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張小晚說這句「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如意何嘗不是憂心忡忡?
這蕭姑媽本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卻也的確是受過婆婆的苦的。♀早年這蕭姑媽下嫁九門提督,因她那個八面玲瓏的性子,夫妻之間和睦,又有個高貴的出生,便是婆婆也不敢多說她幾句的,因此她婚後的日子倒也過的順風順水。
可等蕭姑媽生了第一個兒子後,那九門提督公干之時出了意外殉職了。留下了個五歲的稚子。那孩子倒也是爭氣的,十六歲便考中了秀才,將將要去考舉人的時候,卻在途中遇見了一伙盜賊,被人活生生砍死了。
自此後,蕭姑媽的婆婆田氏無一日不打罵蕭姑媽的。只道是她進了門,才克死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幸好蕭姑媽的兒子遇難之前已經娶了媳婦,當時那媳婦肚子里已經懷了血肉。那婆婆日漸刻薄,蕭姑媽都一一忍耐了,這婆婆年紀也大了,沒多少年就去了。
蕭姑媽因自己受過婆婆的苦,對她那個媳婦倒還是不錯的。
只是蕭姑媽那媳婦出身不好,性子唯唯諾諾的。很是訕怕蕭姑媽。
那九門提督一門只他一個有出息的,他沒了以後,家中嚼用都來自蕭姑媽的嫁妝。等蕭姑媽的婆婆沒了,她辦了一場喪事便花光了嫁妝。老侯爺見這親妹子孤苦無依,便接了她們婆媳並那兩歲的孫兒來侯府。
當時張小晚已在侯府兩年多,蕭姑媽住進侯府後,不見得和張小晚多體貼的。
因此這一番刻意的示好,在如意看來很是不對勁。
因此,如意倒是和張小晚想到一處去了。看如意臉色不對,張小晚又問了為什麼,如意索性將自己的猜測全盤和張小晚說了。張小晚聞言,思忖了一番,道︰「咱們既然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便靜觀其變。♀」
如意暗暗點頭,又要服侍張小晚休息。張小晚便拉著她一起出了門,道︰「我今兒且去你房里休息。」又看了一眼蚊蟲嗡嗡飛的房間,心里覺得甚是煩悶。
翌日,張小晚起了個大早,然後就去老夫人門外候著。
幸好她平時就起的早,否則是爬不起來了。
如意跟在她身後,恭敬地站在門外。秀兒出門給老夫人打水洗臉的時候,見到張小晚很是詫異,到底是見過世面的,目光一轉,又盈盈朝張小晚福了身,行禮之後問道︰「大女乃女乃可是來給老夫人請安的?老夫人昨兒乏了,這會子還未起來呢。」
「無妨,我在這里等著便是。你且去忙罷。」
秀兒又是福身,這方退了。
沒多時,老夫人也起了,秀兒端著洗臉水進門,另外三個近身服侍的丫鬟也魚貫而入,為老夫人更衣的更衣、洗漱的洗漱、梳理的梳理,井井有條。老夫人休息了一晚,心情還算不錯,此刻夸道︰「郡主是個體貼的。竟將你們都安排給了老身,自己只余萍兒一人服侍。你們快快都回去,老身這里只要秀兒一個就好了。」
原來那三個丫鬟是蕭姑媽安排到老夫人身邊的。
其中一個伶俐的道︰「老祖宗這是嫌奴婢們不如秀兒姐姐呢?奴婢可不依了,這要是回去了,定會吃郡主一頓好打呢。」
老夫人被逗的呵呵一笑,道︰「郡主跟前的人都這般聰慧?老身哪里嫌棄了?」
秀兒也笑道︰「綠兒姐姐嘴巴最是好了。這都撒嬌到老祖宗的跟前了!也虧的老祖宗寬厚,回頭仔細郡主還收拾了你。♀」
那綠兒吐了吐舌頭,很是活潑。
張小晚在門外听著,心中道,這個蕭姑媽和這老太太表面上看起來相處的很好,可實際上老太太完全不想要蕭姑媽的人在跟前服侍。偏偏沒理由拒絕呢。倒是老太太從侯府過來,那原本在身邊服侍的人呢?
又听里面的秀兒道︰「老祖宗,奴婢今兒一早就見到了大女乃女乃在門外等著給您請安的。倒是很有心。」
老夫人聞言,不屑地哼了一聲,加重語氣,道︰「什麼貓兒狗兒都往我跟前湊,沒得看的心煩!讓她回去罷,往後沒我的命令,不必來見我。」
張小晚心中大喜,這敢情好。老太太見了她心煩,她見了老太太也不舒服。誰喜歡往一個很討厭你的人跟前湊?又不是熱臉一定要貼冷的?不來請安最好不過。
果然,那秀兒從房中出來,頓了一會兒,才為難道︰「老祖宗喜靜,讓大女乃女乃往後不必日日來請安的。」
張小晚見這個秀兒似乎是個不錯的,便問道︰「麻煩秀兒姑娘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敢問秀兒姑娘。」
那秀兒又是笑道︰「大女乃女乃折煞奴婢了。大女乃女乃請問。」
張小晚問道︰「昨兒姑媽對我說,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人不夠,不知是為何?」
那秀兒眼波一動,旋即壓下眼底的情緒,道︰「也不知為何,來的路上竟都生了病。郡主唯恐傳染給了老祖宗,這便都遣散了去。」
真是好巧啊……張小晚垂眼道︰「那還要勞秀兒姑娘多費心照顧老夫人的身子了。」
如意適時給秀兒遞了一個裝著銀錁子的錦囊。秀兒道謝之後,張小晚也離開了院子。
張小晚前腳剛走,後頭又听那老夫人道︰「既然是她賞你的,你就留著。哼,她裝出這幅假惺惺的模樣,還不是妄圖回侯府?!想都別想!」
如今府中多半是蕭姑媽和老夫人的人,張小晚自然也不能和如意隨意出府去。張小晚想要在新宅里辦喬遷宴的日子也只得往後延了。吃過早膳,便拿了字帖在房里臨摹,如意在一旁做著女紅,倒也自得其樂。
到了午時,忽然見陳嬤嬤面無人色地趕來。張小晚吃驚地看著她,道︰「陳嬤嬤你怎麼了?」
那陳嬤嬤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此刻也不顧那麼多,拉著張小晚的手,道︰「大女乃女乃!你趕緊去救救張大牛和小虎子!老夫人這是要打死人了!」
張小晚一听,也急了,忙道︰「陳嬤嬤莫急,你快與我說說,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嬤嬤道︰「這小虎子今日來莊子要見您,不曾想驚到了老夫人。老夫人也不知為何,就要打小虎子這五六歲的孩子,老奴正要勸,那白嬤嬤不知從何而來,說是張大牛偷了賬房的銀子,被荀嬤嬤抓了正著,一問之下,又知道這張大牛就是小虎子的父親,老夫人動了怒火,要將他們父子打一百大板趕出莊子去!」
張小晚趕緊道︰「不說張家父子是不是被冤枉,這一白大板便是壯年男子也受不起的!那小虎子不過是個孩子,老夫人這麼打,豈不是要人命?!」
這就要出門去。
陳嬤嬤和如意緊隨身後。剛剛踏出房門就見陳良等在外頭。
陳嬤嬤道︰「良兒你在這里做什麼?!」
「娘。孩兒特意在此等候。大女乃女乃,這件事情,誰都可以去,唯獨你不可以去。」陳良看著張小晚道。陳嬤嬤急了,道︰「你一個孩子懂的什麼?!再不去,那張大牛和小虎子就要被活活打死了!人命關天,你快快一邊去。」
陳良目光篤定,道︰「大女乃女乃是莊子的莊子,那張大牛是莊子的長工,本來主子插嘴長工的事情最是尋常不過。可是大女乃女乃如今卻是一人獨居鄉下莊子,那張大牛系一介男子,若大女乃女乃插足維護,有心之人說上什麼也是有的。」
張小晚一怔,的確,自己擔心小虎子,竟然把這種事情給忘了。
可自己總不能不管。
她見陳良小小年紀就把其中利害分清楚,心中更是覺得這孩子不錯。陳嬤嬤這方考慮到兒子話中意思。一時心急,大伙兒反而想不出個辦法來。
陳良又道︰「可是,您又不能什麼都不管。否則就太過刻意,何況,大女乃女乃您自己也不會讓自己不管。」
張小晚苦笑一聲,看著陳良,道︰「這人是給我下圈兒呢。可憐張家父子受我連累。」
陳良道︰「大女乃女乃還是想想有什麼辦法解決才是。」
張小晚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既然自己不便出面,卻又不能不吭聲發表意見。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授意別人替自己出面。張小晚倒是想起第一次見小虎子的時候,還是白管事的在維護小虎子。
又因為一貫以來,都是那白嬤嬤興風作浪,這白管事倒是很少摻合。
心中有了主意,張小晚道︰「良哥兒、陳嬤嬤,你們現在趕緊回去讓陳管事前去勸著點。也不必說別的,只說張大牛簽的是活契,便是犯了什麼事情,也是要送官查辦的。我們這樣的人家不能鬧出人命來,沒的給侯府添事兒。」
又對如意道︰「我們現在去找白管事。他是個忠厚之人,定不會看著小虎子白白挨了那一百大板,咱們尋他出面,便是他那個鬧事的婆娘也會被壓制下去。」
陳嬤嬤聞言,大喜道︰「大女乃女乃說的是!」
「趕緊去罷。」張小晚又看了一眼陳良,朝他點頭笑笑。
張小晚尋了那白管事,果然如她所料,白管事答應出面。兩人又在房中等了一會兒,估模著時間,張小晚才道︰「如意,咱們也是時候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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