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跑完步,朱寶沒再跟著周浩南回總部。澳門那德國客戶的訂單拿了下來,也沒她什麼事了，按照規矩該回分公司。周浩南沒說什麼,自己攔了個計程車回總部了。
以後能少點見周浩南，也是件好事。她這麼想著,卻莫名其妙發現自己像有點失落的樣子，怎麼也沒法開心起來。
朱寶覺得自己可能是喜歡上周浩南了。這沒什麼奇怪的，第一眼就喜歡周浩南的人不少。盡管他脾氣臭，嘴巴毒,錙銖必較,但是喜歡他的人還是排成長龍,只增不減。
周浩南看起來並不像一個靠譜的結婚對象，他顯然也沒有一點喜歡她的樣子。盡管宋姿堅持多年前周浩南還錢給她,這是變相表白而不是耍她，她也沒法從心底里相信。
就像宋姿常常掛嘴邊那句話，「要是一個男人真心喜歡你，怎麼可能按捺得住他的弟弟？要是他沒有追你，那就說明他不夠喜歡你。」她也這麼覺得。
她已經二十七了，女人過了二十五就貶值，到了三十直接打三折清倉。她可不能像小女孩似的，陪著他耗時間，去賭一個沒有把握的未來。
她立定了主意，當晚就給周浩南回了個短信︰「你明天別來接我。」
周浩南半天也沒回短信，半夜三點回了一條︰「還不是同情你這窮鬼！」
朱寶也睡得不踏實，听見響聲就拿過來看，爬起來給他回了︰「窮鬼自己搭公交也挺好的。」
大約是把周浩南氣著了，這一條短信發過去後再也沒回復了。
朱寶一夜沒怎麼睡，第二天早上下樓時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麼回事，也沒走正門，從後門出去了。
也沒接到周浩南的電話，他應該沒有在等她。她這麼想著，心里的不安內疚減輕了不少，見公交車來了，忙跟著人潮擠了上去。
再看見周浩南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事了。
她剛忙完手上的報表，拿著水杯想去茶水間，就看見李生陪著周浩南，身後還跟著兩個助理從分公司門口進來了。看了兩眼，她還是沒去茶水間，只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整個辦公室的人的眼光都偷偷模模地往他身上瞥過去。
蓬蓽生輝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周浩南實在太顯眼了，這分公司位置較偏，除了銷售要出去見客戶穿得好些，其他人大多很隨便。連在辦公室嗑瓜子的也不少。而突然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光是看他那光鮮亮麗的樣子，就猜到不是普通人。
這分公司的人見周浩南的機會，就跟古代冷宮的妃嬪見皇上的機會一樣少。別說見大老板了，連見見總部來的人都跟見皇親貴族一樣新鮮。
但大多數人都猜出來了。新員工就算沒認出周浩南本人，也大多能認出他旁邊站著的李生。要命，這可是駐守總部的大區經理！跟這位李生說話，分公司的總經理也得畢恭畢敬的。
而現在，李生正對周浩南畢恭畢敬，一口一個「周先生」「您看如何？」那可想而知，這位周先生的地位一定非比尋常。
沒人敢上前搭句話，紛紛正襟危坐，涂指甲油的，涂了一半，忙把指甲油往抽屜里塞；嗑瓜子的忙吞了，瓜子殼往腳邊的垃圾桶一撥；上淘寶的迅速關了網頁，打開郵箱裝作看郵件。
朱寶的位置靠窗，很偏，旁邊有一棵大型植物擋著，遮住半邊身子。她偷偷模模地探頭出去看了兩眼，就看見周浩南凌厲的眼光朝這邊掃過來了。
隔得那麼遠，其實未必是在看她。可她總覺得周浩南在看她，胸口也不知道怎麼驀然一跳，慌慌張張地低了頭干自己的事。
周浩南面無表情，盡管眼底下能看得出些微疲憊的樣子，但看起來仍然是俊帥之極。他沒有走過來和她說話，只領著李生和幾個經理進了那常年空著的大辦公室，「啪」地關上了門。
踫巧手下的一個姑娘弄錯了出貨價格，過來找她。
朱寶拿過那表看兩眼︰「出了貨的貨物價格不能隨便在系統里改的，要出adjustmentform給總經理簽字。」
一听說要總經理審批，這剛畢業的小姑娘怕得像篩糠似的，懊惱地模頭︰「啊……這樣哦……」
朱寶能理解她的心情，誰當新人的時候不是這樣子呢，她順手接了過來︰「我幫你拿給他，我正好有事要找他談。」要談的就是歐盟區客戶的歸屬問題。
小姑娘千恩萬謝地走了。
*
那辦公室門邊的位置被周浩南的首席助理Linda佔據著，辦公室里大概正開會，總經理和其他經理們半天沒有出來。
陸續有幾個人吃了閉門羹，朱寶走過去時，幾個銷售從她身邊路過，臉色都不太好看，氣急敗壞地暗自嘀咕︰「拽個屁啊拽，不就是個助理。」
Linda穿得一身套裝，一邊接听著電話，一邊手指飛快地處理著郵件，同時還分出神來跟朱寶打了個招呼。
周浩南工作效率奇高，他底下的助理同樣不例外。
Linda在總部工作多年，和朱寶關系很熟悉，沖她露出點笑容來︰「他們正在開會呢，如果你要見周先生，我幫你預約時間。」
朱寶把手里的文件遞給她看一眼︰「不用啦，就是改價格的事。總經理簽字就好。」
「行，給我吧，等會他們出來我就給他。」
「那麻煩你啦。」
兩人閑聊了幾句，朱寶就回自己位置去了。其他幾個銷售看Linda對她笑了，頗為羨慕地朝她看了幾眼，也沒說什麼。
朱寶第一次發現，她要見周浩南還真是難于登天。她和周浩南之間還真不是普通的距離，起碼隔了十幾層階級，不坐電梯那都攀不上去。周浩南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和她窩在小公寓的初中同學了。
下班時，他們還沒有從辦公室里出來。朱寶正要收拾行李下班，就接到爸媽的電話。
「那程睿的事怎麼樣了？」她媽性子急，張口就問︰「你可別再錯過那優質股了啊。」
朱寶邊提著包出門，手指按在打卡器上，用肩膀壓著手機說︰「他都被抓進牢里了啊。」
她媽媽大驚失色，「什麼？那你趕緊找下一家，千萬別等他啊。」
朱寶笑著推門出去︰「行啦，我在找啦！」又按下電梯按鈕，站在電梯門前等。
她媽媽的聲音里充滿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相親？別隨便給我應付著，你都不看看自己幾歲了，女人一過了三十就很難生孩子了。我上次說給你安排，你又說不用。那你現在準備怎樣，你給我說清楚了。」
朱寶心里煩躁，「我有在相親啦，遇到幾個合適的，在觀察呢！你放心吧！」
她媽媽不信︰「你是不是還惦記阿南呀，他的確是好，可能也沒幾個比他好的了，可那家世咱們攀不上！我說了你以後嫁過去要受欺負的，被人家指指點點你覺得面子好看嗎。你那遠方表姐靠著她那肚子，確實嫁了個開法拉利的，結果 ，活得一點也不開心，被那男方嫌棄，現在更慘，那男的出軌，還正鬧離婚，以後可怎麼辦呢你說。」
朱寶被說破心事，心里更是難受，不耐煩敷衍著，提高了音量︰「放心吧，我這輩子也不會跟周浩南啦！」
身後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她轉頭去看，見周浩南的助理Linda手背捂住嘴，顯然沒忍住笑。如果只有Linda倒是不要緊，可關鍵是，周浩南也在。
周浩南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看也沒看她，只抬眼看著電梯的數字，旁邊還跟著一大幫子人。經理們情商比較高，權當是沒听見，也跟著木無表情。但銷售們的目光都頗為曖昧，忍笑忍得痛苦。
顯然剛才她那些話全被他們一字不落地听進去了。
她頓時尷尬得不行，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算了，勉強擠出點笑容來︰「呵呵，你們開完會啦。」
Linda沖她笑了笑，其他人全都沒人說話。整個氣氛就像籠罩著低氣壓似的，壓迫得要命，沒人敢接話。
周浩南再也沒來分公司，大約是人言可畏，或者是他忙。總之朱寶再也沒見到他。反倒是歐盟區客戶的分配問題解決了。
總經理也不知道是和周浩南談過了還是怎麼的，總之麻利地出郵件通知所有人︰「以後只要是歐盟區的客戶，包括英國的，都屬于分公司的xx銷售。」
朱寶輕松了許多，又因為那天那些曖昧的話，流言四起，什麼「前女友恩怨情仇」都來了。眾人對她的態度從小心翼翼的觀察，一百八十度改變，主動討好她。連她倒水都恨不得幫她托著杯底。
這些都是小事。
更為重要的是，她媽媽決定要親自來監督她相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