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阿姨順著貓耳指的方向側耳細听,竟然真的听到了一縷聲音,只是很微弱,就像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動物發出來的微弱的哀鳴。
然而,卻是真實地存著的。
楊阿姨看著貓耳,覺得詫異。
貓耳見自己的話得到了印證,頓時有點得意,嚷嚷道︰「沒錯吧,楊媽媽我沒有說謊吧?是不是有人在哭呢?」
楊阿姨再凝神用心去听,那聲音卻已經消失了,耳邊只有一片落雪的簌簌聲,還有就是西北風輕輕刮過樹木和牆頭的聲音,還有,就是高牆外面遠處山頭上游蕩的野狐、游狗等動物的嘶鳴聲。
唯獨就是沒有小孩的哭聲。
她懷疑自己剛才听錯了,就向門口招招手,喊駱駝出來。
駱駝和一個大一點的女孩走了過來。
「你們也來幫忙听听,看有沒有孩子哭聲,我怎麼覺得自己這耳朵忽然有點不對勁了呢。」
她的話音剛一落地,一個聲音「哇————」地響了起來。
「哇————」又響了一聲。
這一回大家都听到了,果然是小女圭女圭在哭。
女孩膽小,立時往楊阿姨身邊靠近,牙關打著哆嗦,結結巴巴說︰「什麼、什麼啊?是不是鬼啊?楊媽媽我怕!」
駱駝也害了怕,腿子打著抖,也建議趕快進屋去。
但是楊阿姨確實听到了哭聲,就再也不能這麼進屋去了。
她果斷下了命令︰「小魚魚把手電筒拿來,駱駝、貓耳、燕子、白鴿你們跟我走,我們去門口看看,我怎麼覺得真的有一個孩子在門口哭呢。」
手電筒拿來了,是那種老式干電池手電筒,在當時屬于較為昂貴的奢侈品,全福利院就這一把,平時舍不得用,只有哪個孩子半夜鬧發燒、拉肚子,才舍得拿出來應付緊急情況。
楊阿姨捏著手電,駱駝手里拿著根粗棍子做好了迎頭作戰的準備,女孩燕子手里還拿了把鐵楸,只有貓耳天生的賊大膽,沖在前頭拉開了門栓。
此刻的情景給人感覺門外有一個大大的壞蛋或者妖魔鬼怪之類,所以大家做好了充分的應敵準備。
門開了。
一股凜冽的冷風挾裹著大量雪花爭先恐後從門縫里擠了進來。
幾個人被噴了一頭一臉的雪渣子,頓時都有點憋氣。
「小心吶,孩子們———」楊阿姨大聲喊著,她這是在給自己和孩子們仗膽。
一道雪白的光柱劈開了迎面洋灑而來的風雪大幕。
外面是一片白雪的世界,茫茫一片。
福利院對面就是高高的大山,大山光禿禿的,因為干旱,常年連草木都不生長,現在被白雪覆蓋,竟然顯得豐韻起來了。
福利院門口長著兩排樹。
那都是一些做義工的人前來義務栽種下的,有粗的有細的,有楊樹有榆樹也有柳樹。
沒有松樹和柏樹。
大山里干旱,那些稍微名貴的樹木根本生存不下來。
楊阿姨晃著手電,前後左右都看了一遍,孩子們亮晶晶的目光也跟隨著手電的光四下里留神看,什麼都沒有,除了半空里撕碎了漫天飛揚的大雪片之外,什麼都沒有。地面上一片平平整整的白雪,沒有人的腳印,連動物的腳印也不曾顯出一個半個來。
世界一片安靜。
「哪里有什麼小女圭女圭?還哭呢!貓耳真是會折騰人,楊媽媽我們快回去吧,冷啊……」女孩燕子牙關打了個哆嗦說。
駱駝也縮著脖子,說︰「回去吧,關門吃餃子去嘍……」
楊阿姨左右查看一番,也不由得搖搖頭,說︰「看來確實是我們听錯了,也可能是風聲刮過樹梢子的怪音呢,我們回去吧。」
光柱收回來,大家裹緊了身上的老棉襖一齊往回走。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腳印,凌亂,雜沓。
雪真是太厚了,有人的鞋殼里都灌滿了冰涼的白雪。
就在駱駝回手關門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沖進了大家的耳蝸,震蕩著耳膜,大家愣住了。
「哇……」
「哇……」
「哇哇……哇……」
是哭聲。
小女圭女圭的哭聲。
就在大門外面。
這一回大家都听到了,听得真真切切的。
是一個孩子的哭聲。
楊阿姨不再猶豫,帶著孩子們重新出門,向著哭聲的來源一步一步靠近過去。
就在福利院門口二十步外的那棵歪脖子老柳樹的樹叉上,幾個黑乎乎的老鴰窩的下方,掛著一個灰乎乎的包,哭聲正是從布包里發出來的。
楊阿姨剛要伸出手去踫觸那布包,女孩燕子尖著嗓子喊了起來︰「小心!楊媽媽你小心,小心里面有炸彈!」
嚇得楊阿姨雙手一哆嗦。
最近孩子們在看一部電視劇,叫《敵後武工隊》,那里面的敵人最擅長到處埋炸彈、扔手榴彈,所以燕子把劇情搬到了此情此景當中來了。
孩子們一個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萬一真要是個大炸彈可就壞了。
楊阿姨不是孩子,她果斷地伸手解下包布,里面軟乎乎的,好像包著什麼,她這一觸踫,里面又發出哭聲來了,盡管很微弱,但是能確定里面就是個孩子。
她剛要解開包袱看一看,一抖索,上面落下厚厚一層積雪。
雪還在使勁地下著,真是滴水都能成冰一樣地寒冷啊。
楊阿姨心里一動,萬一凍壞了里面的孩子咋辦?她只能先抱上包袱回去再仔細查看了。
大家左右看看,樹上除了一些老鴰窩,再沒有什麼,大家這才縮著脖子趕回去。
真是凍壞了,孩子們擁進屋里爭相跺著腳、搓著手、揉著耳朵,連連地喊冷。
留在屋內的孩子們都好奇地圍上來爭看楊媽媽抱回來的包袱。
「什麼呀?楊媽媽?」
「是誰送來了好吃的東西嗎?」
「快分給我們吃吧。」
……
孩子們亂紛紛圍在楊阿姨身邊,等待分吃包袱里的好東西。
楊阿姨把包袱放在炕頭上,借著頭頂上那盞瓦數不大所以光線黃糊糊的燈泡的光,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包袱。
包袱包裹得很仔細,分明是用了心包裹上去的。
一層,外面的一片白s 粗洋布。
又一層,一片印著彩花的棉布。
第三層,一個薄薄的棉毯子。
……
足足包了六層。
解到最後一層的時候,楊阿姨的手劇烈顫抖起來了。
眼前是一個簇新的棉花小被子。
就是農村小媳婦裹孩子用的那種很常見的小被子,四個角兒,里外都是棉布,中間蓐了一層厚厚的棉花。
她慢慢地打開了小被子。
被子軟騰騰的,很綿軟,像嬰兒的皮膚,帶著柔和的溫暖。
被子打開了,露出一個嬰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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