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冠冕 第四章 路德維希-安納斯塔西亞

作者 ︰ 流光香檳

又是那個夢。

夢中的自己從最高最聖潔的天墮落到了最漆黑最絕望的地獄,背後的烈火如魔鬼一樣汲取著他的苦痛和靈魂。

「不!」一個淒厲的女聲響起,那麼近那麼遠,又那麼熟悉,可他偏偏記不起她是誰。

然後,一滴淚落下了,晶瑩剔透,聖潔溫潤,輕輕地,落在了他灼熱無比的後背上。好似干渴的大地遇上了甘霖,原本邪惡囂張的火焰竟奇跡般的熄滅了,疼痛感也不那麼劇烈了。

你是誰?

為什麼我記不起你?

世界又變成了一片渾濁的黑色。沒有一絲光明。

可是心如刀扎過,那種深深撕裂、破碎的窒息感竟比任何痛苦、恥辱都讓他無法承受…

「金星滅了,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他,以背叛上帝之名。」

……

當黑沉沉的天際剛吐露出一點細微的白時,路德維希&9642;安納斯塔西亞已經從夢中緩緩清醒過來了。夢中的一切那麼冷那麼真實,自他七歲起,這個夢就陸陸續續糾纏到至今,只是如今不知怎麼的,接連好幾個晚上他都會做同樣的夢。

他微微眯了眯眼楮,腦海里不知怎麼的竟回憶起幾天前的那雙狡黠聰慧的明媚的綠色雙眸。當時他沒有讓任何人通報,就徑直走向了她休息的房間。第一眼望去,他震住了,盡管只是一個背影,但那抹身影是那麼熟悉,熟悉到了靈魂的深處,他恍惚覺得,她身上穿的繡銀絲袍幻化成一片純淨的銀白色,而她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發覺他已站在他身邊。

「該怎麼辦呢?」她低低嘆道,語氣里有哀戚。

「什麼怎麼辦?」

她當時沒有回答他,而他恰恰最想知道這個答案。他的唇角揚起一道弧度,隨手拿了一件衣袍披在身上,麥色的健壯膚色,結實的肌肉給人一種歷經滄桑的感覺。

他起身,赤腳站在純手工織造的華美地毯上,來到婁金洞開的窗口,一黑一藍的奇異雙眸靜靜遙望著即將蘇醒的黎明,似乎在等著什麼。

果然,仿佛預定好時間一樣,一個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落在地面上︰「屬下雷米爾參見長官。」

「皇宮那邊怎樣了?」路德維希冷冷地問,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

「芝諾陛下病得極重,怕是撐不到明年了。」雷米爾恭敬的回答。

那雙沒有溫度的眼里,一道冷光閃過,天邊漸漸露出紅光︰「那,那個女人呢?」

雷米爾深深地下頭去︰「屬下無能,這個人的來歷屬下查不出一丁半點,而她本人也非常聰明,明的暗的對她都無效,屬下,實在是…望塵莫及。」

「哦?」路德維希玩味的嚼著他的話,卻在下一秒氣勢森冷如魔王,「要你何用!」

「屬下不敢!」雷米爾低頭道,冷汗瀲瀲。

「去吧!」路德維希淡淡的說,「我的人,不該這樣!」

「是。」雷米爾領命後悄然退下。

正值夏日高照的時節,炎熱悶燥,微醺的暖風拂過,直教人心生懶惰的情緒。然而對于現任君士坦丁堡市長來說,他現在是絕對不敢有任何懈怠,自從那位名動皇族的女神來到他府邸安置下來後。雖說君士坦丁堡市長是高級官吏,地位僅次于執事長官,其職責與外地的大區總督類似,總掌首都的行政和司法權,並且負有治安責任,掌握一定的軍事指揮權。但是,如今的這件差事當真是個燙手山芋,可偏偏是她的直屬上司路德維希&9642;安納斯塔西亞安排下來的,他也不好回絕。

清澈見底的水池,在沒有一絲風的情況宛如一泓碧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的粼粼波光在這炎熱的季節里為他人帶去一片清涼。然而,香濃可沒有什麼好心情,應該說,自從來到這古帝國之後,她可從來都沒有過舒爽的一天。

華貴絲綢穿在身上,粘稠稠的,汗水自她潔白的脖頸落下,饒是如此,她的手下的活可絲毫沒有任何的松懈。

君士坦丁堡市長第N次看見她正在努力地攪拌著一盤白色的粘稠的東西,先前他可是看見這位女神往里面加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才成如今的這副模樣。當他畢恭畢敬的想要幫這位女神一把時,她卻斷然拒絕,並溫和的讓他尋來植物甘油和石榴籽油。

應該快差不多完成了,香濃低頭嗅嗅白色乳狀物的香味,確認無誤後,方才小心翼翼的加入了植物甘油和石榴籽油。最後香濃滿意的點點頭,還算不錯。

夏天炎熱太陽毒辣的時候,女性焉能沒有防曬霜?而對于愛美的香濃來說,這可是必不缺少的美容護膚品。由18克食品乳化劑、15克雪亞脂、5克牛油果油、5克荷荷芭油、15克冷軋芝麻油、120克水、15克氧化鈦和氧化鋅混合的自制防曬霜使用後皮膚很干爽,無油膩感,香濃深諳美容技巧,當然會懂這些,只是這個時代沒有防腐劑,她就退而求其次的加了10滴石榴籽油,10滴植物甘油用來防氧化,利于保存。

而且,香濃眼里閃過一絲精光,听聞現在的阿里阿德納皇後雖已年老卻極愛惜自己的皮膚,她香濃要做的,便是給自己在這個時代多一重保護,多一份存活下去的希望。她可不信什麼「奇跡之身,墮落金星死灰復燃,帝國之幸」之類的鬼屁預言,大多數人當她女神降臨凡間,她只當自己是最倒霉的人。

「對了——」香濃忽然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站立一旁的君士坦丁堡市長立馬呼吸一滯,唯恐這個難伺候的主子又要提出什麼刁鑽古怪的要求。

「讓你上司晚上過來一下。」

市長登時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這好辦︰「女神,一切听從您的吩咐。」

但不得不說,這個「市長」辦事還真是挺利索的。是夜,果然見路德維希獨身一人來到了香濃的住處。

「有事快說。」路德維希一臉的不耐煩,這個女人的底細他現在都還沒查清楚,這真是對他的能力的最大的恥辱。

「有件好東西勞煩長官替我交給皇後。」香濃笑眯眯的說。求人嘛,就要誠懇點。

路德維希听聞卻是一怔,隨後了然的哼了一聲︰「把東西拿過來。」他也听說了,這個「女神」不好好呆著享受,反而四處要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搗鼓出了無數的怪玩意兒,想必「好東西」就在這其中。

香濃一听他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心中恨得牙癢癢,自己又沒得罪他什麼,竟然敢用這副德性對老娘我,好你個路德維希,看老娘待會怎麼收拾你。臉上卻依舊笑語盈盈,把一個裝飾得極其華貴的小盒子放到路德維希的手上,里面放的,正是她這幾天辛苦制作的「防曬霜」。

她裝模作樣的介紹道︰「這可是個好東西,涂抹在臉上,得上帝恩賜,即使在艷陽高照下,皮膚也不會被曬黑。」她知道,拜佔庭的國教就是基督教,所以言辭中有上帝一說。

她對面的人早就已經不耐煩了,听完她嗦嗦的一大段話,大手已經急不可耐的從她手中奪走了冰涼的小盒子正準備走人。

一股極淡極淡的香氣這時撲鼻而來,等路德維希反應過來後,香味卻已消逝不見,同時他大掌中的小手似乎無意間觸踫到了他的袖口,又很快縮了回去。

路德維希的眼眸微微閃過一縷精光,最好是自己多心了,不然這個女人肯定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搖了搖頭,孑然一身地消失在黑夜中。

香濃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其實剛才路德維希的猜疑是沒錯,她剛剛是趁著他注意力被她分散的一霎那,在他的袖口上沾了一點家傳的奇異香水,香氣淡而無味,只有香濃這種從小接觸各種各樣的香水的人才能辨別聞出它的氣味。這種命名為「愛琴海」的香水一向是黑爾家族的不傳之秘,它制作繁瑣,五十年的光陰才換的一瓶,珍貴稀有當然是不必說的了。一抹「愛琴海」,女人用了,體內的衰老細胞會得到抑制,延緩衰老,使其容光煥發,更妙的是,人只沾一點點,便會被香氣環繞整整一周不褪而去,所過之處陣陣留香。

香濃利用的便是後一點和自己靈敏的非同常人的鼻子。哼哼,路德維希&9642;安納斯塔西亞,你不是很拽嗎,咱們走著瞧,今晚我就讓你雞犬不寧,不然還真是可惜了她搬出黑爾家族的好寶貝呢。

不過,當初隨身帶的家寶已經不多了,得好好用著。打定了主意,香濃又足足等了好一會,這才尋著氣味,悄悄一路跟了過去。

今晚的月色甚好,但星星隱沒了自己的軌跡,有微涼的晚風吹來,說不出的愜意。在現代,她是大名鼎鼎的黑頸天鵝,精通跟蹤、潛伏、竊取要密,一個小小的君士坦丁堡府邸,要出去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若隱若現的,愛琴海在夜色中浮動,宛如初戀情人的體香,指引著香濃前進的方向,恍惚中,她憶起了許多屬于自己的心事,她從沒愛過一個人,她的處女之身還保留著,一直以來糾纏她的夢,許多許多的碎片在不經意時閃過,終于在愛琴海的氣味中迷失了方向。

香濃不知道的是,這一夜後,自己的命運因此而與緊緊他聯系在了一起,預言中的那句「奇跡之身,墮落金星死灰復燃,帝國之幸,驚世絕戀,福禍未定」終究是應驗了。

永遠無常的命輪的走向和伏筆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人們深深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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