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坊里的事情越來越多,桃花又是生手,雖然有王瑛在一旁幫襯,還是忙的焦頭爛額。
「二姐——」
就在她忙著點算庫品的時候,忽然听到了蘇末的聲音,倉庫里燈光昏暗,她點算了一上午有些頭暈腦脹,一時覺得是出現了幻覺。
「二姐!」
蘇末看著一臉消瘦的桃花,又大聲喊了一次。這才幾天啊,好好一個人怎麼就成這樣兒了?
「小弟,你們怎麼來了?」
桃花走到倉庫門口,就看到一家子人都來了,就連兩歲多的小外甥女也在,正用一雙烏溜溜的眼楮注視著她。
「你走了這幾天,娘越想越不放心,索性就來看看……」
蘭花說話快,搶在家人之前 里啪啦道。
不曾想,這一趟還真來對了,不然怎麼知道繡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蘇末心疼極了,雖然自己一直喊著二姐二姐,面前的人也不過才十四,放在現世還未成年哪,如今卻要承受這麼多。
「傻丫頭,你這都幾天沒休息了?」
秀娘不由分說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兒,粗糙的手指在女兒臉上觸模著,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就這麼沒了。
「娘,我沒事——」
桃花說到一半,再說不下去,師傅病了之後,繡坊里的大小事自己都要經手,即使心里再恐慌,也一直硬撐著。現在看到家人,壘的高高的心牆一下子崩塌了。
「二妹,不要擔心,還有我們呢,大家一起想辦法。」
桂花看著一向最堅強的二妹,她難得露出脆弱的樣子,看來這回是真的遇到難題了。
「二姐,我給你帶了包子,你最喜歡吃的香菇餡兒的。」
蘭花最實際,從布包里拿出還有些溫熱的包子遞了過去。
「實在不行了,咱就回去,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貴最後一個說話,只這麼簡單的一句,桃花的眼淚就這麼順著臉頰下來了。
「桃花,廚娘準備了飯菜,午飯就讓你家人在這兒吃吧。」
張瑛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眾人身邊,嗓子有些嘶啞地道。
「這怎麼成……我們在外面隨便吃點兒就行了。」
蘇貴連忙拒絕,這種時候怎麼能留在這兒給人添亂?
「這是三娘吩咐的,你們就不要推辭了。她身體不適,不能親自招待大家,還請見諒。」
張瑛說完,沖著幾人點點頭,快步離開了。他是孤兒,從來沒有體會過什麼是親情,看到剛剛那一幕,心里很是羨慕,對這一家人更是充滿了好感。
「就在這兒吃吧!」
經過剛剛的發泄,桃花已經回復到從前那般淡定的樣子,她本來就是堅強的性子。還有,從家人那里汲取的力量,足以支撐她面對任何困難。
說完,牽住蘇末的手,帶著大家向花廳走去。從剛才到現在,小弟就只是叫了自己一聲,然後就一直沒有說話,她有些擔心。
「小弟,你沒事吧?」
桃花夾了一筷子肉絲放到蘇末碗里,發現他還在出神。
「……」
蘇末回神,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扒拉白飯,沒吃到鼻子里就算是好的。
他一直拼命地思考,怎樣才能幫助二姐,怎麼才能讓繡坊月兌離現在的困境?
「小孩子不用想那麼多,吃飯!」
秀娘知道兒子很聰明,可這次的事兒,怕是無力回天了。
蘇末泡在藥桶里,只露出個腦袋,看著閉目養神的沈清河,小聲問道︰「師傅,你知道陳元老麼?」
沒辦法,這兩天心力交瘁,用腦過度,本來就不怎麼結實的身體又開始不適,把沈清河給氣的不輕。
「哼,那老頭別的不說,脾氣固執的要死又護短,話說你是怎麼知道他的?」
沈清河冷哼一聲,生氣歸生氣,還是回答了徒弟的問題。
「我二姐的師傅,得罪了陳元老,繡坊被整的差點兒關門了——」
蘇末郁悶地道,這樣的人,以前居然是朝廷重臣,皇帝的眼瞎了麼?
「放心吧,不把繡坊整關門,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清河「好心」地道,說的不好听點兒,陳元老就是那成精的王八,咬住了人就死不松口,非得掉層皮才成。
「那他有沒有什麼忌憚的人?或者說,他有什麼弱點?」
把剛剛那句忽略掉,蘇末想了想又問,只要陳元老收手,繡坊就能救活一半。他底下的那些人,都是看著上頭行事。
沈清河不以為然地道︰「這事兒你少管,關門就關門,不就是一家繡坊麼。」
听這話的意思,師傅是知道嘍?蘇末軟下聲音繼續磨︰「可那是我二姐的師傅,她好不容易才拜了三娘為師……二姐傷心,我看著也難受……」
「行了,別裝可憐了,我這就寫信給魏恆那混蛋。」
沈清河無奈地道,這世上能制得住陳元老的,也就只有魏相爺了。陳元老這種成了精的,遇到魏恆那無賴也沒轍。
只不過,自己這一求他,肯定又會被借機佔便宜。施恩不妄報這種美好的品德,在魏相爺身上是找不到的,他只會趁火打劫……
「……」
蘇末裝死,也不知道師傅是想到了什麼,這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這紅的也太不正常了點兒。
好吧,他承認,自己其實是知道一點兒……
「說起來,那個三娘我也是知道的,當初名動京華,多少王公追捧,她卻痴迷繡藝一個都不放在心上。」
說到這兒,沈清河也是佩服的,像這樣為了理想舍棄一切的女子,不該有那樣慘淡的下場。
「名動京華?那師傅你怎麼沒動心?」
蘇末難得有了好奇心,听師傅的語氣,對那個三娘挺有好感的。
「老實泡著,不許再說話。」
沈清河丟下這麼一句話,一甩手出去了——出去寫信!
當初,當初他還沒弄明白什麼是動心,就被魏恆那混蛋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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