這些時日以來的援手。將來若有那一天,我桓姚必然報答你
玉書連忙避開,「七娘子不必如此,我不過是還七娘子當年的恩情。玉書身為下奴,能幫到七娘子的地方有限,有時候也不能不顧全自身,還望七娘子善自珍重才是
說到恩情,桓姚詳問起,這才知曉,四年前,玉書剛被賣進府里時,桓姚在他最為困難的時候救助過他。那時,桓姚還沒穿來,自然對此毫無印象,但也對原主的善報頗為欣慰。
「你保全自身是應當的。我當時年幼,料想也不過舉手之勞,你能為我們做到如今這般,我已是感激不盡了桓姚也並非不知進退的人,不可能攜恩圖報。玉書願幫他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這世上,本就沒誰該無緣無故對他人好的。
囑咐過玉書之後,桓姚放下心來,繼續作畫。
其後,桓登過三次門便正式搬出內院了。
張婆子的事情,他言而有信地幫她辦好了。桓姚畫好的第一批美人圖,是夏商傳說系列,四張成一套,便是玉書領著張婆子一起送去雅風堂的。
桓拿著這件事來邀功,桓姚雖比前一次態度好些,卻依然沒怎麼理會他。在玉書的鼓動下,他再接再厲地捧了禮物來賠罪,直到搬出內院之前,桓姚才「原諒」了他。
桓雖是遺憾不能再那麼頻繁地與桓姚見面,卻也暫時不敢再輕舉妄動。
且說五月里,倒是發生了一件令桓姚喜出望外的事情。
「曾老婆子,大喜事,大喜事啊!」這天上午,適逢桓姚才將第二批美人圖交給張婆子送去雅風堂。哺時過後,這張婆子竟興沖沖地又來了。
要知道,以前張婆子自給她們辦事以來,可從沒有這麼喜形于色過。就算得了好處,臉上也是刻意端著的。被桓那邊轄制住以後,心中就更有幾分不情願,雖然桓事先給過賞銀,但那過手的銀子卻撈不著好處,真叫她心里跟刀剮了似的。
「什麼事叫你這樣風風火火的?」曾氏問道。
張婆子抿了抿鬢角,從袖袋里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匣子,「這是黃掌櫃囑咐我交給你們的
匣子上帶著完好的封條和印泥,顯見張婆子並沒有私自打開過。今日黃掌櫃問了她一些關于畫作者的事,就給了她好幾塊碎銀子,入手一掂量,居然有二兩之多,這可叫張婆子高興壞了,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匣子里頭,她也知道肯定是好東西,但之前得了玉書警告,自己兒子也還在四郎君院里當差,終究不敢昧了去,貼了封條,她都不敢打開來看看。因此,此刻,眼巴巴地盯著張婆子。
曾氏自然不會當著張婆子的面打開,只問道︰「那黃掌櫃可有什麼話交待?」
「黃掌櫃說,你們的畫,得了貴人賞識。這里頭,是貴人賞給你們的東西在這一個帽子掉下來能砸到三個公子王孫的京城里頭,叫黃掌櫃那種見多了世面的人能稱得上一聲貴人的,委實不多。她其時很想開開眼,這貴人到底賞了什麼,順便看自己能不能再揩點油水回去。
曾氏沒如她的願,只是囑咐道︰「此事你要管住自己的嘴,若泄露出去,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待張婆子離去,曾氏這才閉了院門將匣子拿進屋里給李氏和桓姚看。
桓姚打開匣子,見里頭整整齊齊地放著十個成色上好的金錠子,一兩一個,總共是十兩。一兩黃金,折合十兩白銀,這可是一百兩銀子呢。從來到這個世界至今,她們手里可從來沒有過這麼多錢。
有了這些錢,往後她們的日子就更要好多了。因此,桓姚這個一向對金錢不當回事的人,都有些心跳加速了。李氏和曾氏兩人也都面露喜色。
除此之外,匣子里還有一封書信,是黃掌櫃親自寫的,闡明了這次送上大筆銀錢的緣由,並向玉衡山人表達了恭賀之意。
原來,桓姚的第一批仕女圖,竟然被會稽王世子看中,一次性全數買走了,說是獻給會稽王做壽禮。會稽王骨子里是個文士,在建康城是出了名的喜歡清談和雅事之人,私底下,還有個少有人知的愛好,喜歡美人圖。世子獻上的畫,讓會稽王愛不釋手,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畫作者「玉衡山人」十分贊賞。因此,世子叫人來傳信給黃掌櫃,若再有那玉衡山人的仕女圖,只管送到會稽王府上去。
除此之外,還留下了一枚客卿令,說是讓黃掌櫃轉交給那玉衡山人。
很明顯,這會稽王對玉衡山人有招攬之意。
這還是桓姚第一次收到黃掌櫃的書信,按說就算這畫賣了個好價錢,黃掌櫃也不至于在信中那般恭維客氣。畢竟,黃掌櫃的書畫店是建康城中極富盛名的,背後也有大世家撐腰,來來往往的,哪個不是王孫貴族世家子弟。這會稽王,竟值得他這樣興師動眾?
桓姚對東晉歷史實在是所知甚少,對皇帝都不見得記得清楚,更何況這樣王那樣王的。問過曾氏她們才知曉,原來這會稽王,是當朝總理萬機的輔政王,重重官餃加身,說是晉朝的實際決策者也不為過。
很多年後桓姚知曉會稽王名諱後才恍然想起,原來他就是歷史上那個怕桓溫怕得跟龜孫子一樣的傀儡皇帝簡文帝。想不到之前竟這樣有名望有地位。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若「玉衡山人」是普通文士,能得他賞識,能一舉成名不說,說不定還能得到個一官半職,從此走上青雲路。但偏偏,玉衡山人是桓姚這樣一個深閨小女子。
對此,李氏深表擔憂。無人比她更明白,盛名對女子的負累了。
當年,若非是她那成漢第一美人的名頭太過響亮,也不至于讓桓溫知曉,在她兄長李勢歸降時點名要李勢將她交出,她也不至于為人姬妾,落到這個地步。
「七娘子,身為女子,名聲太盛不是好事。以後不要畫了,這錢我們不要掙了,那玉衡山人的名頭,就叫那玉書頂了去便是
桓姚明白李氏的擔憂,卻是首次和李氏有了大的分歧,「姨娘,我不甘心。這玉衡山人的名頭,我是要定了
她原本只想著用自己的畫技去賺些錢謀生計,但如今,有這樣一個成名的機會擺在面前,她也是不會放棄的。
這樣的亂世,女子的命運都是被男人操控在手里的,說嫁誰送誰便嫁了送了,全然不管女子是否願意,就連那些身份高貴的世家貴女,因利益的分分合合一女多嫁也是常事。默默無聞,並不是平順一生的保障,只能叫自己面對男權更無反抗之力。既如此,她何不做那個有盛名的,自己去搏一搏。
不說別的,單是目前的情形下,她若能搏出個名頭,南康公主也不敢再那麼隨意將她們母女處置了。另一方面,桓溫出身兵家,歷來因武夫之名被世家貴族所詬病,若他得知自己有個得了才女之名的女兒,必然是會將她好生捧起來包裝,不會再如以前一般不聞不問的。
她如今是想明白了,人若想得人重視,就必須要有值得人重視的價值。就算是將來會被桓溫拿去籠絡權貴,也比有朝一日被南康公主悄無聲息地摁死在桓府後院強。
因此,桓姚不僅沒有停止作畫,反而絞盡腦汁,誓要畫出更精彩的畫作拿叫那會稽王欲罷不能。
苦思一番,她決定將連環畫的要素融進自己的畫作中。單是仕女圖,就算畫得再精美,那也是死物,吸引力有限。若將此時盛行的志怪一類的故事和畫作結合起來,看故事的人,將畫中人物帶入了感情,這人,便活了。把故事情節再設計得緊湊動人些,畫出人設和關鍵畫面,其余用文字描述,像前世的漫畫連載一樣,不怕那會稽王不「追」下去。
只要能吸引住會稽王,叫他對「玉衡山人」更加贊賞,那麼,他就一定會開始調查她的身份。這樣一來,離她揚名的日子就不遠了。
只可惜,如此一來,離她純粹的藝術創作之路倒是越來越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