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福 第一卷 P33-37

作者 ︰ 幽風入夜

司馬秋荻又換了衣裳,竟是身無論王宮民間都少見的橙色系衣裳。琥珀帽,橙衣紅巾,襯得一張臉更顯富貴標致。他手上照例拿著把扇,這回是把檀香薄木扇。不過在景永福眼中,他更像只插了個牙簽的大橘子。

司馬秋荻滿面笑容的從宅子里跑出來,看到景永福身後只一個單人轎,那笑容就減了幾分。

「就知道是你!上次寬城匆忙一別,你不說去燁北的嗎?」

「司馬公子,我去了燁北就不能來王都嗎?」

司馬秋荻說了半天忽然反映過來︰「平……平公子,你怎麼穿成這樣?」

景永福听見自己從牙縫里發出的聲音︰「穿成這樣你都叫我平公子?」

「失禮失禮……」一迭聲的謙辭,扇子在景永福眼前晃來晃去,「平姑娘,都是秋荻我眼拙,平姑娘千萬不要生氣。秋荻給你陪不是了。」

一旁的司馬宅門衛瞪圓了眼珠。景永福看門口圍觀的人多起來了,趕緊拉了司馬秋荻就走。

「走了走了,吃飯去!」

「平姑娘……」司馬秋荻掙月兌景永福的手,微紅著臉道,「姑娘別拉著秋荻,秋荻怕影響姑娘名聲……秋荻自己走……」說話聲越說越小,也不知道誰是姑娘,誰是大爺。

司馬秋荻的隨從們大開正門救了場,駕著寬敞華麗的馬車一出,司馬秋荻就恢復了貴公子的風範,檀木扇一展︰「平姑娘請上馬車。」

這天景永福的行程據說被很多人記錄在案,後來她在迪王那里看到了這張行程表︰

辰時二刻入迪王府,巳時末刻出。午時初刻見司馬秋荻,二刻隨同司馬入應家菜館,未時三刻出,末刻游玩榮光湖,申時三刻歸。又與司馬于酉時一刻入放鴿樓用了晚膳,亥時初刻歸容易府。

司馬秋荻雖不曾踏遍燮國的一山一木,但生在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竟不冷場三江五海的扯個沒完沒了,加之他與景永福年齡相仿,所以這一天出了迪王府後,景永福過得非常愜意。迪王帶給她的壓力一掃而空。男人太漂亮又聰明實在討厭。好在有一個既有錢又有趣,外表還俊俏的貴公子陪著玩,總算值回了她少的那些眉毛。本來眉毛就散淡稀疏了,還給拔成彎眉,幸好發現得早,不然成柳眉只細細的兩道,她哭都來不及。

司馬秋荻原本約好景永福繼續游玩,而景永福也覺得他還沒盡夠地主之「誼」,但公事來了,私事只能推一邊去。

景永福拜見迪王的第二天,迪王就大駕光臨,回訪她來了。事前李菲沒有任何通知,直接找上門來,仿似吃準了天下就沒敢拒絕他的人。

也許天下還真沒幾個敢拒絕他的人,至少景永福不敢也不能。在李易未歸之前,她需要制造一個假象,迪王肯回見她,正求之不得,所以她只好忍痛吩咐容易府下人通知司馬秋荻改日再玩。

容易府沒有迪王府那種精心到奢華的花園,但干淨整潔的庭院不少。薛桐頤遣人引迪王去的正是這樣的庭院。

景永福匆忙趕到的時候,一身素雅的迪王就寧靜地佇立在秋樹之下。她不得不暗嘆一聲,這個男子生來就是為賺女子芳心的。

景永福很想想象在幾棵幾乎掉光樹葉的老樹下,一個慘淡青年在等候命運的安排。可惜事實不是這樣。

淡青色衣裳一般人穿著都黯然無光,但眼前的人配一支青玉發簪,以他本身的光芒帶出了青色流波。淡青色長袍及地,外罩一件墨綠暗紋的無袖長衣,腰後別一把短劍,整個人透出股高山青松的雋永。

一枚枯葉緩緩飄落,他攤開手,葉子就落到了他手心。側過臉來,清涼的聲音潺潺打在院落里︰「平姑娘,輪到本王來回見你了!」

景永福走近,施一薄禮,正不知說些什麼,他已轉回頭去,悠然道︰「見多了綺麗,初見這寂寥清淨,倒也不錯。」

「是的,王爺。」

又沒了下文。他不說話,景永福只能等。在等待的時光里,景永福只能象觀賞景觀一樣欣賞他的服色。迪王不僅貌美,而且非常會打扮自己。如果說司馬秋荻是色彩豐富的,那迪王李菲就是風姿獨特的。一般男子即便有他那等姿色,裝扮起來也會失之陽剛偏于陰柔,但迪王卻完美的展現了自己的男子氣度和身為皇子的尊耀。

過了很長時間,李菲才開口道︰「明日午後,平姑娘到本王府里來一趟。」

「是的,王爺。」景永福忽然發現有時候話說的少,嘴是輕松了,但腦袋更累。迪王的主動邀請她該受寵若驚嗎?

就在她想到,為什麼兩次對話都是她在回答,「是的王爺」,迪王的結束句來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兒見。」李菲轉身飄然而去,留下一個嘴角微微抽搐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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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王李菲,其貌妍勝桃李,其性精怪冷僻,這是燮王李和裕的御筆判詞。景永福從容易府薛桐頤手上得到的資料也大體如此。年紀僅次于李易的李菲,因貌得名,也因貌養成孤僻的性子。自小不喜與人結伴,年及弱冠都不願娶妃納妾。但李菲天資過人,五藝精通,其劍術上的造詣更是得到了其師——燮國武林泰山北斗之一碟劍盟主龐龍的贊譽。

研究完資料,景永福對薛桐頤道︰「隸王從軍,沛王控人脈,而迪王看似抽身物外作壁上觀,實則卻手握民間綠林的力量。」

薛桐頤置疑道︰「鐵劍盟確實乃我燮國最大的武林二枝之一,但綠野人士再強也無法與正統軍隊相提並論,何況龐龍與迪王只有師徒之緣,他很少來王都,而以迪王的性子,也不會跟任何人親近。」

景永福嘆一聲︰「正是看不出他有奪嫡的明顯野心,所以他才最危險。因為你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薛桐頤稱是,卻忽而笑道︰「如此說來,平姑娘也是危險的人呢!因為我現在也看不透你打什麼主意。」

「我嗎?」景永福打個哈哈,「無害無害,絕對無害!我身為小女子,野蠍大會很不幸,其次我又不是皇親貴戚,我于之權力的旋渦,只是過客。」

雖然景永福在幫李易獲得燮國君位,但她並不樂意親眼看到燮國日後強大起來統一天下,更不願見到燮國攻打景國這樣的事。她的生父對她再不公,她也是景人,她沒有一天忘記過,景國是她的國家。有一個事實有些殘酷,若論出身,景永福還是景國的公主,即便這公主是天下聞名的痴兒。

「差點忘了,有件好事要告訴姑娘。」薛桐頤轉了話題。

「哦,好事?」

薛桐頤慚愧地道︰「平姑娘雖然年紀小,但住容易府著實有些不便,一方面這里沒有女僕照料你,另一方面府里的眾多文士先生也頗覺不適,所以殿下囑咐我為姑娘另安排住處。」

「這是好事?」

薛桐頤微微紅了下臉︰「是的,因為殿下過幾日會將平夫人及平府家人送來王都……」

景永福眨了下眼,「還有呢?」

聲音低了許多︰「姑娘將以太子姬妾的身份入住新居。」

景永福腦中飛快思考,卻听薛桐頤急著為他主子辯解︰「殿下說委屈姑娘了,待大事定奪,一切定隨姑娘主意。殿下還說,以姑娘識大度的胸襟,一定不會為虛名所縛。」

景永福沉吟道︰「你回殿下,如若他肯當眾宣布娶一個名叫大福的女子,我就擔了這虛名。」既然要擔一場虛名,她就要把李易拖下水。讓燮國上下甚至全天下都知道燮國但子殿下,迎娶一名名叫大福的景女。她賭李易丟不起這個人!

薛桐頤一怔,忽又拱手道︰「如此我就向殿下據實稟告了。」

「煩勞薛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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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人他們還沒有到王都的三天,景永福可算是整個燮國最招女子嫉恨又最招女子羨慕的人了。那日與司馬秋荻一路游玩,就受過無數少女神情各異的目光。當時的她還有那麼一份得意和虛榮。不錯,一只花哨大橘子在陪她玩,雖然她不是美人,還少了不少眉毛,但是,當身邊的人換作了迪王李菲,那就不是只受年輕姑娘們的矚目了。迪王的魅力是不分男女老少全體通殺。

蒙迪王親自召見,景永福再次來到王府,被要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頭換面,一洗李易為她特制的形象,在李菲侍女的裝扮下,她搖身一變勉強成了個美人。

翠綠色貼身柳葉服,外罩一件白色過膝開襟瓖邊外衣,金絲白緞鞋面,服裝上怎麼看怎麼都有幾分小翠柔弱縴美的味道。頭飾是一柄玲瓏的碧玉扇,司馬秋荻後來看到,眼珠子就再放不開了。不施胭脂,惟獨在額頭上輕點鵝黃狀如半開芙蕖,對著銅鏡,連景永福自己都不相信那小美人是她。

她正惺惺作態,背後李菲清冷的聲音響起︰「如若眉毛似先前散淡,你這樣子也算別有風致了!」

景永福裝作沒听見,轉身施禮︰「見過王爺。」

「免了那些虛禮,以後就這樣。」

「不知王爺召見,有何要事?」

李菲走近凝視她的臉,答非所問地道︰「不看這雙眸子,你也就是個尋常丫頭。可偏偏就是這雙眸子星光點點,叫人無法忽視。」

近距離李菲給景永福的壓迫感更加強烈,但她沒有逃避。

「大福大膽,請教王爺,是要這雙眼眸看還是不看您?」縱然迪王美若仙人,可景永福並不吃美色。

但是景永福沒拿準詞,李菲突然向她伸出手來,並兩指指向她額頭上那點鵝黃,長長的指甲幾欲觸到她肌膚。

「你信與不信,憑這句話本王就可挖了你眼珠?」

「王爺在試探嗎?若真要挖了大福的眼珠,指頭還會點在額頭上嗎?」話雖如此,景永福的後背還是出了身冷汗。往後還是說「是的王爺」比較安全。

李菲薄涼的嘴唇二側上翹,現在她覺得他那種笑有點可怕了。

那手逐漸下移,指甲輕輕擦過她的鼻尖,她頓時呼吸沉重,要知李菲身具上乘武功,他只需加一份力道,她的鼻子就會被他劃成兩半。

「小丫頭,還是怕的吧!」冷不防,她的下巴被他二指抬起。

景永福識相地垂目︰「是的,王爺。」

李菲收回手,笑了另聲,那分明悅耳的聲音揪了景永福的心。

「跟本王走。」

景永福乖乖尾隨,暗嘆若李易見到在他跟前囂張的她只能在迪王面前吃憋,是幸災樂禍還是該檢討御人之術不如其弟呢?其實李易有求于她而她無貪他之心,而迪王她有心圖他他卻無求于她。狀況是完全不同的。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李菲動靜那麼大,其行經不僅與司馬秋荻同出一轍,更有甚者,大蓋王都所有貴族鋒芒。可謂迪王一動,整座王都風聲水起。

第一日,吃吃喝喝。

第二日,曲藝升歌。

第三日,游船驚夢。

以王爺的豪華排場,百騎開道,去任何一處都是先清場,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香車美人尾隨俊美王爺粉墨登場。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景永福每天都被殺了千百次。

今天是第三天,李菲帶她游賞榮光湖。這是她第二次游榮光湖,心情大異前次。盡管隨行的侍從提高了百倍,待遇越升了不止一個級別,身邊的男子更是……沒有的比。可她寧願跟大橘子坐在船頭,放肆地赤腳踏水,然後看橘子熟透。

李菲只顧揮毫山水,寄情簫管。偶爾問話景永福,她就恭敬地來句︰「是的,王爺。」因為她要眼珠子更要腦袋。李易打扮她,只要點眉毛,李菲打扮她,雖然暫時還看不出要什麼,但他若要,肯定比眉毛更狠。

長久的沉寂容易發睡,何況午後陽光溫暖,水波催眠。景永福依在船桿上漸漸迷糊,反復掙扎在現實與周公之邀的邊緣。

李菲畫完幅水色,抬眼見她模樣,便擲了支筆,徹底丟醒了她。

「過來看本王的畫!」

「是的,王爺。」她打個激靈,靠過去看,嘴上送上幾句贊詞,「好畫,筆厚墨酣,水色淋灕,特別是遠山輕雲,淡淡幾筆,反襯出水韻悠長。」

「倒有幾分眼力。」李菲冷淡的一句。

景永福雖與畫藝無緣,好歹受若夫人的燻陶,評判畫作的能力還是有的。可接下去,她的不幸降臨了。

「你來畫!」

「唉……」她嘆一聲,果然不能多說,「王爺,我不會。」

「筆在你手里。」李菲丹鳳眼一斜,射出灼人的明麗。

「王爺,我真的不會。」她雙手將筆奉上。

渾厚的力量自她手腕傳來,李菲一手扣住她,另一手強她的手握住筆,不容拒絕的命令︰「畫!」

可憐的景永福只能再答︰「是的,王爺。」

李菲讓出座位,隨侍送上花茶,他端著茶杯,斜睨一眼︰「還不快畫?」

景永福苦著臉看一眼面前素白畫紙,再看手中這管宮廷制筆,心道,不是我要委屈你們,實在是迪王要我糟蹋你們。追悼了紙筆一番後,她望了望面前氣定神閑的李菲,咬牙問道︰「可以不畫景,畫人嗎?」

「畫!」李菲開始品茶。

「那麼獻丑了!」景永福開始涂鴉。畫人可比畫景要求更高,不過她能畫的大約只有人了,至少她畫過,她給水姐畫了二十幅武功修煉的動態人物圖。

「好了!王爺!」

李菲茶還在嘴里,「噗」差點噴出來,咽了下去後問︰「這麼快?」

「是的,王爺。」

他站起走來一看,那長指甲又指著她鼻子︰「這是什麼?」

景永福解釋道︰「回王爺,這上面一個圓圈是腦袋,一豎是軀干,軀干上面一撇一捺是兩手,下面一撇一捺是兩腳。」

那指甲在景永福鼻前輕輕晃動,好半天才收了走。她看他,他也看她。半天,李菲才轉了頭不看景永福,飄逸的長袖旋過她眼前,壓抑的的修長身軀,過了好久,才爆發出類似箏弦激揚的聲響。

李菲在大笑。景永福沮喪的想,畫得糟糕,取笑也就罷了,他居然還笑得那麼大聲!

李菲笑停,悠悠地道︰「能將本王畫成這樣的,能有膽子畫成這樣的,天下再無第二人。」

景永福一手遮在額前︰「大福汗顏無地。」他當她前面看他就是畫他了。原來如此啊,這真是個要不得的誤會!

幾天來一直清冽的聲音有了溫度,「你會彈琴嗎?」她現在幾能確定,他在耍她!

……

迪王的笑聲時不時響徹在風光迤儷的榮光湖上,以至于當晚就踫巧在湖嶠春華閣上遇上了沛王李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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