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張如錦如果能放過她,就不會安插荀嬤嬤在莊子里了。既然張如錦勢必不會放過她,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如意在一旁服侍張小晚用過早飯,見張小晚出神,以為她身子不適,關切問道︰「小姐,您怎麼了?」
張小晚「哦」了一聲,笑道︰「如意,你別一口一個您了。說起來我年紀比你還要小呢。」張小晚很喜歡如意姑娘,非但是「您」字讓張小晚覺得渾身不自在,那句「大女乃女乃」和「小姐」,額,也讓她很別扭。
如意微笑道︰「小姐宅心仁厚,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更應該尊重小姐您。」
張小晚听她這麼說,也不廢話了,轉念一想,道︰「如意,我來莊子也有半個多月了,我想見見莊子上上下下的人。另外,你讓管事的列一份名單給我。」
如意微微詫異,卻很快喜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張小晚笑著點頭。看的出來,如意以為她腦子開竅了,正高興著呢。張小晚收斂了笑意,覺得十分無奈。她現在真是無比懷念宅在現代的日子,因而又抱著軟枕在床上打了個滾,以發泄這段時間來的郁悶。
如意傳了命令下去,很快就召集了莊子里的僕人。
她一個被放逐的「嫌妻」,自然沒有正規侯門夫人的待遇。因此,張小晚的主院中服侍她的是大丫鬟如意,此外還有鶯歌、燕舞兩個打雜的丫鬟。上次給她熬藥的粗使丫鬟是從侯府帶來的兩個丫鬟。
現在莊子中的管事是荀嬤嬤一家,負責莊子上其余雜事的另有白姓一家四口,姓陳的兩位夫妻,以前除了白家的婆娘和她的女兒並另外兩個長工是負責打掃莊子里的衛生的,白家的父子和陳家的夫妻是負責輪流記賬和管理莊子內的事物,還有五個長工負責田里的活計,廚房的兩個嬤嬤和一對打下手的小夫妻,以及繡房的一個丫鬟。當然,到了農忙時,還會再請十幾個個短工。
這莊子坐落在南方近蠻夷邊陲之地的牛村。莊子由正堂、後院、花園三個簡單的部分構成。正堂乃平素招待客人的場所,後院主屋是張小晚的院子,側院又分客房和下人住所。另外,莊子外一百畝良田都是侯府名下的。從前白家父子和陳家夫妻記的賬主要是這一百畝田地的收成,他們拿著侯府的月俸,到收成的時候,又將糧食送往京城侯府。
現在,張小晚來這里養病,卻沒有個具體的歸期,大家也基本明白,張小晚是被侯府「放逐」到這里的。可張小晚一個人來了也就來了,身邊偏偏還跟著荀嬤嬤一家子。荀嬤嬤是侯府中的親信老人,她一來,白家和陳家的管事之位自然就全權交給了荀嬤嬤。
張小晚看完名單上的人,如意正要點名。張小晚擺擺手,道︰「如意,既然荀嬤嬤是莊子管事的,報名這種事情自然讓荀嬤嬤做才合適。」
這是張小晚正式和荀嬤嬤照面。前段時間,張小晚纏綿病榻,荀嬤嬤沒有上門看過她一次。她倒是在房內也听到荀嬤嬤的頤指氣使。此刻,張小晚似笑非笑地看著荀嬤嬤,莫名其妙地就讓荀嬤嬤感到一陣子頭皮發麻。
因笑道︰「是,老奴遵命。」
張小晚在屏風內听荀嬤嬤報出一個名字,然後被念到名字的人出來見禮,發現這些人多是不知禮數或者說,是明明知道禮數卻不甘心給她這個「被放逐」的主人見禮的。因此一場點名弄的亂哄哄的。
如意給張小晚遞去熱茶,等荀嬤嬤報完名字的時候,張小晚對如意一笑,如意立刻會意。
「今兒個大伙兒都見過了大女乃女乃,往後只要安守本分,大女乃女乃也不會虧待了大伙兒。大女乃女乃說了,白管事和陳管事都是莊子里的老人了,對莊子的一切都熟悉,往後還要兩位繼續為莊子的事情盡力才好。」
誰都知道如今莊子里管事的是荀嬤嬤,如意這一口一個白管事和陳管事,真真是給荀嬤嬤好一個沒臉。荀嬤嬤在旁,臉色幾變。端坐在軟椅上的張小晚輕笑出聲︰「白管事和陳管事這些年來為莊子辛苦了,如意,我的梯己中有幾匹上好雨過天青,等會兒你讓人給兩位管事的送去。♀」
白、陳兩家趕緊上前叩謝。張小晚又道︰「兩位管事不必多禮。眾所周知,我雖出生相府,卻命途多舛,雙親早亡,幼年時顛沛流離,過盡了苦日子,後蒙老侯爺垂憐,容我一席安身之地。」張小晚頓了一下,又道,「兩位管事是見過世面的,莫笑我拿不出好東西才是。」
張小晚一番話說的是在情在理,莊子里的僕人哪個不是窮苦出生?又多多少少听了些關于張小晚的事情,以前听別人說,或許還會嘲笑張小晚幾句,說她沒命享福,可如今听張小晚自己平平淡淡地說來,倒是覺得張小晚可憐了。于是,僕人中多有動容的……
外間一個婦人趕緊道︰「阿彌陀佛,老奴今日見大女乃女乃談吐實在不凡,來日必有大造化的。何況,誰不知道雨過天青乃是上好的料子,有價也無市。實在是大女乃女乃謙虛,小的們得了這麼大的便宜哪里敢拿喬的?往後定好好服侍大女乃女乃。」
如意俯身在張小晚身邊道︰「這是陳家的。」
張小晚道︰「陳嬤嬤客氣了。我初來乍到,又因長途跋涉而臥病半月余,今日才和大伙照面,往後還需要莊子上上下下齊心協力方是。」如意就張小晚的意思又賞了莊子里所有人一個月的月錢。外面立時一片叩首謝恩的聲音。對這個命途多舛的「大女乃女乃」也多了一份敬意。
如意看火候把握的差不多了,道︰「大女乃女乃乏了,大伙兒要是沒什麼事,就散了吧。」
又是一片告退聲。如意笑盈盈地朝臉色不好的荀嬤嬤看去,問道︰「荀嬤嬤,大女乃女乃大病初愈,正是要休息的時候。您還有事嗎?」
張小晚順勢掩著唇,打了個哈欠。荀嬤嬤嘴角一∣抽,只能規規矩矩地告退。
等人都出去了,張小晚朝如意一笑,道︰「如意,我配合的不錯吧?」
如意拍拍胸口,道︰「小姐,您下次要做什麼之前,先知會奴婢一聲。呼,您可不知道,奴婢剛剛可緊張了。」
張小晚撓頭笑笑,如意感慨完又道︰「小姐,我瞧您今兒這麼一番動作,陳家的一定會對小姐盡心的。」
張小晚搖頭道︰「莊子里這兩個管事的都是有些斤兩的人,也最是會順勢而為的人。他們在觀望咱們呢。不過,咱們也沒必要太花心思在這上頭。左右這些人都吃著侯府的糧食,是侯府的人。他們盡心與否,我不知道,卻絕對不敢重用他們的。只要他們往後別給我下絆子就好。」
「小姐所言甚是。可荀嬤嬤……」
張小晚點頭道︰「其實我來了莊子,就沒有心思和如錦夫人爭什麼了。既然如錦夫人不放心我們,安排了荀嬤嬤過來,那就讓荀嬤嬤待著,免得我們除去了荀嬤嬤,她又安排另外的人。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個荀嬤嬤並不是個厲害的。」
如意聞言,驚訝地看著張小晚,半天才道︰「小姐……奴婢總覺得你變得不一樣了。」
說著,如意又紅了眼眶,如果小姐早在侯府的時候就這樣,也不至于被老夫人和如錦夫人欺負的這麼慘,還被趕到莊子來了。
張小晚捧著腦袋,哭喪著臉,半天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如意見張小晚如此,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小姐,莊子里的事情,您打算如何分配和安排?」
「莊子里的事情?現在是誰安排的?」
「您生病的這段時間,都是荀嬤嬤安排的。不過,既然您是莊子的主人,自然是您管的。雖然莊子的收益對于侯府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可是,難保有心人不拿莊子的事情做由頭。荀嬤嬤是個貪心的,只怕到時候會連累到小姐您。」
張小晚郁悶了,道︰「左右做的再好,都是侯府的東西,還要勞心勞力地去管。」好想宅……好想嘛事都不管……
如意噗嗤一笑,看著孩子氣的張小晚,道︰「小姐忘了?這一百畝田里還有二十畝是當年老侯爺許給大女乃女乃您的。大概是讓管事另外做了賬本的。反正您都是要管理那二十畝地的,不妨連其余的八十畝也一並管了,順帶這莊子。何況要是盈利多了,您也是能分到一些銀子的。」
如意就期望能讓張小晚去做一些別的事情來散散心。
張小晚一听,眼楮就亮了。雖然這個時代的女人不能出面經商,可是要是有田有房,還是能吃穿不愁的!于是,張小晚趕緊問︰「如意,我的月錢是多少?」
「小姐,您怎麼連這個都忘了?您的月錢一直是三十兩銀子。」如意皺眉道,「這些月錢又如何能與老丞相給您留下的財產比?」
張小晚還是第一次听到張相的遺產!想著原主的回憶里幾乎沒有提起張相的事情,比如,張相一家是怎麼死的,張相死後有沒有留下一筆遺產。看來原主果然是一心撲在蕭盈的身上,旁的都不在意。
張小晚立刻拉著如意,道︰「從前是我不對,一門心思就知道折磨自個兒。如今我差點死過一次,自然就明白了。如意,你快給我說說我爹爹的財產。」
如意又要掉眼淚,張小晚趕緊一番安慰。她才哽咽著道︰「老丞相為官清廉,可到底做了二十多年的丞相,田地還是置辦了很多的。當年,老丞相在鄉下招惹到那伙強盜……」說到這里,如意趕緊去看張小晚的神情,看她眉頭雖然皺著,卻沒有別的傷感情緒,才繼續道︰「後來,老侯爺為老丞相剿滅了那伙賊人,也收了老丞相所有的財產。您也知道,當初,所有人都以為如錦夫人才是您,叫了‘小晚’這個小名,還取了‘如錦’這個大名,非但如此,老侯爺後來將所有的財產都歸到了如錦夫人的名下。」
「……等小姐您回到侯府的時候……那筆財產只剩下了南方的十畝水田和十畝荒田……老侯爺當年知道這件事情,這才一病不起,還特意私下給您留了許多的田地……」如意幾乎是咬著牙說的這一切。
張小晚這才大悟,原來剛剛如意那句「怎麼能和老丞相留給您的財產比」,完全不是覺得張小晚眼皮淺,而是……憤慨啊!原主這個正主都認祖歸宗,正了名了,結果連老子給她留下的財產都被人直接典當了!是存著給張如錦做嫁妝了吧?!當初,張如錦才十一歲,雖然是知情的,可操縱這件事情的人只怕是老夫人吧?難怪侯爺生了一口悶氣,完全說不出口!這種家丑如何能說出來?只能默默地給張小晚一些東西作為補償。
原主張小晚姑娘,您當時在干什麼?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老侯爺給了二十畝田就把您打發了……噗……默默為您點只蠟燭,估計老丞相九泉之下都會怒你不爭啊……
張小晚欲哭無淚,看著如意道︰「我剛剛還以為自己成了百萬富翁,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了!」太特麼坑爹了!老夫人和張如錦也太特麼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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