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外頭傳來敲門聲。
壓在桓姚身上的桓歆頓時僵住了,桓姚也停止了反抗,方才的一切就如按了暫停鍵一般,兩人都屏息凝听。
「七娘子,姨娘來看您了!」知春在門外大聲喊道。
桓歆眉頭一皺,這種事上被打斷,簡直是如同骨鯁在喉,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讓他無比暴躁。正要發話,卻被桓姚捂住了嘴,「別她懇求地望著他。
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若李氏也站在門外,大晚上在她的寢室听到桓歆的聲音,肯定會引起猜疑的。
四目相對,面對這雙秋水般的眼楮,桓歆的躁怒意外被撫平,他將頭埋在桓姚頸間,深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翻身平躺在床上,「快去快回,我等著你
桓姚迅速起身,「姨娘會在這里過夜……」她伸手拉了拉桓歆,「三哥,你從後門回去,求你了!」
桓姚忙著學醫作畫白天大多不空閑,李氏一般都會趁晚上來看她,有時候也會留下和桓姚說說知心話,晚上就宿在松風園,對此,桓歆也是清楚的。他昨日囑咐桓姚不許再留人在松風園過夜,除了司馬道福以外,還包括李氏。
離開桓姚的身體,讓他的理智逐漸回到了頭腦中。他今天最初的打算其實只是來過問桓姚私會顧愷之的事的,前夜那回已經讓他難受了半宿,他都決定在生辰之前再不踫她了。哪知今晚摟摟抱抱之下又撩撥得他心癢無比,甚至都有了留宿的沖動。雖然方才想的只是隔著衣物紓解一番,但如今看看桓姚已經被扯得凌亂的衣衫,他深知若沒被打斷,未必能及時止步。
在桓姚面前,他自制力總會前所未有地降低。罷了,今晚還是不要再自討苦吃。
桓歆戀戀不舍地拉過桓姚的手,放在自己下月復,那一處如今還未平復。「往後,要加倍補償它
隔著夏日單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處的形狀與灼熱的溫度,以及與她手掌相觸時輕輕的跳動。桓姚像被烙鐵燙了一樣,迅速抽回了手,桓歆也適時放開她,起身下床,從與寢室相連的水房那道門離去。
「讓姨娘稍等片刻,我才出浴需得收整一番桓姚隔著門對外頭說了一句。
知春領命而去,李氏沒在門外讓桓姚松了口氣,她迅速把床上凌亂的床單被衾撫平,然後到水房洗了個臉,把身上的衣物和頭發上打濕些許,被扯開壓皺了的地方也稍作整理,照了照鏡子,姑且看不出其他不妥,這才開了門。
李氏進來,見她頭發和衣衫都又亂又濕,不由寵溺地責備道︰「怎麼弄成這樣了?」轉頭又讓奴婢去給桓姚拿衣裳換。
「听知春說姨娘來了,不願姨娘久等,便沒擦身就拿了衣衫就往身上套,哪知越急越穿不好,還把頭發也掛到了,出來才知變成了這般模樣,姨娘別笑我!」桓姚笑著跟李氏撒嬌。
「哪有這麼趕,姨娘左右無事,你慢些也無妨李氏笑著道,「你這小囡,總是不愛有人侍浴,要有個侍人在旁,也不至于無人傳話,慌亂至此
桓姚向來無論安寢還是沐浴,都不喜有人在旁,幾乎都不在房里留人,隨侍的人要麼在廊下要麼在旁邊的房屋里。所以桓歆才讓人給她常駐的房里都安上一根拴著許多銅鈴的線,要叫人了拉一拉,以便守著的人能及時進來服侍。
「姨娘說得是,我下次在水房外也留個人罷
李氏見桓姚頭發上都是濕的,站起身在房里拿了塊棉布,「過來,姨娘給你擦擦
桓姚連忙道︰「不用。讓知春來做就是剛才跟桓歆一番糾纏,也不知留沒留下她自己沒發現的痕跡,雖然晚上燈燭模糊,但桓姚還是不敢靠李氏太近。
知春也趕緊過來接過李氏手中的棉布,桓姚岔開話題,「姨娘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李氏這次來,其實是跟桓姚商量中秋節前出去祈福的事情,問她能否抽一天時間陪她到城外的太乙觀上香。
真論起來,桓姚根本沒出過幾次門。一方面是忙得沒時間,另一方面也是桓歆不允許。桓歆不喜歡她出門,桓姚也是到江州大半年之後才發現這個問題。之前她在養身體,學醫,絞心殺的毒只能壓制五年,讓她感到非常緊迫,根本沒有心思外出,後來某次想起來出去散散心,卻被管事告知要桓歆應允才行。
桓歆倒是允許了,但前提是他親自陪同。後來,桓姚少有的幾次外出,每次也都是他陪著,還戴著羃離遮得嚴嚴實實。女子出嫁前大都從父從兄,李氏對此也只當是桓歆對桓姚管得嚴,寄人籬下,對此也不能置喙。她容貌恢復以後,為避免閑話,一直都自覺和桓歆保持距離的。因此,縱然知曉此事要桓歆做主,也還是先跟桓姚說了,讓桓姚去跟桓歆說。
桓姚最近確實十分煩悶,若能出府看看青山綠水排解排解倒也不錯,但想到桓歆也要跟著,便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最近師長那邊的醫學課催得緊,三哥也忙,還是不去了罷
說完這事,又關心了幾句李氏的身體,便以自己今晚還有醫書沒背完為借口,讓李氏回去了。
跟桓歆說李氏要留宿,也不過是打發他走的借口。她方才雖然做了掩飾,李氏也沒覺得不對勁,但所謂做賊心虛,她還是擔心明早天光大亮了被看到身上有痕跡,所以根本不敢留李氏過夜。
接下來的幾日,倒是頗為平靜,無論是桓歆,司馬道福還是顧愷之,都沒有來找她。桓歆當晚走後就下了禁令,桓姚自那日再也出不了院子。
雖說逃過一劫當晚暫時松了口氣,後來卻有些如同頭上懸了顆炸彈一樣,不知什麼時候會炸開,也沒法將它排除,終日惶惶不安。
十四上午,荀詹倒是又過來了,把針灸的書扔給了她,讓她開始著手記筋絡穴位。人體十四條經脈四百零九個穴位,要做到了若指掌迅速定位並不那麼容易,荀詹也知道她實在資質平凡,因此只能讓她及早準備多努力來彌補。
桓姚前頭的漏洞都還沒補好,眼見荀詹又要開始下一輪的課程,便有些著急了,桓歆那里又說找男性病患的事情要放到壽宴以後再談,到底能不能成都未見得。別無他法,只能把這些情況如實告知荀詹。
說的時候,桓姚難得沒有隱藏情緒,罥眉輕蹙,目含憂愁,話語里顯而易見的焦慮。
荀詹倒果然起了惻隱之心,變得通情達理起來,「緩些時日無妨說完這話,他的目光落在桓姚臉上許久,叫桓姚有些莫名。
片刻,他懸了根金絲在桓姚腕上,凝神診脈片刻,才道︰「你不必因此太過憂惶,近日好生歇息調理
說完,還拿起桓姚案上的筆開了個方子。她眼下有青黑,顯見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她身體底子本來就薄弱,長此以往,恐怕是要病倒了。
荀詹以往還會在暗處窺看觀察桓姚,但自從一年多以前,不小心撞見她沐浴,覺得此舉不妥,便幾乎從不再在哺時以後去看她了。若非這般,許多事當不至往後那般境地也未可知。
桓姚這幾天確實沒睡好,卻不是學醫用功太過的緣故。自從桓歆對她挑明心思以後,半夜時常驚醒。白日又要按部就班地學醫作畫,完全沒時間補眠,因此才會連眼下都留了痕跡。
荀詹的關心,叫她十分意外。想著荀詹的神通本事,心頭倒突然生出了些別的期待。原先,對此她是根本不敢奢望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憂郁地輕聲道︰「師長,我所憂惶的,遠非醫術研習之事
說完,偷偷觀察荀詹的反應。
「還有何事?」荀詹倒是很快追問。
桓姚卻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轉而問道︰「師長是神通之人,想必遍行天下,不知這世上可有民風和善,安樂無爭之處?」
「但有凡人,何處無爭荀詹很認真地回答道。
這話叫桓姚一噎,只好問得再具體些︰「那,可有吏治清明,平民生活富足,無饑無荒,孤兒寡母也可安然立戶的地方?」
她並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也不是非榮華富貴的生活不能過。如果可以,她真想帶著李氏和曾氏一起,找個世外桃源,安安穩穩地生活,再不用為這桓府里頭的爭斗傾軋煩心。
可這年頭,到處都在打仗,又連年鬧各種旱澇災害,幾乎可以說是民不聊生,哪里有什麼世外桃源。稍微安穩些的,也就是江南這一小塊。但也是權貴雲集,橫行霸道逍遙法外者眾。以她和李氏的容貌,就算出去,也依然逃不月兌被人欺凌強佔的處境。
荀詹回想了這幾年走過地方,很肯定地道︰「你兄長所治江州便是
桓姚可不信什麼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桓歆常跟她說些軍政上的事情,她很清楚,桓歆對江州的把控有多嚴密。「除江州以外呢?」
「再無他處
在桓姚的印象里,江州確實是法制最有威懾力的地方,桓歆手握重兵,又好用重典,連世家權貴都分外老實。原以為荀詹見多識廣,能有別的發現,听完他的回答,卻依舊是失望。
于是,她只能換個方向了。
「倘若他日我身上的毒解了,師長可還會繼續教我?」
荀詹倒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桓姚的未來,對他來說是一片迷霧,他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因此,只能答道︰「吾不知
「怎會不知?」桓姚對這個回答有些奇怪,「師長還想繼續教我麼?想就是會,不想就不會。這塵世間,又沒什麼可以阻撓你
想還是不想?這個問題叫他更是迷茫,他苦思了半響,也沒個答案。
桓姚見他沉默皺眉,以為他覺得逾越了,便只好適可而止,往後再徐徐圖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本想寫點肉末的,最後一千字卡了五個小時,還寫成了那個樣子,捂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