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柴烈火 沖動是魔鬼(一)

作者 ︰ 明開夜合

程如墨笑笑,將地上的外套撈起來,起身遞給陸岐然︰「你的衣服。」

她本是打算幫他洗了再還給他,但仔細一想,這就像是錢鐘書《圍城》里說的,男女關系往往從借書開始,一借一還,就曖昧了。她若是拿了陸岐然的衣服,兩人不可避免就要再次見面。但眼下的光景,還是別私下見面的好。

陸岐然將衣服抖了幾下,拎在手里。他走前面,程如墨走後面。兩人攔了輛出租車,先往程如墨住處去,再去江城賓館。兩人一路上沒有交談,像是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程如墨心想,所謂一夜,也就是一夜罷了。

——

第二天程如墨回了趟家,一到家就被劉雪芝一頓臭罵,問她上周怎麼沒回家。程如墨手里捏著遙控器,一邊百無聊賴地換台一邊與劉雪芝周旋。

好歹第一輪拷問過去了,劉雪芝突然問她︰「子月是不是去找過你?」

「不但找了,還找我訛了部手機。」

「多少錢?」

「四五千。」

劉雪芝本在繡十字繡,手里拿著剪刀正在絞線,听程如墨這麼回答,頓時將手里的剪刀一把摜進針線筐里,罵道︰「真是只喂不飽的狗。」

程如墨沒說話。

「昨天你小舅媽又打電話過來,說你表弟頭上長了個瘡,家里醫院治不好,要來我們這皮膚醫院看看。這一來吃住倒不說,醫藥費也得我們出,到時候他們回去,還得給你表弟置身衣服,少于五百還不行。」劉雪芝啐了一口,「呸,真當我們這兒是免費收容所了。」

程如墨本就心煩,听劉雪芝這麼一通抱怨更是煩得想撞牆。她很想對劉雪芝說,要是不想接待為什麼不干脆拒絕。但她也明白這些親戚關系盤根錯節,真要哪里招待不周,小舅媽回去一通亂說,劉雪芝肯定又要氣得血壓升高。

劉雪芝罵了一通,心里舒坦些了,又問程如墨,「你是不是帶男人到你住的地方去了?」

程如墨一驚,立即坐起來,「你听誰說的?」

「是不是?」劉雪芝繃著臉,聲音活像是在冰箱里凍了一遭,冒著冷氣。

程如墨明白過來,「你別听嚴子月嚼舌根。」

「她說了,可是看見那什麼……盒子就直接擺你床邊櫃子上。」

程如墨頓時難堪,「我帶人回去又怎麼了?難不成我還沒嫁給邱宇,就得替他守活寡?」

劉雪芝瞪著程如墨,「你自己听听你說的什麼話,你懂不懂什麼叫自重?」

「我怎麼就不自重了?」程如墨抬高了聲音,「我一沒劈腿二沒給人當二女乃……」

「你還有道理了,」劉雪芝打斷她,「你不看看你今年都幾歲了,還這麼晃晃蕩蕩不著急,你打算幾時結婚,你自己說?」

程如墨不說話,電視里正放到男嘉賓的第二段視頻,台上二十四盞燈已經全滅了。

劉雪芝自認為捏住了程如墨軟肋,立即打蛇隨棍上,「前幾天我跳舞認識了一個人,她兒子也還沒結婚,今年二十九歲,學計算機的,工作也還好,你下周找個時間見見。♀」

「我不去。」程如墨抱著枕頭,扭頭不悅回答。

劉雪芝拉長了臉,「讓你見個面,又不是讓你現在就結婚。」

「反正我不去。」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劉雪芝冷聲說,「你信不信我把你表妹說的話告訴給你爸?」

「我怕他嗎?」程如墨立即反問,聲音不自覺尖了幾分,「我現在都自己拿工資了,我怕他嗎?」

劉雪芝自知觸到了程如墨的雷區,立即噤了聲。但仍是板著臉,將一張紙條拍在她面前的茶幾上,走進廚房做飯去了。

程如墨瞥了一眼,上面寫著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

——

周一開了最後一次會,陸岐然和他們組長就要回去了。

程如墨開完會去茶水間泡咖啡,過了一會兒瞥見陸岐然端著紙杯過來了。她往旁邊讓了讓,一邊倒水一邊問︰「什麼時候走?」

「明天下午。」

「哦,」程如墨垂眸,淡淡說,「我明天晚飯要去相親,得提前準備,就不送你了。」

陸岐然頓了數秒,「嗯。」

程如墨張了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她其實不打算打劉雪芝給她的那個電話,但不知為何有種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的沖動,沖動之下還是撥過去了。

這種沖動,程如墨也不是第一次。

大三上學期,學校生科院學生會辦了個活動,叫做「七天契約情侶。」顧名思義,這活動就是根據大家報名的要求進行速配,配對成功的人當七天的臨時情侶。七天以後,若是看對眼了,可以繼續發展。

當時程如墨也是沖動之下報了名。她只規定了身高和專業,最後配給她的人,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偏偏是小她兩歲的大一學弟。學弟179厘米,長得也還不錯,但兩人共同話題貧乏得如同凱拉奈特莉的胸部,後者擠擠還有,前者根本就是嚼爛了的甘蔗,榨不出半點汁水。

當然最後程如墨也沒能堅持住七天,她沖動退散之後,只有無窮無盡的懊惱,和學弟講清楚,兩人從此相忘江湖。

接她電話的是個非常溫和的男生,程如墨和他禮貌周旋之後,定了一個見面的時間。

「一路順風。」程如墨沒看陸岐然,最後這麼低聲說了一句,端著咖啡回到自己工位。她站在電腦前怔愣了數秒,將杯子端起來抿了一口,又立即吐出來。

苦得要命,忘了加糖。

——

周一一整天,程如墨都在修改宣傳方案,爭取下班之前定稿。緊趕慢趕,還是比下班時間晚了一小時。

正要走,齊簡堂過來了。

他今日穿著件騷包的粉紅色襯衫,手里捏著一款墨鏡,看程如墨正在收拾東西,笑說︰「小墨墨,還沒走呢。」

「又發|春了?」程如墨懶得理他。

齊簡堂笑嘻嘻湊過來,「接了個外快,我打算做完就換輛新車,你幫我參謀參謀?」

「我能幫你參謀什麼,我就認識大奔,你買得起嗎?」

「暫時是買不起,但如果你想要去當彩禮,我一咬牙,也就買得起了。」

「那你還是攢好你的老婆本吧。」程如墨東西收拾妥當,「我要去吃晚飯,你還不走?」

「按理說我應該陪你,不過我今天有約了,改日請你。」

「誰稀罕。」

程如墨快要走到門口了,齊簡堂卻又將她叫住。

程如墨轉身看他,「還有什麼事?」

齊簡堂走到她面前︰「差點忘了正事,我想讓你去出趟差。」

「去哪兒?」

「崇城,」齊簡堂看著程如墨,「這個項目上線早期需要我們派人去盯著,我肯定是不能去,其他人去我又不放心。」

程如墨沉吟。

「當然你去我也不放心。」齊簡堂意味深長地說。

程如墨自然懂他的意思,「我要出差補貼。」

「頂多給你補月薪的十分之一。」

「蒼蠅腿也是肉。」

齊簡堂嫌棄地看她一眼,「那行,你熟悉方案和流程,盯緊一點吧,這個項目如果成功,對我們策劃部拓展業務也很有幫助,至于其他的……」

「你放心。」程如墨打斷他。

齊簡堂靜靜看了她幾秒,「好吧,你周四過去,我讓人幫你訂機票。收拾收拾下班吧。」

走出寫字樓,程如墨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心情才稍稍平復下來。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是衛界先生嗎?不好意思,本來和你約定了明晚一起吃晚飯,但是我臨時有事,我們能不能下次再約?」

那邊爽朗地說沒關系,打听了一下她最近的安排,听說她要出差,又順便祝她出差愉快。

「是個好人,」程如墨掛了電話,嘆了口氣,「可惜了。」

心里那股沖動,退潮一樣,散得一干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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