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建雄心中對那個一月還未成形的孩子的確沒有多大心思，更沒有多少感覺。舒愨鵡
他認為，還沒有出生的人怎麼能抵得過已經活了大半輩子的人？
孩子才一個月而已，沒有成形，對外界更是沒有任何感知，再者她已經有了孩子，第二個孩子選擇要或者是不要都無所謂，沒有多大關系。
而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有了感情，有了認知，有了牽掛，相比之下，顯然是活著的人更加重要。
「她給了你生命，如果不是她將你生下來，你根本就看不到這個世界，無論如何，你對她都應該心存感激，如今她要的只不過是從你身上抽取一些骨髓罷了，又不是要你的命……」
聞言，葉梓晴的眉又向上擰緊一些；「的確，她要的不是我的命，可要的卻是我孩子的命！」
「和她有血緣關系的是你，如果你能無動于衷的看著她死在你面前，我又有什麼可說的？只不過沒有想到你作為一名人民教師會說話不算數，而且還這麼狠心，沒有任何善良可言。」沈建雄眯起眼楮，聲音冷然。
狠心嗎？
葉梓晴有些想笑，卻也著實異常諷刺的笑出了聲；「救她，殺死我的孩子，這便不算狠心，留下我的孩子，不去救她，便是狼心狗肺，這算哪門子邏輯？都是人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距呢？」
楊婉兮的命是命，還沒有出生的孩子也是條生命，生命根本就不存在于誰先誰後，都是同等重要！
話題進行到了這里，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兩人各執一詞，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看了眼時間，葉梓晴起身，淡淡道；「我還有急事，先走一步。」
沈建雄還沒有離開，依然坐在那里，看著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端起桌上還有些滾燙的咖啡一飲而盡。
過了片刻後，他站起，才一轉身，便詫異的看到沈少廷正站在咖啡廳門口。
隔著那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父子兩人四目相對，只是，神色都不怎麼好看。
抬腳，沈少廷邁起長腿，站到他面前，身高上他比沈建雄高出一些，此時對立而站，氣場則顯得更足。
「你找她有什麼事？」他嗓音沉沉，沒有溫度可言，更沒有叫那聲爸。
沈建雄看了他兩眼，避重就輕道；「是有那麼點事。」
聞言，沈少廷不冷不熱的笑了聲；「為了那個女人的白血病而來？」
原來，他都已經知道了那些事，所以，沈建雄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這句話將沈少廷給激怒，抬手，他一拳對著沈建雄的臉就揮了過去，沒有任何留力。
舉動有些出其不意，而沈建雄也並未有所防備，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拳，身子晃了晃，撐在身後桌子的邊沿。
「這一拳，是替我媽打的，也是你罪有應得該承受的！」他眼角眉稍都是寒意，吐落出來的話語都如同是冰渣子。
緊接著，又是一拳直接揮了上去；「而這一拳，是我和連爵給你的！」
連挨兩拳，靠在那里，沈建雄微微的喘息著，臉龐異常疼痛，卻仍然維持著一個身為父親的威嚴；「少廷，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既然你能做出那樣的事，那麼必定就要承擔我會放肆的後果！」沈少廷的眸光直直地射向沈建雄，變的淡漠而又疏遠；「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來找她，否則，我只會愈發的放肆，這是我對你的警告！」
話音落，他又冷冷的掃了沈建雄兩眼，隨後，朝著咖啡廳外走去。
咖啡廳內有幾人的目光已經好奇的看了過來，沈建雄不禁面色一沉，雖是上了年紀面容滄桑，卻還是神色凌厲。
已經快要走出咖啡廳時，沈少廷徒然頓下腳步，凜著聲音道；「你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誰都無法阻攔你，但是立即帶著她離開s市，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也別奢求原諒，我們之間以後沒有任何關系！」
坐進車中，他點燃了一根煙，煙霧繚繞直往上沖，將他眼楮燻得微眯起來，深深地吸了
一口，吐出白色的煙圈，深邃的眼底有一陣深沉增長，頎長挺拔的身影也散發著沉抑，猶如陰雲密布的夜空。
那兩拳打在沈建雄的臉上，但心中卻並沒有滋生出任何痛快。
猶記得小時候，沈建雄總是將他架在脖子上，出門也總是會將他帶在身旁，牽著，抱著，背著。
看著他有條有理的指揮著手下的助理，總會覺得驕傲又得意，覺得父親最偉大，是英雄。
隨後，在他十三歲那年去了美國，剛到美國他還會有電話，時間久了便就淡了。
二十三歲那年回到s市，十年期間，他沒有去美國看過他，而他亦沒有回來過，外公禁止他私自回國，說這是對他的一種鍛煉。
蘇正國身為軍人，凡事都喜按照部隊的規定來，也將那套規則用在了他身上，那時候，全家人除了外婆以外，沒有一個人不忌憚于他，就連母親也都亦然。
回到s市以後，對于十年沒有相見的父子來說，已經很是陌生，甚至兩人相處在一起時會有些尷尬。
而他待在沈宅的時間很少，一年到頭回來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日益淡漠，即便見了面，卻也無話可說。
總是說陝縣太忙，抽不開身回沈宅，這樣的理由他並不懷疑，只是如今看來，卻嘲諷的可笑。
他不愛母親可以，但前提條件是，從不愛的那一刻起，他應立即向母親說明，隨後無論與那個女人在一起，他都不會去過問，心中自然也會恨他，但遠遠沒有現在這般恨，因為，他竟然讓母親親自捉*殲在*！
前者和後者之間的性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前者還有原諒的可能，而後者……
讓他帶著那個女人離開s市，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畢竟，沈建雄是他的父親……
沈建雄在他的心目中也曾英雄過，威武過，作為榜樣過，尊敬過，只是現在卻已全部倒塌……
尼古丁的味道直沁肺中，這才將他的那些情緒壓抑下去了些許，又吸了一口，沈少廷將煙頭掐滅，收斂起心中的情緒，驅車離開。
醫院。
看著沈建雄紅腫的臉，楊婉兮縴細的柳眉微皺，詫異問道；「你的臉怎麼回事？」
「沒事，撞得而已。」輕描淡寫，沈建雄如此道。
雖然挨了兩拳，他心中也有怒火，只是這會兒怒火已經消散的差不多。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走路眼楮都不看路？」楊婉兮讓護士拿冰塊過來給他敷。
坐在那里，沈建雄心中若有所思，心頭的情緒也很煩亂，讓葉梓晴捐獻骨髓這件事，現在只會越來越難辦。
少廷已經知道所有事，他定然不會讓捐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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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公寓門，房間中昏黃色的燈光讓他的沉郁散去了一些，臉龐上冷硬的線條也柔和下來。
葉梓晴正在廚房中做晚餐，萱萱正在幾里哇啦的念英文字母，一邊寫，小嘴中還一邊念念有詞；「abcef……」
念了四五遍，每次卻都唯獨將d漏掉，總是直接從c就蹦到了e。
听到腳步聲，她像是只花蝴蝶般的雀躍奔跑過來，口中甜甜的叫著爹地。
俯身，將她抱在懷中，沈少廷在她柔軟的臉蛋上親著，坐到沙發上，手機卻傳來一陣震動，是蘇嵐。
將小丫頭放在沙發上，他走回房間後，接起電話。
圍著圍裙的葉梓晴從廚房走了出來，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影，她疑惑皺眉，看著萱萱；「你爹地呢？」
「在房間打電話。」萱萱白女敕的小手一指房間，看到媽咪走向房間，她悄悄的將電視打開。
走到房門口，正準備走進去時，卻听到他說看到兩人在學校的咖啡廳，聞言，葉梓晴沒有再向前，站在那里，兩人在
學校的咖啡廳，除了她和沈建雄，她想不到別人。
可是，他又在和誰打電話？蘇嵐嗎？
中午，他看到了她和沈建雄在一起？
「沈建雄去找葉梓晴，肯定是為了捐獻骨髓給楊婉兮那個踐人！」蘇嵐咬牙咒罵，情緒異常不穩定。
雖然隔著手機，但透過電波傳來的聲音也能讓沈少廷將她的情緒听的一清二楚。
她很激動，很急促，一下一下的喘氣聲，他清晰的听在耳中，此時的蘇嵐需要安慰，需要安撫。
「媽，她絕對不會捐獻骨髓給楊婉兮，吃晚飯了嗎？」
聞言，葉梓晴睫毛輕輕顫動，她猜的果然沒有錯，他竟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蘇嵐顯然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一定會捐獻的，她和沈建雄已經在見面，說的肯定是捐獻骨髓的事！」
「相信我，她真的不會捐獻骨髓和楊婉兮，我有這麼肯定的理由……」
「什麼理由？」蘇嵐自然不想有人捐獻骨髓給楊婉兮，她恨不得楊婉兮現在就死。
沈少廷並沒有隱瞞她，也覺得根本就沒有隱瞞她的必要，沒有多說，只說了一句；「她懷孕了……」
聞言，那邊的蘇嵐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靜默無聲，只有呼吸聲在流動著。
葉梓晴再次懷孕，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不過目前能捐獻骨髓的人也就只有她，此時她懷孕，最好不過。
可是，她懷的卻是少廷的孩子，但此時相比之下，她沒有時間去計較那些，目前，沈建雄和那個踐人才是重點。
「好，我知道了，我定然不會讓他們兩人好過！」蘇嵐怒氣未消，還是一肚子奔騰的火焰。
掛斷電話，沈少廷眸光沉深，這幾天有了時間，他想，他有必要回沈宅一趟，和她好好談談。
似是察覺到什麼，他俊挺的眉微動，頎長身軀一側，轉身，果然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葉梓晴。
她盯著他看，神色冷然，垂落在身側的手微收，他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卻故意隱瞞了她這麼久！
還有，他用那般篤定的語氣和蘇嵐說話，更是讓她覺得怒火中燒。
「你憑什麼斷定我一定不會去捐獻骨髓？」她看著他。
沈少廷走近，握住她垂落在身側的手；「都听到了，我知道你不會……」
這便是他的反應？一句簡簡單單的都听到了，如此而已？
「說不定會，說不定我就會那麼去做。」她將他的手甩開，有些發脾氣。
「乖，別鬧……」他輕哄。
聞言，她的那陣怒火燃燒的不禁愈發旺盛，胸口起伏，他將她隱瞞，欺騙了那麼久，竟然還讓她別鬧！
情緒變的劇烈起伏起來，葉梓晴一把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出，推搡著他的身子；「誰在和你鬧，我說的都是真的！」
眉峰皺起，他睨著她，沉聲吐出幾個字；「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她仰起頭，挺直了背，和他四目相對。
有了孩子，他便能安撫得了蘇嵐，那麼篤定的便告訴了蘇嵐，可有和她商量過，說起過這件事？
他欺騙她，忽略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肚子中的孩子！
「葉梓晴！」沈少廷的嗓音徹底低沉下來，連名帶姓的叫道，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了。
「所以，你現在在凶我嗎？」葉梓晴也終于惱了，燃燒的火苗在眼楮中燃燒跳躍，她將他的身子狠力的往公寓外推；「出去！出去！你現在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腳下是光滑的大理石，她又穿著拖鞋，力道過大，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將自己摔的滑倒在地。
沈少廷看的有些膽戰心驚，她這會兒還懷孕著，要是摔倒，那還了得？
不敢再將她惹怒，只好開口應著她，順著她，他扶住她，道；「好，我出去，現在就出去。」
但是，這句話
落在怒火中燒的葉梓晴心中卻成了賭氣的意思，他還真的想要出去？
她更加怒，也更惱，一把直接將他推出公寓；「好，你有能耐，你現在就給我走，永遠都別進來，誰進來誰是狗！」
話音落，啪的一聲將公寓門摔上，沈少廷還沒有站穩，迎面而來的門板差點踫到他的鼻梁。
沒有再進去，害怕將她惹的更加會生氣，坐進車中，正好季辰逸打過來了電話，他低咒兩聲，將心頭的燥熱壓下，開動車子。
酒吧中，季辰逸正在狼哭鬼嚎的嚎叫，沈少廷有些听不下去，一根煙直接扔過去；「把你的嘴給我縫上。」
坐在沙發上，沈少廷打開酒，喝了起來，他的心情也沒有多好。
「吵架了？她現在是孕婦，情緒起伏不穩，有情可原，你沒听說過有的孕婦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有些時候脾氣更是暴躁的不得了？」
倒是頭一會兒听說，沈少廷挑眉，覺得有些稀奇；「真的？」
「騙你有什麼意思，當然是真的，孕婦的情緒有些時候波動起來，連她們自己都無法控制。」
「沒看出來，你懂的倒還不少。」
「那是，天文地理，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他大言不慚。
沈少廷不屑冷嗤；「給點好臉色，就開始蹬鼻子上臉。」
兩人打開了好幾瓶酒，沈少廷喝了不少，但是沒有醉，而季辰逸倒是醉得不省人事。
給侍者拿了小費，讓侍者開車將他送回去，隨後上車，叫了司機，又開回公寓。
到公寓，已經晚上十一點鐘了，輕手輕腳走進去，客廳的燈都已經關了，眉上挑了挑，走到臥室房門前。
左腳已經踏了進去，他似又想到什麼，頓子，扯動薄唇，輕咳兩聲，發出低沉的狗叫聲。
大丈夫能屈能伸，學兩聲狗叫又能算得了什麼？
「你還進來做什麼？」*上的葉梓晴听到聲音，坐起，她根本就沒有睡著。
沈少廷薄唇向上勾起弧度，走進*邊，略有些無賴；「你不是說誰進來誰是狗，我這都已經學狗叫了，自然能進得來。」
「死皮賴臉！」葉梓晴沒忍住笑出了聲，頓時得寸進尺，他將她摟在懷中；「不生氣了？雨過天晴了，恩？」
依偎在他懷中，她搖頭，自己方才的情緒也不知道怎麼突然間就失控了，他離開後，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那會兒，理智根本就不受控制，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為什麼那麼生氣，突然間就變得暴躁了，想要發火，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
但是，他欺騙她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知道那些事的真相，為什麼卻還瞞著我？」
「不是瞞著你，我在等，等你什麼時候自己對我說出那些真相，還有，那件事為什麼也瞞著我，恩？」
葉梓晴知道他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麼，無非不過是她是楊婉兮的親生女兒。
沉默了片刻，她然後才說；「我並不是有意瞞你，而是還沒有想好怎麼去告訴你，不知道怎麼開口，我想要等想好了怎麼說，再告訴你的。」
「對于我，你不用顧慮，也不需要想那麼多，更不需要去組織語言，知道嗎？我們是最親密的人，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保持理智，清冷，就像方才一樣，耍耍性子，將自己變的一團糟，無論是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明白嗎？」
點頭，如今他知道了事實的真相，她倒也覺得松了口氣；「可是，以後無論什麼事，你都不能瞞著我！」
沈少廷自然是不肯讓的，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眯，和她講條件；「要求是相互的，不能只是單方面……」
「好，還有對不起，方才我的那些話是胡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中，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那樣開了口——」
然，還不等她話音落，男人頎長身軀微俯，薄唇咬住她的紅唇，親吻著，將她的呼吸和話語全部都吞沒，唇瓣熾烈而火熱，似燃燒的火焰。
孕婦果然如同季辰逸所說
的那般，有些時候，會喜怒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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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雄回到沈宅，蘇嵐沒有在，只有佣人在。
他提前給李嫂打過電話，听到李嫂說她沒有在，他才會回來，此時這種狀況，兩人之間不需要踫面。
且，也沒有踫面的必要，他回來，只不過是將屬于他的東西全部帶走而已。
沒有去房間，他直接去的是書房，書房中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是最重要的。
文件，筆，該帶的他一樣都沒有落下，拿出鑰匙，他將最下面一層抽屜打開。
最下面那層抽屜中放的都是他母親生前的遺物，全部都整理在了那層抽屜中，仔細算來，也有十幾年都沒有打開過了。
鐘表，發帶，手鐲，沈建雄將那些東西全部都拿出來，一樣一樣的放在包中。
隨後，他想要將抽屜關上，但不知什麼緣故，還是有東西卡在了抽屜中，一直關不上。
皺眉，沈建雄的手探進去，模到抽屜的最後面的縫隙中，那里果然卡了個東西，圓圓的，很是光滑。
到底是什麼呢？
帶著疑惑，他蹲在地上，用了很長時間，很大的力氣，才將那個小東西拿出來。
攤開手掌，當那枚綠色的玉石鑽戒映入眼簾時，沈建雄卻難得驚愕的瞪大眼楮，愣在那里……
這枚玉石鑽戒與在醫院看到萱萱頸間戴著的那枚，一模一樣……
坐在椅子上，他攥著玉石鑽戒，陷入了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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