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桓歆的壽辰,而不是他夫人的,所以,這次來的幾乎都是男賓,于是,忙碌的也只是外院。桓歆也不知是哪里找來的奴僕,個個都十分能干,即使沒有主母,在大管事的指揮下,也一樣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因此,在這闔府忙碌的時刻,桓姚和李氏這兩個後院人士,依然是兩個閑人。
桓姚這幾年生活平順,倒有些恢復到前世的性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地攻克作畫和學醫的難題。不管外頭怎樣,她總是能有條不紊地按著自己的計劃做事的。
學醫已經三年多了,每次荀詹都只是把醫書撂下叫她自學,隔一兩個月再來解答疑難。醫學基礎大多數都是背醫書,這三年多,桓姚背的內容比前世加起來都還多,畢竟荀詹說了那樣的話,她就相當于性命都握在自己手里了,哪能有不努力的。除了一直熱愛的國畫,她幾乎是把其余任何東西都完全拋下了,一切能利用的時間,她都用來鑽研醫術。
如今,倒也算是學到了不少知識。對人體陰陽脈絡有了系統了解之後,對自己的蠱毒也有了些認知,雖然要解蠱還有些遙遙無期,但荀詹說過,之後會教她相關內容,若基礎知識不到位,即使如今教了她與解蠱有關的內容,她也無法融會貫通。于是,她便靜下心來繼續鑽研荀詹所教授的東西。
三四年至今,最為可喜的,便是運用荀詹所教的方子,把李氏的臉治好了。
至今還記得,用完最後一個療程的敷面藥膏,李氏的臉上恢復到以前白玉無瑕的光潔時激動得淚流滿面的神情。那時,桓姚也是十分高興的,她終于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做出些事情了,也算是稍微還了些佔用原主身體的情吧。
李氏自從臉好了之後,整個人都明朗不少,不用再隨時擔心南康公主的刁難和後院傾軋,桓姚身上蠱毒的事情,也有桓歆打了保票。她如今,每日就做做針線看看詩書,倒是悠然自得。心里唯一掛著的,便只有桓姚的終身大事。
時下十二三歲結婚的女子不少,趕得急的,皇家連七八歲的皇後都娶過。桓姚還有幾個月都滿十三了,也長成大女郎模樣了,婚事說不定哪天就來了。
以桓溫如今的勢頭,再加上桓歆對桓姚的重視,桓姚將來的夫家肯定是差不了的。但大家里頭歷來是非多,李氏既想女兒能有個好歸宿,又擔心她應付不來大宅里頭錯綜復雜的關系。
她自己早年因為不通庶務吃了太多苦,如今,自然不想桓姚重蹈覆轍。但桓姚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架勢,實在叫她擔憂。她倒是想教桓姚主持中饋待人接物,奈何她自己本身就不善此道,也沒有相關經驗。而曾氏雖然有些能耐,卻是個奴婢,立場不同,許多東西也說不對點。想找個合適的人教桓姚,實在是難。更何況桓姚每天排得滿當當的,根本抽不出時間來理會這些「雜事」。
趁著此次桓歆辦壽宴,李氏倒是跟桓歆提過,讓桓姚跟著主事,也學些管家事宜。卻被桓歆回絕了,說自己手下能處理這些庶務的人很多,不必勞累了桓姚。也叫李氏不必擔憂桓姚以後的事情,即使是將來,他也能讓桓姚不為這些俗事操一點心。
畢竟她們母女是依附著桓歆過活,既然桓歆不願,李氏也不敢再多言叫對方厭煩,只好去提點桓姚,讓她對自己院中的事情經心一些。
「姨娘,我如今實在沒時間管這些閑事。我並非什麼都不懂,一般的場面都能應付過來的,你且安心罷桓姚如此又把李氏推回去了,這話也不算說謊,有前世的經驗在,她其實並沒有李氏所想象的那般不經事。也不是故意要李氏擔心,只是,如今總得先讓活命的事情有了保障才能去考慮其他。桓歆雖然也說了叫她不必為蠱毒費神,但她始終還是覺得,還是能靠自己最好。況且,趁著眼下有機會,能從荀詹這種世外高人身上多學些本事傍身,比琢磨大宅門里那彎彎繞繞的一套有價值多了。
最近一段時間,荀詹布置下來的任務,倒是實際操作的比較多。以往學脈案的時候,桓姚也常常會用府上的女性僕婦做研究對象,積累臨床經驗,但如今,荀詹指出,男女身體構造有許多不同,桓姚只以女子為對象太過偏頗,叫她最近要盡快補救,過些日子,還要傳授她針灸,若不將這塊缺陷填好,只怕會影響將來的課程學習。
對此,桓姚直接吩咐了刺史府上的陳管事,叫他尋些生病的男僕給她。但以往無所不從的陳管事,在此事上卻不敢一口應下了,說是要讓桓姚親自跟桓歆說了,得了應允才能辦。
桓歆如今身兼數職,比以往做長史的時候要忙多了,正大光明出外差的時候也更多。就算是臨近壽辰,也還在外頭辦事。桓姚之前吩咐過外院的人,桓歆回來了就來稟報。
桓歆一回來,便听僕從說桓姚似乎有事要找他,稍微打理了一番,便往松風園去了。
彼時都已經臨夜了,桓姚沐浴梳洗過,更了寢衣,坐在寢室外間專門放置的書桌前看醫書。臨睡前正是記憶高峰期,她每天都給自己規定了任務,要背下十頁醫書再睡。
桓歆進來時,她正聚精會神地背著醫書,根本沒有察覺。直到背完一半,放下醫書做中場休息,抬起頭來,才發現桓歆正站在書桌前不遠處專注地看著她。
「三哥,你怎麼來了?何時回府的?」桓姚看到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寢室的桓歆,有些吃驚。自從蠱毒壓制下來以後,他幾乎都很少到她寢室來了。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桓姚那時都十歲了,自然要注意些男女之別。
「才回來。听下僕說,你有事找我
桓姚站起身來,離開椅子往外走,「三哥才回來,旅途勞頓,就該好生歇息。我這邊也不是太急的事,只是想找幾個生病的男僕來做切脈練習。原是打算等你回來了再找個時間來跟你說的……」
正說著,卻發現桓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沒有移動。桓姚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身上,頓時有些尷尬,燈光下雪玉般的精致小臉上爬上了一抹緋紅。
八月天在南方正是酷暑之時,江州又潮又悶,暑熱與建康有的一拼。桓姚身體底子弱,如今學了醫自然更重視養生之道,雖然熱,卻幾乎很少在房中擺冰盆,有小丫頭可以使喚打扇,但她又不喜一直有人跟在身邊,為了解暑,便只好在衣物上下功夫。
沐浴之後便不用在出門了,待在自己寢室,也沒有外人進來,桓姚原本只穿個吊帶式兜衣加一條薄綢大口褲作為晚上的行頭,卻不料有次被晚上來看她的李氏撞見了,險些沒給她這毫無體統的樣子嚇暈,好生念叨了一回。桓姚不想在這小事上逆李氏的意,便只得在外頭再加一件廣袖褙子。
酷暑里還要嚴嚴實實裹兩件,實在是很難受的,桓姚便來了招陽奉陰違,把之前桓歆給她帶回的一匹蟬雲紗拿來裁了褙子臨睡前穿。這蟬雲紗物如其名,又輕又薄,還透氣性特別好,穿起來是再舒服不過了。唯一的缺陷,就是透明度太高。
不過,反正是在自己寢室里穿,不會有外人看見,所以桓姚完全不以為意,反而還特意尋了合適的里衣來搭配出更美的效果。雖然她在人前都裝得又正經又規矩,骨子里卻還是貪花愛俏的。
桓姚兩世都身為美人,又是學服裝設計和美術的,自然在服飾妝容上有些追求和愛好。如今她年紀小,臉上不用做什麼,服飾上理所當然會留意些。左右只是動動嘴皮子,不用自己浪費太多時間精力。
今天,她完全沒想到桓歆會進來,外頭也沒人提前通報,于是桓歆看到的就是她那身她自以為若隱若現很有誘惑力實際也如此的蟬雲紗寢衣。她以往都這樣穿慣了,若非看到桓歆異樣的神色,她都根本沒反應過來不妥。
「三哥稍待,我去更衣桓姚急忙丟下這句話就要轉身往內室走,她難為情極了,直想趕緊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她這身打扮,估計在這個時代的人眼里與只穿著內衣內褲無異了。
突然,卻感覺手上一緊,桓歆竟然伸手拉住了她。
「不換,很好看桓歆低沉的聲音此時帶了些自己也未曾預料的沙啞。
原本他就看桓姚讀書的認真模樣看得入神,待她一站起身來,便更是眼楮都轉不開了。
那少女烏黑的長發如流水般披散下來,柔順滑軟如同畫上的一抹濃墨,體態綽約柔美,縴腰楚楚,女敕綠色的紗衣之下,是雪白的藕臂與素削香肩欲遮還迎,胸前那月白色的純色兜衣被腰帶束得微微鼓起,已有了些女子曲線。她一雙盈盈妙目帶著笑軟軟望著他,紅菱般鮮女敕的小口一張一合地在說著什麼,他卻沒听清只覺得心頭發癢蠢蠢欲動,她從他面前飄然而過帶來一陣沐浴後的襲人香風。眼看這香氣將要隨佳人飄遠,他便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將她拉住。
原以為,桓姚幼年時的模樣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了,卻沒想到,那些微的少女曲線會那麼美,這一刻看到她,只覺得全身都有熱流在涌動。他第一次體會到,女子魅力對一個男子的沖擊。
桓姚回首,對上桓歆那雙仿佛有墨色流轉的黑沉沉的眼楮,不由心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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