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瑪伊雅彌最先清醒過來,不動聲色低下頭,收拾著桌上吃剩的餐食,仿佛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侍女。
香濃反應也快,立刻開始轉移話題︰「呃,貝爾恩,皇帝陛下的情況如何?」
貝爾恩眨著深褐色的眼眸,盯著她,緩緩才開口︰「回答這個問題前,我想知道剛剛是誰想把我烤了吃。」
香濃在心里暗罵,該死的家伙,死咬住這件事對你有好處嗎。面上卻是依舊笑意盈盈,故作驚訝的問︰「你確定有人這樣說你嗎?」還煞有其事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奇怪,我怎麼沒有听見呢。」
貝爾恩冷眼瞧著她裝腔作勢,不由暗暗苦笑,米迦勒熾天使什麼不好,竟然喜歡這樣的加百列天使。自己不幫她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米迦勒曾千叮嚀萬囑咐過,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所以,在莉莉絲挑起流言陷害她時,他幫了她一把,而現在,也是同樣的道理。
他眯眯眼楮,也不再多追究些什麼︰「我檢查過陛下的身體,發現陛下昏迷絕不是這幾天的事了。」
他的意思,香濃听得明白,也就是說是有人趁著這個機會,將一切罪名安在了路德維希身上。
「我猜,」貝爾恩繼續說道,「肯定是有人故意借著這個機會除掉安納斯塔西亞長官。」
香濃的手掌漸漸收緊,直到手指泛著青紫的顏色,她都恍然不覺。身後,「 當」一聲,一身侍女打扮的瑪伊雅彌失手將手中的餐盤掉落在地。
「瑪——」香濃剛想叫出聲,突然記起這里還有貝爾恩在場,閉上了自己的嘴。
「我可以幫助你,就像當初幫助你一樣,不過,我現在更希望的是你坦誠相對。」貝爾恩的聲音不大,他的目光穿過了香濃,直直射向了背後喬裝打扮的瑪伊雅彌。
香濃心里一驚,知道他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猶豫間,瑪伊雅彌終于將一直低著的頭給抬了起來,淡淡地說︰「既然是合作,我不明白的是我們能給你什麼,讓你一直能夠這麼慷慨的幫助我們。」
這也一直是香濃的疑惑,如今被問了出來,她不由將目光投到貝爾恩的身上。
貝爾恩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肅穆道︰「一旦如果路德維希?安納斯塔西亞登上皇位,我希望你,香,能夠答應我一件事。」
香濃心頭一震,他竟然已經看出了,但是她仍承諾道︰「好,我答應。」
貝爾恩的眼底不易察覺地一暗,若她知道最後他的目的是什麼,她會怎樣想,會不會恨他?但是,這件事他必須幫米迦勒天使,做完了,他就可以解月兌了,算是還了米迦勒一個天大的人情。
一旦商議已定,就必須馬上決定下一步的行動。雷米爾自由的穿梭在皇宮各處,他最大的功能其實就是給路德維希和香濃當信使一樣差來差去,不過偶爾,也到宮外荷馬的宅邸去。沙利葉本來就是皇上身邊的人,一致決定讓他在暗中好好保護皇帝,畢竟也是路德維希的父親,也算得上是香濃的公公了。瑪伊雅彌繼續低調的扮演她身邊的侍女身份,貝爾恩則是負責暗中集聚勢力,好好準備著。
達夫納宮,皇帝寢室
重重紫色紗帳宛如凝重的枷鎖,深深鎖住了一個人作為帝王的一生,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只有無上的權力和榮耀。
而此刻,當今拜佔庭帝王弗拉維?芝諾正從數日以來的昏迷中慢慢醒來。他蒼白的臉色和他此時的心一樣,渾濁的眼楮毫無意識地呆望著代表帝王的尊貴紫色。
「陛下,您終于醒了。」一個和他同樣蒼老的女聲響起,對方穿著紫色的絲綢衣物,坐在他的床沿。
年老的帝王沒有搭理這個身份尊貴、陪伴了他近乎大半輩子的女人,他干裂的唇只吐出這麼幾個沙啞的字︰「路德,我的兒子在哪里?」
「路德維希?安納斯塔西亞意圖謀害陛下,現在已經被撤去一切官職,軟禁在聖宮,暫時還死不了,請陛下放心。」阿里阿德納皇後吐字清晰,緩緩道出了一切。
這個男人心中從來都沒有過她,就連他們死去的孩子利奧二世,他也不會多想一下,他只記掛著那個早已死去的女人和另一個野種。
年老的帝王無聲地笑,他終于回過頭,看了一眼和他一樣年老的皇後,說︰「阿里阿德納,我們都老了,做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陛下,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害你的兒子,一連兩次,我派出去的人都是殺他旁邊的一個女人,一個叫香的女人。」
「你不會得手的,即使我躺在這里,你也絕對斗不過那幫年輕人,那些聰明伶俐的年輕人,阿里阿德納皇後,你太低估年輕的力量了。」
「我不會失敗!在面對莉莉絲的時候,我都能悄無聲息地將她驅逐出拜佔庭的皇宮,我還怕什麼!」
「我快要死了……咳,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你以為…有了那群人的幫助,你會成功嗎,你錯得厲害,咳咳……你和我一樣,什麼都沒有。」
「陛下,那個愚蠢的刺客和那天夜晚一切暴露身份的人,我早已讓撒斯姆大公結果了他們。他們就算懷疑到我身上也沒有任何關系,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能再沒有尊貴的地位和身份!」
「到時候,你又推舉誰坐上這個帝位?阿里阿德納,無論誰坐上去,你享受榮華的日子還有多久?」
「陛下,我自然不會像您一樣短命與不幸。」身穿紫色絲綢衣物的女人面無表情,「陛下,你的地位是依靠著我——曾經的帝王利奧一世的女兒,一步步升上去的,你對我只有利用,我對陛下卻是,」她低低俯體,在衰老的帝王耳旁說了幾個字,「付出了一切!但是到頭來一無所有!」
說完,阿里阿德納皇後冷漠著一張臉,悄然離開了。
皇帝靜靜閉上了眼,良久,才倏得睜開,渾濁的眼眸有銳利的光閃過︰「沙利葉,出來吧。」
少年應聲而出︰「陛下,您有何吩咐?」
屬于帝王的威嚴聲音透過紫色帷幔,直抵少年的內心︰「沙利葉,這幾天的相處,你覺得路德身邊的那個女孩香濃是個怎樣的人?」
沙利葉微微一怔,沒有想到帝王竟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他略略思忖片刻,回答道︰「聰明、美麗、勇敢…還有不凡!」
「哦,是嗎?不凡…那你覺得她配得上我的兒子嗎?」
「絕對!」沙利葉一臉的肯定,「因為,他們互相深愛著對方。」
他們互相深愛著對方。年老的帝王瞳孔驟然一縮,隨後,他笑了,沒有想到啊,自己終其一生都沒有達到的,自己的兒子卻那麼輕易地得到了。
「那我放心了,只要那孩子喜歡就好。」帝王的嘆息傳來,听上去竟是無比的心酸,「去吧,沙利葉,計劃一切照舊,記住,在事成前,絕不能去惹皇後和撒斯姆大公。」
「屬下知道了。」沙利葉領命而去。
寢殿內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靜,只有綿長的呼吸聲在告訴著人們,這位拜佔庭至高無上的帝王還活著。
為了保護自己唯一的兒子,他還活著。
達夫納宮,偏殿
雷米爾的到來一如既往的匆忙,這次他不僅帶來了路德維希每一次無不例外托付給她的蜂蜜酒,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一直在暗中的沙利葉傳來的消息說,皇帝陛下幾日前曾清醒過,不過又很快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陛下知道一切是皇後搞的鬼,人躺在病床上卻是無可奈何。」雷米爾詳細的報告著。
香濃吃著水果,眼皮一跳,問道︰「那皇帝還說些什麼嗎?」
得到的卻是雷米爾怪怪的眼神,看著她久久不語。她的旁邊,一身侍女打扮的瑪伊雅彌不高興了,推了推雷米爾︰「喂,雷米爾,你說話呀!」
別看瑪伊雅彌長得嬌小無比,其實力氣卻是比誰都還大,雷米爾差點就被推倒了。
「對呀,說話!」雨果大大咧咧地起哄著。
「咳咳咳咳,我說我說,皇帝陛下還向沙利葉問了一下香大人的情況,最後說,只要你們兩個喜歡彼此,他就放心了什麼的。」雷米爾真是怕了這位瑪伊雅彌大小姐了,一口氣將話全部都說完了。
香濃一怔,沒有料到,這位帝王的愛子之情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正說著話,走進偏殿的貝爾恩明顯是神色凝重︰「香大人,撒斯姆大公請你去一下皇後那里。」
「什麼?香濃,你不能去!」瑪伊雅彌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道,「誰知道,那個黃臉婆想干些什麼!」
「現在的局勢由不得我們。」貝爾恩的臉色也很難看,但他還是鄭重承諾道,「不管怎樣,香大人,我會遵守自己的諾言,盡量幫助你,保護好你!」
香濃欣慰一笑︰「走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敢玩出怎樣的花樣!」
撒斯姆大公和他陰魂不散的僕從昔拉,正在殿外等著他們。看見香濃一出來,撒斯姆大公的臉上滿是志在必得的**,昔拉則是一臉的陰霾,和他的主人截然相反。
穿過長長的拱廊後,撒斯姆大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皇後在里面等著她,讓她先進去。
香濃沒有多廢話,直接步入了皇後那座氣勢輝煌的正殿。
一如香濃初次來這里的時候,依舊擺設簡單,除了銅制香爐里冒出的裊裊名貴香氣和鋪設的黃金制的餐盤以外,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皇族應該有的貴氣。
皇後仍然喝著酒,一杯杯的,喝完了自己在倒,仿佛永無止境。
見到香濃進來了,她的聲音很平靜︰「你來了。」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香濃,「真美,還那麼年輕、聰明。」
「你想說什麼,皇後。」
「好啊,」皇後喝完一口酒,冷漠地看著她,「你的存在會擋我的路,因為你年輕又聰明,很會耍陰謀詭計。還有就是,你真的長得非常漂亮,為了你,有的人會失敗,還有的人麼,」她閑閑地繼續說著,「痴迷到了願意為了你,與我合作。」
香濃毛骨悚然,直覺告訴她,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出來吧,撒斯姆大公,我知道,你等了很久了。」皇後幽幽的聲音宛若鬼魅。
一個人影自皇後身後悠然地踱步而出。
香濃冷汗直流,仍強作鎮定︰「你,不是!撒斯姆大公在外面!」
「只要有昔拉在,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人影漸漸顯露了他原本的模樣,那模樣,赫然就是撒斯姆大公的樣子。
和剛剛安分呆在殿外的撒斯姆大公簡直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