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當當’脆響聲在中午時分驟然停下,伴隨著一聲‘嗤啦啦’的響聲,在無憂鎮眼中那古怪的鐵匠鋪里再無任何聲響。羅雲抬起頭來,隨意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笑道︰「徐老哥過來試試吧。」徐富貴將信將疑的拿起鑌鐵槍,可是已經試探卻發現與之前的長槍效果一模一樣,他皺著眉頭,嘀咕道︰「難道我見鬼了,鑌鐵槍怎麼可能有這麼鋒利呢?」整整一個上午,徐富貴眼楮都沒有眨一下,可是他還是覺得哪里不對。頓了頓,徐富貴搖了搖頭,說道︰「羅老弟的打鐵手藝真是高超。」說話之間,徐富貴拿出二兩銀子放在櫃台上,提著鑌鐵槍朝外走去。羅雲再次攔著他,試圖找零,可是徐富貴無論如何都不收下。最終,兩人較勁將近半個時辰,徐富貴算是妥協,不過他的手中卻多了一柄彎弓和一壺箭矢。站在門前,徐富貴對著羅雲抱了抱拳頭,說道︰「老弟,俺啥也不說了,晚上去俺家喝酒,俺弄幾個好菜,你不去可不行啊。」話音落下,他快速的走了出去,生怕听到羅雲拒絕的話語。羅雲眯著眼楮笑了起來,轉身開始做飯,準備繼續下午繼續打鐵。他現如今對于打造之道更為熟悉,也在打造之中將自己的那顆鋒利的心漸漸打磨的圓潤。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兵器外面流露的殺氣內斂,讓他變得看上去樸實無華。羅雲自從在服用斷元丹的剎那,便選擇了鐵匠這條路。因為,這是他的老本行,也是他這些年做人的準則。只是俗話說,計劃趕不上變化,羅雲整整一個下午都處于忙碌狀態,根本沒有打鐵的時間。這無憂鎮上的居民也不知道听到了什麼風聲,風一般的涌進了鋪子,不但將他這些天打造的農具搶購一空,就連那些兵刃也沒有留下。羅雲眯著眼楮看著空空如也的牆壁,嘴角慢慢的勾了起來,他忽然有一種滿足感。是的,滿足感,正真切切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對于羅雲而言是消失已久的,但是在今天他卻又悄然出現心底深處。因為,當他面對那些淳樸,看上去沒有任何心機的笑容時,覺得心底十分暢快。傍晚時分,羅雲還未來得及清掃店鋪,收拾工具,便有一位五六歲的男童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他瞪著烏溜溜的大眼楮打量著羅雲,大聲說道︰「羅爺爺,俺爺爺喊您去喝酒,說菜都準備好了,酒也溫好了,就等著您呢。」「哦?」羅雲笑了起來,俯身將孩童抱了起來,笑道︰「小家伙,告訴爺爺你叫什麼?」「俺叫徐寧。」孩童看著羅雲,眨巴著眼楮,伸著肉嘟嘟的小手模了模羅雲臉上的刀疤,說道︰「羅爺爺,您臉上的刀疤是真的啊?是不是也是在山上打獵的時候留下的啊,疼不疼啊。」「不疼。」羅雲勾著嘴角笑了起來,說道︰「走,羅爺爺去找你爺爺喝酒去。」說話之間,他抱著孩童走了出去,順手將店門關閉,上鎖,朝著對面那間‘徐記雜貨鋪’走去。羅雲剛剛走進街道中央,紅光滿面的徐富貴便走出店門,遠遠的朝著羅雲行了一禮,說道︰「羅老弟,俺可等你半天了,要不是看你店里還有人,早就過去拽你了。」說話之間,將將徐寧抱了過去,說道︰「喊爺爺了沒有?」「喊了!」徐寧脆生生的聲音格外響亮,一臉的自豪。羅雲與徐富貴相視而笑,同時走進了店門。當月上中天之時,羅雲才離開了徐富貴的雜貨鋪,而徐富貴也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他今天太高興了,自己活了一輩子,終于找到了一件可以當做傳家寶的東西。實際上,在這一夜,還有無數個家庭醉的一塌糊涂,因為他們都找到了一件可以當作傳家寶的東西。這些山民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倒賣賺錢的想法,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自己沒有白活,終于給後人留下了一點念想。日後若是自己的後輩提起來,自己沒有辱沒了祖宗的名聲就可以。一臉醉意的羅雲在回到店鋪之中的時候,眼中便露出了淡淡的精光,身上除了淡淡的酒氣之外,看不到絲毫的醉意。他即便沒有真元使用,這具得到過古神傳承的身軀尋常修士比拼的。甚至,羅雲就算現如今沒有真元,他也能保證以這幅身軀擊殺元嬰期修士。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羅雲仔細的檢查身上出現的任何變故,待他確定自己並沒有遇到傲蒼風所說的身軀會隨著時間老化的跡象後才徹底釋然,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打鐵之中,這也是羅雲為何不急不躁的原因。熟練的將第二天所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之後,羅雲來到臥室,盤膝坐在床榻之上,輕輕的撫模著一具木雕。這木雕所雕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趙靈韻。這是第一個讓羅雲愧疚、心痛的女人,因為她為他付出了全部。他皺著眉頭,拿起旁邊的樹根,雕刀,再次投入到雕刻之中。一夜無話,當天微亮的時候,羅雲停了下來,他輕輕的對著樹根吹了一下,露出了一男一女兩位老者。羅雲盯著那雕塑看了半響,沉聲說道︰「爹,娘,我一定會將你們從修士聯盟帶出來的。他們,修士聯盟猜的什麼心思孩兒不知,但是,他們若是敢對您有些許殺機,羅某定然屠盡修士聯盟。」說話之間,羅雲的眸中射出兩道精光,若有若無的殺氣在空中蔓延。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再次變成了那副神態自若的模樣,眯著眼楮說道︰「斷元丹,元嬰境,道心,羅某有何懼,不違本心,不愧本意,羅某坦然面對。」話音落下,羅雲將父母的木雕與趙靈韻的木雕擺在床邊觸手可及的地方,眯著眼楮離開了臥室。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他又要再一次進入這種循環式的生活。不同的是,他臉上的笑容卻在悄聲無息的改變,由原來的些許防備,變得深入人心。當羅雲將第一爐鐵水倒出來的時候也迎來了第一縷陽光,平靜的街道也變得嘈雜起來。來回過往的行人又為了生計投入到工作當中。羅雲舒展了一體,拿起工具,再次投入打造之中。不同的是,他這一次並未打造兵器,而是選擇打造農具。對于這種工具,羅雲可謂熟門熟路。不過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有絲毫怠慢。短短一上午的時間,羅雲已然打造數件農具,當最後一錘落下之後,羅雲隨手將打造完成的農具丟到水中,直起腰來舒展身體。「羅叔,俺爺爺喊您去喝酒!」爽朗的聲音響徹,羅雲抬頭望去,看到了一位二十多歲的精瘦漢子。他叫徐慶,是徐富貴的孫子,昨天夜里兩人見過面。羅雲僅僅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並沒有徐富貴說的那名輕狂,單看他手上的繭子,就知道是一位打獵的好手。羅雲眉毛一挑,笑道︰「咋?徐老哥可是遇到了啥好事兒,又請俺喝酒?」「嘿嘿,俺今天上午在山上抓住了一只山雞,一只兔子,肥的狠哩。中午回來爺爺就說了,得炖了喝酒,讓羅叔嘗嘗他的手藝。」徐慶訕訕的笑了起來,他看著羅雲眼中淡淡的笑意,急忙說道︰「羅叔,俺說的可是真的,絕對沒有欺瞞,您不信跟俺去看看,俺爺爺還在那里看鍋呢。」「誰說我不信你?」羅雲隆聲大笑,說道︰「好,羅叔跟你爺爺喝酒去。不過,以後你需要的箭矢包在羅叔的身上了,不夠了過來取。」「嘿嘿,好!」徐慶模了模腦袋,說道︰「不過羅叔,您不用給俺箭矢,箭尖就成,俺自己會制。」羅雲點了點頭,與徐慶有說有笑的走進了雜貨鋪,在後院里果然看到了忙碌的徐富貴。徐富貴頭也不回的說道︰「羅老弟再等會兒就能出鍋了,這可是咱家傳的手藝,保證好吃,不然老頭子可不敢喊你來嘗。」羅雲哈哈大笑,說道︰「徐老哥,就聞這飄著的香味俺也知道您手藝一流。」徐富貴得意的笑了幾聲,說道︰「小慶,把俺放了三十年的老酒拿出來,今天俺可要跟羅老弟好好喝幾杯。昨天還沒有喝酒呢就醉了,今天說什麼都得找回場子來。」徐慶高興的應了一聲,興沖沖跑了出去,徐富貴則是將那炖好的野味兒端了上來,對羅雲笑道︰「羅老弟,生活在山邊上的人沒有啥好東西可以招待你的,可別嫌老頭子手藝差。也別埋怨老頭子喊你喝酒影響了你的生意,誰讓你給了老頭子一件可以傳家的寶貝?我這些年愧對慶兒,從來沒有看到慶兒笑的這麼開心啊!知足了,知足了。」羅雲點了點頭,並未言語,昨天夜里在老漢的言談之間,他並未听到老漢提及兒子,想來。今日听他言語,看來其中或許還有些許蹊蹺。徐富貴好似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搖了搖頭,說道︰「嘿嘿,老頭子話多了,咱喝酒,啥都不說了。」「寧兒!」然而就在這時,淒厲、震驚的嚎叫從二樓傳來,徐富貴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碗筷也掉在了地上,兩行渾濁的淚水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