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一樣的景色，不一樣的人
三日一晃而過，這天瑩月從早晨一直守到夜里，白慕終究還是沒有出來。雖然早已料到，心中還是苦澀不已。原來並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顧的。哪怕是得到上天眷顧擁有大氣運的人，也總有氣運用完慘敗的一天。
「小姑娘，他還沒出來嗎」老道來到瑩月身前，輕聲道。瑩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搖搖頭不說話。這時候她也沒有力氣對老道說什麼，轉身便想離去。不想老道在身後叫到「說不得他明日便出來了呢，你不再等等」瑩月身影一緩，卻還是離開了。如果說在這個大路上誰最了解白慕，那也只有她瑩月了。三年來兩個人朝夕相處，瑩月雖然一直對白慕冷眼旁觀，但是她還是懂他的。白慕說話向來作數，失約的事情只有兩次，這是第二次。第一次便是他神魂被扣留的時候。
老道第二日便離開了，雖然他也很想在這里守著，畢竟三個月的相處，他和白慕多多少少有一份情意在。老道那句話說的沒錯，就是和一條狗在一起三個月時間，在分別的時候老道的心中也會有舍不得情緒在。可是夏侯兄妹都是普通人不宜在這里逗留太久，老道心中也有很多疑惑要返回門中尋找答案。所以老道還是離開了。
這次老道雖然還是和夏侯兄妹一同走，可是三人身份已經不一樣了。老道正式收了夏侯靈做徒弟，只等回去給祖師磕頭這一道儀式了。這次只是順便送夏侯良回去而已。夏侯良走的時候倒是有何瑩月說了些什麼，只是老道現在一顆心都放在夏侯靈身上，也不在意其他。
瑩月不知為何，在和夏侯良交談之後，卻在這里停留下來，還去過不死村莊幾次好似在尋覓什麼。
汴京城還是一樣的繁華，街上的酒家，各色店鋪隨著旭日東升也開始開門忙碌起來。街道上的說書人也開始各自擺攤子招呼人為一天的生活忙活。誰也沒有注意前些日子謠傳出神仙下凡的破廟中多了一個人，汴京城太大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實在是不稀奇，也不足被世人拿出來說道。
白慕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破廟中草垛上，廟中的一切都還在，泥塑雕像還是只有半邊，老鼠還是肆無忌憚從自己眼前跑過，門前的石獅子仍然是少了一只，剩下的一只也只有一只眼楮。只是廟頂好似被掀翻過，廟里也變得髒了些。要說還有什麼不同的，那就是老道不在了，想來也不會再有一個絕色的女子追殺自己了。「呵呵」看著四肢無力的自己，白慕笑的很是淒慘，神魂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體內，原先那些忘記的事情像是外面說書人講的故事一幕一幕的在自己面前放映。就連神魂丟失後的記憶自己也還記得，要說自己現在和以前的自己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自己失去了神骨，那根神族力量之源的神骨。神族縱橫萬年，憑的便是血脈傳承，說白了便是世代相傳的精血。精血中蘊含神力，精血也蘊含道法。而神骨便是精血的母體。母體不在，那麼過往的一切便都不在了。
樹仙沒有說謊，如果沒有對付過那麼多的神族，沒有對神族那麼熟悉。他絕不會知道神骨在哪里，絕不會在不殺死自己的情況下拿出神骨。白慕費力的扯開自己殘破不堪的衣衫，看著胸前的紋飾。原本有著血紅顏色的紋飾已經快要消失不見了，神骨離體，那麼自己就像那些普通神族一般，沒有天生神力，不能使用道法，只是一個任人欺辱的平常人而已。
白慕握著身邊那一根竹竿，緩緩的站起來。神骨被拿，他現在就像是大病一場的凡人，身體異常虛弱。身體剛剛站直，便發現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了。「血魂玉」白慕看著地上閃閃發光的血魂玉淒涼一笑，說不出的傷感。那日自己強行殺到青陽門中，不僅拿走了青陽門中的聖物九業紅蓮，也帶走了青陽門中最絕色的美人，瑩月。「你我從此最好不相見吧」白慕將血魂玉狠狠的踩進土中，直到沒有一絲光芒外放才罷休。這時候自己也已經累得氣喘噓噓。拄著竹竿再也沒有看一眼血魂玉被埋的地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老爺爺，我大哥哥呢」虎大眼中噙著淚水看著樹仙，虎類和神族之間的血緣關系不只是神族能感受到，＃＃＃這種天生異種自然也是能知曉的。樹仙模著雪白的胡子笑著道「不哭，爺爺將他教訓了一番，就放他去了。可沒有傷害他」。「真的嗎」虎大雖說已經快要徹底蛻化出人形，可是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她天生的血脈高貴，和自身的修為並無太大關系，因此她修煉出來的只是孩童的人形，心智也停留在孩童的層次上。看著對自己很好的樹仙爺爺笑眯眯的回答，她很容易的便選擇相信了。
「小要飯的，長得倒是俊俏」白慕看著面前被丟下一文錢，心中有的不是憤怒，而是無力與麻木。抬起頭看著身前一個丫鬟服飾打扮的女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輕聲道「你能送我倒海的盡頭嗎？」。「小要飯的，腦子有病吧。海哪有盡頭啊」女子責怪了一聲，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白慕，搖搖頭便走了。這句話白慕今日已經說了數十遍了，每個人都是這表情，都是這個語氣。他們怎麼會知道，海是有盡頭的。海的盡頭便是神族的住所，白慕的家鄉。
白慕伸出手撿起那一文錢，他不想死。他現在只想回去，那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族人。當一個人從巔峰跌落到深谷，或許有一部分人會想到要了解自己的生命，做的慘烈一些。但是更多的人想的卻是回到那個曾經帶給自己溫暖的家園，和親人團聚才是治療傷痕最好的辦法。這時候無所謂嘲笑，只要心中溫暖便好。
三年前作為族中年輕一輩第一人，白慕帶著尋找前輩族人的消息的使命踏上了征程。作為百年一次神族出世之人，他有理由驕傲的。這個身份代表著他打敗了族中所有激發神力的年輕人，代表著他是整個神族榮譽和驕傲。所以他那時候什麼不在乎，什麼都不懼怕。他希望有強力的對手來磨練自己，听聞青陽派有著絕世珍寶九業紅蓮，所以他毫不顧忌的打上了青陽。三位地仙初期的高手對他成包圍之勢，終究他白慕還是打出來了。不僅拿到了紅蓮，還帶走了那個讓他一見鐘情的女子。後來順著線索找到了鬼澤，身具九九小道的道法和天生的神力的白慕不在乎鬼澤的邪乎，他一路殺進去。死在他手上的精怪不計其數，在萬妖臣服中他為自己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婚禮。那一天，他志滿意得，感覺天地盡在手中。
可是，似乎到那個時候，他的運氣用盡了。
來了兩個老者，一個自稱樹魔，全身都是黑色。一個自稱樹妖，全身都是紅色。三人混戰，沒有想象中慘烈，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白慕便被擒下，神魂生生的被樹魔抽出體外。那時候他才知道，神族為什麼會在中古之後，敗退到哪荒涼之地。世間的修士何其之多，天資聰慧者也是過江之鯽，那里是神族那幾個人可以抗衡的。
白慕點了點手中的銅錢，想不到自己這個不是乞討的乞討賺的比老道一日辛苦還多。若是老道現在在這里想必會大呼自己以前的不理智吧。有著白慕在外面乞討，哪里還需要老道天天辛苦說書賺錢。
隨著白慕佝僂的身影走遠，他剛剛站立的地方來了兩個彪形大漢。兩人具是身高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樣貌更是有十成十相似，倒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大哥，這小子還真是個孬種」左邊下巴長著一顆黑痣的漢子出聲道，也不管別人異樣的眼神。聲音如雷，一臉蔑視。右邊被稱為哥哥的漢子凝視著白慕越來越遠的身影，直到白慕從其視野中消失，才回答說「世人都是如此，神族雖強。又怎麼能例外」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半點聲音流露出來，用的便是傳音秘術。「你我不必管這些事情，按照老祖宗的吩咐便是。這麼多年了，你我終于快要有出頭之日了」漢子說到這里，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若是有可能，誰又能願意為別人奴隸千年。
身邊的弟弟也是很陰沉的點了點頭，這些年的忠心耿耿。這次終于有了希望的曙光，無論是誰擋在前面，漢子也一定會將他撕成碎片，然後生吞下去。
白慕漫無目的的走在繁華的汴京城中，這個夏侯王朝經濟第一重鎮。這些天來，慢慢的所有的思緒都被理清了。說來奇怪，那時候昏迷了的自己，去得不是立下不世碑文的山巔，也不是成親之日的福地。來的卻是和老道停留最久的汴京城，也許這就是宿命。
想到宿命，白慕搖了搖頭。神族自古便不相信宿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力量，可是自己遇到的很多事情最後也只能推到宿命上方能解釋的通。想不通的事情，白慕向來不會再去想。現在說不通的事情，總有一天時間會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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