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皇後 100第一百章 是誰非禮誰

作者 ︰ 海的挽留

()林壑斂暝色,雲霞收夕霏。

染了血的夕陽于西邊的天幕做著最後的掙扎,奮力向天地間拋灑出所剩無多的熱力。大片大片聚攏在落日旁邊的雲塊被鍍上一層渾厚的金邊,同時又于濃烈鮮妍之中透出淺淡的玫瑰紫,襯著周圍一片壯闊輝煌的熔金嵌紅,顯出幾分寧人身心的安謐。

倦鳥歸巢,垂死的夕陽在一陣陣怪鳥的啼叫聲中漸漸無力地往地平線下墜去,天幕變得愈加沉暗。

漪喬蹲身在一片湖水旁邊,捋起袖子手執一截竹筒往前探身汲水。待到水差不多滿了的時候,再取出另一截竹筒,接著又取出第三截,如此重復,直到將三截碗口粗的長竹筒都裝滿水才收回手緩緩站起了身。

她回身望了望漸晚的天色,輕輕嘆息一聲,調頭疾步向前走去。

漪喬如今所在的地方,正是那斷崖之下。只不過她原本以為這次一定會被摔個粉身碎骨,一早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但沒想到他們卻正好墜落到了一片湖泊里,因而得以幸免于難。

她之後也感嘆這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情,按說那湖也算不得特別大,他們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居然就偏巧落在了里面。

她想起在她閉上眼楮之前祐樘就抱著她加快速度往下墜去,心里不禁泛起一絲疑惑——難道他這麼做不是要和她一同赴死麼?難道他們得以生還並非巧合?可他怎麼知道這下面有個湖呢,在急速下墜的時候怎麼還能顧得上注意下面的地形?

然而這些疑惑也只是在她心頭一閃而過,她並未去深究。她真正感到奇怪的是方才藍璇明明已經生發出異光,時空開始錯位,卻為何沒有將他們帶回現代去?

當一切都止息下來之時,他們居然仍舊身處古代的深山里,和之前相比也沒什麼變化,就好像那冰藍色的異光從未出現過一樣。

看來,這種超自然的現象還真的是不可捉模。若是不然,她豈不是可以在兩個時空之間自由穿梭?

漪喬笑著搖了搖頭,抱著三截盛滿清水的竹筒,手里還拎著一兜用衣服包好的野果子,頗有些吃力地一路行去,沒多久便來到了一處山洞外。

可能是周圍的地形地貌使然,這里的洞穴其實還是有不少的,所以要找到一個棲身之所並不難。她來回查看了好幾個地方,最後選定了一個相對背風干燥的洞穴。

她一將手里的東西放下來,就趕忙快步來到了祐樘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當時他們掉落到崖底那片湖里之後,他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將她奮力推到了岸邊,而他自己則險些因為月兌力滑進湖底,幸虧漪喬眼疾手快地及時拉住了他,將他拖拽到了岸上。

這之後,他就因為身體過度虛弱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只剩一絲淺薄的意識在吊著。漪喬幾乎是將他整個人的重量都架在自己身上,半扶半背著他一路尋覓棲身之所。

他身上的傷是個大問題,方才又浸了一次水,極有可能會感染,所以必須要盡快處理。

漪喬原本打算安頓好他之後試著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可用的草藥,但卻在無意間發現他的身上居然就備有幾個小藥瓶。雖然在水里泡過一遭,但藥瓶本身密封得極好,所以里面的藥物沒有進水,仍舊可以使用。

如此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她正好也沒有多少野外生存的經驗,幾樣常用的療傷草藥也只是勉強認識而已,她還害怕到時候她給他上錯了藥幫倒忙那就糟了……

貼在瓶身上的標簽上的字跡已經模糊,漪喬仔細辨認過了之後,為他清洗了一下傷口,小心地為他一層層地敷藥。

如今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她才真正感受到他傷得有多嚴重。有幾處傷口太深,裂開的皮肉都已經微微卷曲,血肉模糊地和破裂的衣料粘連在了一起,光是清理掉傷口周圍凝結的血漬,漪喬就用了好大一會兒工夫。除此之外,他身上的擦傷刮傷大小刺傷就更是不計其數,漪喬上藥的時候簡直都不忍直視。

從始至終她的手一直都在微微顫抖,額頭上早已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鼻子隱隱泛酸,心里涌上一股不可遏止的自責——他若不是為了她,如今該是好端端的毫發無損才是,何至于傷成這樣?

漪喬看著他蒼白憔悴得毫無血色的面容和身上的累累傷痕,心里刀割一樣得疼。

縱然祐樘此時早已經昏迷過去,但身體上的巨大痛苦還是令得他微微蹙起了眉。漪喬深深地凝望著他,抬手輕輕地撫了撫他的眉頭,為他理了理鬢角的發絲,繼而在他額上緩緩地印上了一個輕吻。

她還要在太陽完全落山之前再盡可能多地取一些水來,另外還得趕緊生著火,他們身上的衣服都還是濕的,需要盡快烤干,而且她從湖里面弄來了兩三條魚,如果沒有火的話,他們晚上就只能靠吃野果子填肚子了。

等到漪喬再次回來的時候,手里除了取回來的清水以外,還有不少樹枝。她砍來那些樹枝,是打算取一部分用來做支架烘干衣物、炙烤食物,至于剩下的部分,她想試試鑽木取火。

那是最原始的,同時也是最困難的取火方法。據說若是沒有經驗的話,最大的可能就是連一絲火星都鑽不出來。而她也只是知道原理而已,經驗什麼的根本談不上。

遙想她當初第一次遇到祐樘的時候,好歹身邊還有一個裝備著齊全物件的包袱,如今卻是連打火石那種古老的生火工具都沒有,所以眼下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雖然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她又是鑽又是吹地折騰半晌,弄得灰頭土臉、手上的皮都要掉一層,卻仍是連半分火星都瞅不見的時候,還是不免崩潰地直想撓牆。

她嘆了口氣,順手將鑽頭扔到了地上,口里不由自言自語地喃喃道︰「真是麻煩得要命啊!要是有打火機就好了……」

「打火機是何物?」

「打火機?就是……噗,咳咳咳……」漪喬剛要條件反射地順嘴接下去,然而話一出口渾身便是一激靈,緊接著就被自己結結實實地嗆了個正著。

「你何時醒的?!你傷得那麼重,怎麼這麼快就醒過來了?」她猛地一轉身,瞪大眼楮看向身後那個方才出聲的人。

「就是方才,只是喬兒未注意罷了。我身上備著的都是上好的傷藥,見效很快的,」祐樘解釋完後唇角勾出一縷和煦的笑意,伸手溫柔地為她順了順氣,「我也只是醒了而已,看把喬兒欣喜的,竟然激動至此。」

漪喬的嘴角抽了抽,一臉的哭笑不得︰「你——!我是被你……」

然而他像是沒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一樣,唇畔依舊掛著柔和純然的笑靨,勾起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不過是生個火而已,怎的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喬兒去把臉洗一洗,這里讓我來吧。」

「可是你的傷……」漪喬欲言又止,滿面憂色地望著他。

「喬兒都幫我上過藥了,暫無大礙,」他面上的表情透著些散淡,仿佛身上的傷痛真的已經減輕了很多,「更何況這也不需要耗費多少體力,我還沒有那麼羸弱。」

漪喬見他如此說,只好依言讓開地方,轉身去洗掉面上的髒污。

待她再轉過身來的時候,驚訝地看到那個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鑽了半天連個煙都沒冒出來的鑽板此時竟然竄出了一簇火苗。

「天,你是怎麼辦到的?」

祐樘笑了笑沒有答話,只是讓她將樹枝搬過來將篝火點起來。

考慮到總是這麼穿著濕衣服可能會著涼,漪喬選擇先將衣服烘干再炙烤食物。然而她剛把外衣放在木枝上架好,就著火光無意間低頭一瞥,卻被嚇了一大跳——她看到了自己鎖骨下方露出來的那處尚未消掉的吻痕。

原本深紅的顏色如今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成了青色,雖然不如一開始那麼明顯,但雪白瑩潤的肌|膚上多出來這麼一塊,眼尖的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比如,她身邊的那位。

算起來也有些日子了,這吻痕怎麼還沒消掉?!莫非是巴圖蒙克當時太過用力導致這痕跡烙得太深?想到這里,漪喬真是又窘迫又氣憤,面上紅一陣白一陣。

這要是被祐樘看到了還了得?她就算渾身都是嘴恐怕也解釋不清楚了……

「喬兒怎麼了?在想什麼呢?」一管冰玉一般清潤悅耳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漪喬猛地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迅速將襟口往上拉了拉以遮住吻痕,隨即轉頭干笑兩聲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在想我們要怎麼出去。」

「這個不必擔憂,我們明日一早便動身,我當初為了行軍布陣之用,特意將潭拓寺周圍的地形熟悉了一番,」祐樘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個藥瓶,笑著示意漪喬過去,「喬兒怎麼只顧著給我上藥,都沒有處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傷呢——來,我幫你敷一下藥。喬兒放心,不出幾日便能完全愈合,連疤痕也不會留下。」

漪喬現在不怎麼敢靠近他,怕他看出什麼端倪來,但是僵在這里更會惹人懷疑,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一步步挪到了他跟前。

祐樘淨了手之後,開始仔細地處理起她手腕上的傷來。即使是伸出手來讓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她也要騰出一只手去拽著衣襟,而且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要不然憑著他的洞察力,她怕她當下就得露餡兒。

「喬兒,你可知道方才的異象是怎麼一回事麼?這玉佩我戴了也有十幾年了,怎麼未嘗發現它是如此邪乎的東西,」他手上的動作不停,低著頭沒有看她,「還有,它似乎和你有著特殊的關聯,是麼?」

「這個,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誒,」漪喬抿了抿唇,故意敷衍道,「可能是我和它有緣吧。」

「有緣就要把你帶走麼?那我還不如將它砸掉。」

「哎——別呀,那不是你母妃留給你的麼?更何況,你之前還答應等你登基了之後把它給我呢……」

「喬兒還惦記著玉佩麼——你到底瞞了我什麼?」祐樘的動作倏忽一滯,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抬頭猛地看向她,驚得漪喬一哆嗦,拽著領口的手不自覺又緊了一分。

「為何我總覺得喬兒的心有些不定,似乎是不屬于這里一樣。喬兒當初向我要玉佩,其實就是為了離開我是麼,」他微微斂容,一雙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所以,喬兒方才推說不清楚,根本就是沒有說實話,我說的可對?」

漪喬看著他的表情變得愈加嚴肅,知道他是和她動真格兒的。可是她又不能告訴他真相是她是從五百多年之後穿越而來的一縷魂魄,畢竟這件事情太過荒誕。而另一方面她也不願扯謊騙他,天人交戰了片刻,萬般無奈之下,漪喬只好試著裝可憐給自己打圓場。

她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垮著一張小臉,癟了癟嘴道︰「哎呀,我能瞞你什麼呢?當時不是因為我們在鬧別扭麼?我一時生氣不想看見你嘛……呃,當然了,現在不會再想著要離開你了——至于方才嘛,我是不想再提及此事了,要不然……多傷感情你說是不?而且我是真的琢磨不清楚這玉佩是怎麼回事啊,在崖頂的時候我剛踫了你一下,那團藍光就出現了,但是你看,現在我再觸踫到你就一點事都沒有了誒。」

「無論怎樣,這玉佩我就算是不毀掉,日後也不會再戴在身上,」祐樘對于她漏洞百出的話也未再做追究,用手心捧起她的臉頰,「最重要的在于,喬兒日後不能再想著離開我,懂麼?」

漪喬一听這話,趕緊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面上笑得一片燦爛︰「明白明白,我以後一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祐樘的唇角彎了彎,正欲低頭繼續為她敷藥,然而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之後,卻停在了她拽著領口的那只手上︰「喬兒為何一直揪著衣襟?莫非是怕我非禮你不成?」

「呃……怎麼會呢?你非禮我那不是天經地義的麼,」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我是怕我非禮你——先把自己的衣服給月兌了,再把你扒了然後吃得骨頭都不剩。」

「那喬兒確實操之過急了些,雖然身處荒野會比較有情趣,但我如今渾身都是傷,多少會不方便,等回宮我將傷養好了之後再行非禮也不遲。」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這話時表情里沒有一絲的不自然。

漪喬臉色一黑,自知不能再和他貧下去,便訕訕地笑了笑,盡量將自己的表情擺得自然一些︰「其實我就是覺得冷……」

「冷?那篝火不是燃得挺旺的麼?」

「我怕冷行不行……對了,」漪喬一直暗暗地搜腸刮肚思忖著怎麼轉移話題,終于靈機一動想到一個,于是聲音一頓一揚道,「我一直都不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受的內傷?」

「喬兒生辰那日芙香在酒水里做了手腳,她下的藥無色無味,讓人毫無察覺,能使人在短期內使不出內力,而我在回京的路上于崇文門外中了埋伏,原本是謀劃好的事情便出了紕漏,受了內傷還是輕的。至于之後……喬兒應該都知道了。」

「可我當時听芙香說那是毒藥啊……不過如今看來就很能說得通了,正因為是這樣的藥,所以我這個不會武功的人才會沒事。這樣一來,一方面借著我的手給你下了藥,另一方面又為除掉你增添了一分把握。」

「她不僅利用了我對喬兒不設防這一點,而且若是我真的被他們戕害,還能將最後的罪責全部推到萬貴妃身上,她的所作所為卻不會暴露。」祐樘接著道。

「你說的這個人就是邵宸妃吧?她藏得還真是深啊,比萬貴妃可怕多了。若不是這次的事情,我真看不出她野心這麼大。」漪喬不由唏噓道。

「嗯,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邵宸妃在幕後謀劃的。我當日讓芙香指證的幕後主使就是她,」祐樘說著將目光投向漪喬,「皇祖母會知道你和巴圖蒙克的事情,也是邵宸妃買通了芙香套出話來之後有意捅到皇祖母那里的結果。」

漪喬愣了愣,隨即想起祐樘當時說芙香沒有臉面提起她,原來是因為芙香出賣了她。那女孩子當時信誓旦旦地向她表忠心,如今看來,又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呢?

不過這麼說,祐樘早就知道了芙香被收買的事情?他心里到底裝了多少秘密,到底知道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漪喬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不由覺得心里有些梗。她容色斂了斂,凝眸看向他︰「如今我不想我們之間再隔著一層紗,我想把話挑明了說——我問你,為什麼很多事情你都不告訴我,到頭來讓我傻乎乎地為你白擔心?」

祐樘輕輕地嘆息一聲,傾身將漪喬攬到了懷里︰「喬兒要知道,我是在何種地方長大的。皇宮里的爾虞我詐、明槍暗箭我見得太多了,從內心里來說,我是不相信任何人的。故而很多事情我從來都是只做到自己心里有數就好,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況且,其實我沒想到喬兒的反應會那麼大的。又加之……」

「又加之什麼?」漪喬趴在他肩頭,悶悶地問道。

「沒什麼,反正如今一切都已經明朗了。若是日後再遇到諸如此類的事情,我會知會喬兒一聲的。」

「又是話說一半,」漪喬嗔怪地「哼」了一聲,「繞了這麼大一圈怪誰?你要是早點和我表白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快點,再把墜崖的時候你和我說的話說一遍。」

「我當時又不是故意要讓喬兒誤會的,」祐樘有些無奈地笑笑,「而且,有些話听多了會膩的。」

「才不會膩呢!你也只說了一遍而已。」漪喬不滿地撇撇嘴,從他的懷里掙了出來,正打算不惜撒嬌賣乖惡心惡心他也要再磨出來一句表白的話,卻不知怎的,莫名其妙感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漪喬眨眨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心里一驚,繼而順著他漸趨詭異的目光僵硬地看了過去。

「喬兒,你可以告訴我,你鎖骨下面的那一塊是什麼麼?」他不咸不淡的聲音幽幽地傳來,雖然是四平八穩的語調,也听不出什麼喜怒,但漪喬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不厚道地笑了……小喬,乃保重拍肩~

PS︰今天是重陽節,某海在此祝天底下的老爺爺老女乃女乃們節日快樂,晚年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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