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嚓——」女人掐碎了楊蓮亭的喉結。
她扶住對方往下墜的身體,伸手撫過他皺起的眉心,再松開手時,楊蓮亭已是安詳的神情,雙目緊閉,仿佛只是睡著了。東方不敗目光流連于對方與令狐沖相似的長相,將他一把推入冰湖,見他漸漸被冰冷的湖水淹沒。
「不——聖姑手下留情!」遠處男人的疾呼聲傳入耳中,並不是令狐沖。東方不敗掌心聚起一團真氣,便要擊殺過去。她一回頭見來人是平一指,掌心的真氣散在空氣中,殺機褪去。
平一指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飛馳而來,伸手就要往冰湖里撈。
「你的手不想要了!」東方不敗攔住對方道。冰湖刺骨的湖水,能把人經脈凝結成傷,她需要雙手完好的殺人名醫替她效忠!
平一指雙眼泛紅道︰「為什麼要殺楊蓮亭?」
東方不敗睥睨道︰「我殺人需要理由嗎?」
平一指︰「……」
「平大夫想知道?」東方不敗雙手勾起一縷頭發,在指尖反復梳理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讓我想想——」仿佛現在才開始尋對方的錯。
東方不敗道︰「楊蓮亭他認任我行做教主,視為不忠。投懷送抱于對方,視為不貞。明明是我的侍寵,在我‘死’後卻四處勾引人,天性放蕩!我東方不敗寵*有加的人,竟是這麼個婬徒,他抹黑了我的臉面,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他?」
她將對方的過錯一條條列舉出來,宣判道︰「我既已‘死’,便殺了他陪葬,省得他活在世上繼續壞我的名聲!以為我是個瞎子看不出來?他對令狐沖起了覬覦之心,即使是向問天和你,與他雙目交匯時,也存在若有若無的不妥。」
「你……看出來了?」平一指詫異道。但也只是詫異。他與楊蓮亭身體上的接觸,是一場公平交易,所以能夠繼續保持目光坦蕩,不見驚慌。
東方不敗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平一指你質問我為什麼殺他,我還未問你,我與任盈盈換心之事,只有你知道,叫你永遠都不要告訴別人你見過我!楊蓮亭是從哪里得知的?是不是你說漏嘴的?」
她當初心灰意冷,的確想與任盈盈換心,但對方自認自己活不了多久,告訴平一指︰「與其換心,不如換臉。」任何人都沒告訴她,是誰自願將心換給她,她卻猜出來了。
「屬下對天發誓,絕沒有泄露半個字!」平一指為自己辯解道︰「恐怕楊右使跟任盈盈當初一樣,是自己猜到這顆心是誰的——畢竟除了令狐沖,他是東方教主你最親近的人。」
「你好大的膽!」東方不敗慍怒道。楊蓮亭和令狐沖能相提並論嗎?只不過是個替身!
「我只是實話實說。」平一指低頭嘀咕道,「你說他投懷送抱于任我行,但當時的形勢,東方教主有沒有想過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只有活下去,才對教主有用,才能繼續為教主做事。楊右使當初來找我,信誓旦旦說你沒死。等我真見到你,才發現他騙我。楊右使那時就堅信東方教主你還活著——這次不也被他猜中了?畢竟他是最了解教主你的人。」
「他了解我?」東方不敗還是第一次听說這話,一個替身而已,怎麼可能?連令狐沖都沒真正了解過她。東方不敗冷笑道︰「可笑的借口,什麼活下去才能為我做事?他既然堅信我還活著,又為我做過什麼?」
平一指抿住嘴唇,悲傷的垂下眼睫︰「屬下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是誰?」東方不敗凝神道。
「上官雲!」平一指答。
「他居然沒死?」東方不敗詫異。
「東方教主請。」」平大夫指路道,「不但他活著,教主之前的親信都活得好好的,教主問我楊右使為你做過什麼,這就是他為你做的。他冒死從任我行手里,為你保留了勢力!只要教主你一句話,這些人都會為你所用!」
「他們為什麼沒毒發?」東方不敗疑惑道,想明白其中的隱情,更是驚異,「你研制出三尸腦神丹的解藥?為什麼沒有拿出來救任盈盈?」
「這是我與楊右使的約定。」平一指苦笑道,「他將三種尸蟲告訴我,我才研制出了解藥。也正因為如此,我才相信東方教主你沒死,而是在暗中授意他,誰知道他根本沒見過你,將我騙得好苦!」
「楊蓮亭竟私自探知解藥用料,其心可誅!」東方不敗道。
「如果不是這樣,教主的親信現在都不在了。難道現在你還不願承認自己錯殺了他?」平一指抱不平道。「楊右使用三種尸蟲跟我交換解藥分配權。他不救任大小姐,也不救其他人,單單只救教主的手下。端午節前,他命我以實驗為由,向任我行討要了一批人來,都是教主的死忠!楊右使一心等教主歸來,如果對你不忠,何苦這麼做?以解藥要挾所有人豈不是更好?就算他將解藥貢獻給任我行,也是天大的功勞,足夠他享用不盡榮華富貴!」
「……你說的都是真的?」東方不敗動容。莫非她真殺錯人了?平一指目光坦蕩,不像與對方有私情,難道是因為兩人存在這個天大的秘密,目光交匯時才會有異?
平一指堅定的點點頭道︰「屬下句句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教主你參透了江湖霸業,將教主之位傳給向問天,一心做任盈盈,我本不想說這些。但楊右使的付出我都看在眼中。」
他嘆了口氣道︰「說起來楊右使的死,是應了誓言——他為了說服我不救任盈盈,不影響救人計劃,拿自己的性命擔保說,任盈盈另有機緣,絕不是短命的人。現在想來,後續的事情誰能料到?任盈盈已沉尸冰湖,楊蓮亭為東方教主,連命都豁出去了!」
楊蓮亭如果知道真相,絕不會拿自己的命發誓。平一指說的這番話,在他看來也格外坑爹。逝去的人在活人的記憶中,總是不斷被美化。平一指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蓮弟——」東方不敗呢喃,望向冰湖的眼神滿是復雜。
平一指低語道︰「上官長老等人還活著,隨時等待為教主效力,不枉楊蓮亭一片心血。可惜他卻死了。」
「……」東方不敗緘默不語,神色黯淡。
從冰湖邊回來,她回到令狐沖身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都不知道。
「盈盈!」令狐沖見到她,焦躁的臉上露出笑容,「怎麼樣了?蓮弟人呢,說服他沒有?」
「蓮弟他……」她竟一時間接不出話。
「怎麼這幅表情,他欺負你了?」令狐沖知道他的結拜兄弟,性格頑劣。
東方不敗搖了搖頭,對方能欺負她?簡直是個笑話!只是想到再也見不到那個人,心中難過道︰「蓮弟他走了,我有負夫君的厚望。」
「他走了?怎麼都不來跟我道別?一定是怕我攔著他。」令狐沖嘆道。因為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沒傷感多久,拿話逗任盈盈道︰「你猜我剛才見到誰了?」
「誰?」
「上官雲!」令狐沖道,「沒想到除了你,還有不少日月神教的精英被平大夫治好。他當初為了救你,先在其他人身上嘗試療法,只是沒控制住藥量,到現在這些人才康復。」
平一指謊稱自己偶然翻閱古書,發現古人留下的方法,治好了聖姑的毒,這個說法令狐沖信以為真。
「太好了。」東方不敗道,用屬于任盈盈的臉,展露出溫柔善良的微笑。
她突然想起回來的路上,平一指問她道︰「救一人,殺一人。楊蓮亭答應一條人命都不會少我,現在他卻死了。東方教主你願意代他背負這幾十條人命的債務嗎?」
東方不敗沒猶豫道︰「我願意——」
「盈盈!」在她走神時,令狐沖拉著她的手,喚回她的神智,「盈盈,不如我們也去一路游遍山水可好?也許還能踫見蓮弟,同他一起回來。」
「不,我想留在這黑木崖上!」東方不敗道,「以後再陪你一路游遍山水,現在先陪我留在這好嗎?」
「為什麼?」
「因為舍不得離開。」她低啞道,「我只是突然發覺……這冰湖的景色……好美。」
刺骨的冰湖,讓她想起同樣刺骨的那個夜晚,她參透了江湖霸業,卻參不透*恨情仇,她對救她的風清揚說︰「我心里只有恨,沒有*。因為事情不是我能掌控的,因為老天爺不會讓我跟他有好結果。」
黑木崖上,她殺了任我行那天晚上,忍不住趁著夜色去見令狐沖。對方一掌拍在她的肩上,問她要三尸腦神丹的解藥。她追問道︰「令狐沖,你*過我嗎?你是*過我的對不對?」對方並沒有回答她。
猶記得之前的某一天,她起身離去,蓮弟拉住她的袍角嗚咽︰「教主——!等等教主,你到底有沒有*……」
「沒有。」她道,說的毫不留情。
現在想來,有時候出口的話,比緘默更傷人,連一點期盼都沒留下。
她記得那時候,蓮弟仍然緊緊抓住她的袍角,抽泣道︰「既然教主有了令狐沖,不再需要我,蓮弟只能自請離開!請教主賜我解藥!」
這人……明明知道三尸腦神丹是由哪三種尸蟲煉制的。
「只有這個時候,你有一丁點像他。」她說。不自覺中,她竟然已經將對方傷得體無完膚,將楊蓮亭的決絕看成識趣。
所以她遭報應了,她那晚對令狐沖說︰「有一些誤會,錯過了,就是一輩子。我這一生,從來都沒感受過*,現在我*的人,在我們有生之年,不會再見面了。謝謝你告訴我,從此以後,我會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同一張臉,她以為失去了令狐沖的*,卻沒想到,她失去的是一個*他的人——楊蓮亭,她眼中的替身,卻是最了解她的人。現在她只有貪婪的在令狐沖臉上,找尋另一個人的影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一些誤會,錯過了,就是一輩子。有些真相,卻遲早要暴露出來。
午夜夢回,令狐沖樓住任盈盈,听見那熟悉的御姐音呢喃出「蓮弟」二字,再也無法入睡。第二天他就去找平一指質問︰「平大夫,你實話跟我說,和任盈盈換心的到底是誰?」
「我答應過不說的。」
「是不是東方不敗!」
「……」
「真是她——」令狐沖眼眸中流露出復雜悲傷的神情,「告訴我,換了心,是不是連性格也會跟著改變?」
「我不知道,難道聖姑有什麼不妥嗎?」平一指搖頭,一問三不知,因為他從未換過心,換的是臉。
「你背後藏了什麼」令狐沖眼神銳利,一把搶過對方極力隱藏的東西,「這是……蓮弟的牌位!他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我不能說。」平一指道,「不過你可以同我一起去冰湖祭拜他。」
「……」
冰湖邊,令狐沖無力的跪倒在地。望著湖面上倒映的臉,仿佛見到另一個人在對他笑︰「蓮弟,我們所經歷的事情,像一場夢。如果夢醒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那該多好?」
一滴淚穿透湖面,往下墜落,說不出的悲傷。
在遙遠的時空。紅衣男子從小寐中醒來。手指輕拈,一根繡花針自手里飛出,定住飛蛾的翅膀,眼波橫掠道︰「本教主變成個女人,還*上令狐沖?這個夢真是可笑至極!」
夢的結束是新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個異常悲傷的故事……吧?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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