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整,陽光的熱力銳減,地表的溫度也開始回落。♀
張樂成將車子停在街對面的停車位上,刷卡進入寧城區直屬機關保育院,接女兒放學。他平時不愛看愛情小清新的電影,不過為了能約到卜晴,還是揣了兩張最近上映的愛情片電影票在手包里。
女兒的教室在第二棟教學樓一樓第二間,他刷完接送卡,發現卜晴沒在。問了下同班的林老師,才得知她家中出事,早上已趕回家鄉洵口。
卜晴家中出事……張樂成心不在焉的將女兒送到媽媽家,回頭從副駕座儲物箱里,翻出小一班的通訊錄,找出她的號碼給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許久,就在他以為會響到結束時,耳邊卻傳來卜晴沙啞的嗓音︰「您好,請問哪位?」
張樂成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的自報家門︰「小卜老師您好,我是張兮彤的爸爸。」
卜晴渾身無力的靠在手術室外的休息椅上,想笑都敷衍不來︰「兮彤爸爸您好,有什麼急事,可以聯系林老師或則梁老師,很抱歉,我現在在請假。」
「兮彤很乖,我就是關心下你。」以前卜晴說話總是帶著笑的音,冷不丁听她用這麼消沉的口氣說話,張樂成頓時心疼不已︰「需要幫忙盡管說,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卜晴艱難的扯了下嘴角︰「不用了,謝謝張科的好意。」
張樂成繼續寬慰兩句,掛了電話馬上發動車子趕去洵口。第一次認識卜晴,是四年前去保育院檢查工作,剛剛畢業還在實習期的她帶著小朋友做游戲,笑容甜的好像抹了蜜。♀
第二次見面,是在一年一度的寧城旅游節開幕式,她和另外一位女孩,領著10來個女女圭女圭跳開場舞。那優美的身姿,還有自信張揚的氣質,無一不令他怦然心動。
彼時,他和前妻季潔還沒離婚,但每日都活在她的強烈的猜疑之中。卜晴的出現,不啻于黑暗中泛起的亮光,即便她從頭到尾,都沒對自己表示過好感。可他卻因此而鼓起勇氣,主動向法院申請離婚。
離婚官司因為財產分割的問題,前後拖了兩年多才審理清楚。他回歸自由身的第一件事,就是約卜晴去吃飯,不料她拒絕的同時,還表示自己老公會介意。
听她親口說出已婚的消息,他覺得自己心都涼透了。本來他都已經放棄,結果陰差陽錯的,女兒居然被安排到她所帶的班級。開學第一天,他打著陪女兒上課的借口,悄悄關注她在講台上的一顰一笑。曾經深埋心底的悸動,竟再次泛濫最終徹底淪陷。
這段時間,他私下通過關系查了一下卜晴的丈夫,意外得知她正在鬧離婚。心里既替她不值,又感覺冥冥中自有天意。想到這,張樂成激動不已,為了快些見到她一再提高車速。
隨著夕陽落下,天很快黑了下來,夜幕下的城市燈光璀璨。
臨泉縣中醫院外科手術室外的等候區,卜晴紅腫著雙眼結束和卜朗又一輪通話,整個人跟上了發條的踢踏馬一樣,不安地來回走動。從下車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小時,女乃女乃的手術還沒結束。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隔壁李嬸嬸和李叔一起走出來,焦急的問她現在情況如何。卜晴死死咬住下嘴唇,使勁搖著頭,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李嬸嬸心疼的走到她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讓她別擔心。
可她怎麼能不擔心呢,躺在里面的是養育了她十幾年的女乃女乃,如今生死不明。愁雲慘霧中,手術前一直沒有出現的大伯,領著伯娘走出電梯。
卜晴迅速斂去眼中的淚,站得直直的,冷眼睨他。
卜安慶裝作沒看到佷女的表情,訕笑著回頭望了一眼黑口黑面的妻子,徑自走到她身旁小聲嘀咕︰「小晴,你女乃女乃已經那麼大歲數,我們就別花冤枉錢治了吧。」
卜晴差點咬碎牙根,她抬手指向電梯,狠狠吼道︰「滾!」
「李家嬸子你們可都看到了,是這丫頭叫我們滾的,別到時候說我們家安慶不孝順!」胡彩鳳話里有話,叉著腰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接著說︰「把我們中午墊的醫藥費給了,我們馬上走。」
卜晴氣得渾身發抖,本來撞了女乃女乃的那人肇事逃逸,就已經讓她夠窩火的,想不到大伯和伯娘還來唱這一出!低頭從包里數出八張百元的人民幣,她呼啦一下甩到大伯臉上︰「快滾!女乃女乃的醫藥費不用你們出。」
「哎呦,瞧瞧我們家著大佷女闊氣的喲!」胡彩鳳譏諷的笑了笑,眼神怨毒的瞪向丈夫。
卜安慶臉上干干的,慢慢蹲到地上胡亂把錢都撿起來,拉著妻子走消防梯下樓。卜晴背過身去,連多看他一眼都嫌累。李嬸嬸幽幽嘆了口氣,默默跟自己丈夫對望。
自從卜晴爸媽離世,原來跟著大兒子一起住的老太太,大概是想著他們夫妻倆沒孩子,索性將姐弟倆接過去照顧。胡彩鳳為此沒少指桑罵槐,沒理由也要找理由和老太太鬧架。
吵吵了兩年多,剛巧胡彩鳳有了身孕,更容不下卜晴姐弟。老太太的烈脾氣在鎮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哪咽得下這口氣,于是自己帶著卜晴姐弟倆搬了出來。也是那時才知道,胡彩鳳不知何時把小兒子的房子賣了。
無處安身的祖孫三個,不得不租了他們家隔壁的小平房,艱難度日。老太太心里氣不過,一邊干活掙錢照顧卜晴姐弟,一邊有空就去找胡彩鳳算賬。前後鬧了有一年多,錢沒拿到,還在打架中讓胡彩鳳抓傷了眼楮。
中間報過好幾次警,又告到法院,統統沒有用。幸好老太太挺能干,起先身子骨硬朗時,她養著兩個小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後來是上了年紀,才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他們這些個鄰居,對胡彩鳳的做法相當看不過眼,又感念與卜晴姐弟特別懂事乖巧,平時能幫襯的都盡量幫襯。可眼下的這種情況,他們能幫到的實在太有限。
寂靜中,手術室的大門突然打開,醫生喊著卜晴的名字,讓她進去。
卜晴強作鎮定的朝李嬸嬸、李叔點點頭,上前和那醫生一起進入手術室。女乃女乃的情況很不好,腿骨骨折、腦中發現輕微淤血,並伴有中度貧血……
「醫生,請問我現在該怎麼辦?」卜晴心底升起一絲希望。
「我們的建議是盡快轉院,到設施更齊全的醫院去做個詳細的檢查,接受腦部手術治療。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就幫您聯系寧城的醫院。」醫生說完,將手中的文件夾舉起︰「請在這里簽個字,我們好把病人送去病房。」
「我要求轉院!」卜晴冷靜說完,又問︰「你們醫院能不能派醫護人員隨車同行?」
「可以,手續辦完,車子可以馬上出發。」醫生說著,領她去換了無菌衣,一起進入手術室。
女乃女乃的麻藥還沒過,卜晴看到之前的手術只是給接骨,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感,再次籠罩心頭。等她辦妥所有的手續,已是夜里9點多。
她不好意思再麻煩李嬸嬸和李叔,勸著他們回了洵口,自己跟車回寧城。還沒出臨泉縣城,弟弟又來了電話,問情況如何。卜晴說完轉院去寧城的事,手機電池正好耗盡。
臨泉中醫院的車半夜快五點才進到寧城,這邊同意收治的省人民醫院,已經安排好了病房,和相關的醫生在等著。卜晴感激莫名,在省醫院護士的指引下,迅速去辦理了住院手續。
做完ct,醫生表示淤血不是太嚴重,讓她接著帶女乃女乃去做其他的各項檢查,一忙就忙到第二天快中午。卜朗到的時候是早上9點多,卜晴听他抱怨,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給手機充電。由于十幾個小時沒合過眼,她累得走路都打飄。將手機連上充電器,趁著醫生還沒定下手術方案,卜晴囑咐卜朗一番,趴在病床上打起盹來。
另一邊,連夜趕去洵口的張樂成,因為聯系不到卜晴,只得在臨泉住了一晚。從臨泉到洵口只有10多公里的路程,他想著不太遠,睡到10點多起床後先去吃了點早餐,爾後去超市買了一大堆的營養品。
輕車熟路的開著車來到卜晴家門外,看不出顏色的木門上掛著一只大大的鎖頭,門口的位置還奇怪的停著一輛,寧城牌照的黑色沃爾沃。
張樂成擔心不已,也沒注意沃爾沃上有沒有人,喊了幾聲不見有回應,趕緊去敲隔壁家的大門。開門的正是李嬸嬸,听他說是卜晴的朋友,馬上好心的告訴他,卜晴昨晚連夜回寧城了。張樂成問清楚卜晴女乃女乃轉去的醫院,立即千恩萬謝的回到車上,掉頭離開。
他的車子離開沒多會,沃爾沃駕駛座的車門被推開,俞知遠寒著張臉下來。他抬眼縹了下前方路口,白色寶馬已經消失不見。轉回頭,他的雙手不受控制的握成拳頭,臉色陰霆的盯著卜晴家緊閉的大門。難怪會這麼迫不及待的起訴自己,原來人家還早就找好了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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