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泯山被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死寂無比。
而黑夜之中的那座宮宇樓閣更是如同天宮一般屹立在陡峭的山脊之上,將深沉的山色點綴得繁星點點。
兩人疾快地穿梭在昏暗的深山小徑之上。段千秋奇怪這一路的暢通無阻,便向身前黑衣人道︰「梁司夜,你是怎麼知道這條路的?這里的戒備未免也太松懈了——」
梁司夜輕點足落在前方古木的虯枝之上,他的唇邊略有冷笑便向身後人淡淡道︰「我昨夜已經查探過了。」
段千秋想到他這干的老本行便低低地「哦」了一聲,隨即也一個縱身落在了梁司夜的對面。
「怎麼樣了,現在可進得去?」段千秋順著他的視線望了望。
「再等等。」
段千秋心知他的謹慎便也乖乖噤聲了下去。
深林幽靜間,皎潔月光透過稀疏的枝椏落滿肩頭。
身前人雖帶著黑紗帽,但在月光流淌下卻清晰可見男子臉部流暢的輪廓線。段千秋這樣盯了他一會,見他認真警惕而不受絲毫擾動,不知為何的心下就是驀地一動。
她感覺到自己臉頰微燙,便輕咳了一聲,低低道︰「梁——梁司夜,你這麼幫我究竟是為什麼——」
梁司夜冷笑了笑,卻沒有回過頭來。他記起之前某一夜與她的不歡而散,便半開玩笑道︰「反正不是圖你家的密匙就對了——」
段千秋咬咬唇,面色又復雜了幾分。
「那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只不過我難得對這次的十夜令感興趣。」怕她誤會,梁司夜便又低低補充了一句,「我想知道夫人此次有什麼目的。」
「十夜夫人接生意不都是為了錢嗎——不過我想近幾年她賺的都能花一輩子了吧。」她最後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這次我的命能換多少錢——」
梁司夜聞聲斂眸便沉默了下去。♀
雖然他有時候也看不慣十夜夫人的為人,但是至少十夜夫人特允他們有挑生意的機會,而每次他接的十夜令也大都是些非奸即盜的人。所以連秦楠也曾經笑話過他,說做殺手的像他這麼假正義,遲早有一天是會死在自己手里。不過,他也不和同行兄弟們拼什麼高低,便也總是一笑而過。
可是這一次的十夜令,卻是真的超出了他的所料。
如果說他是對這次的十夜令感興趣,倒不如說是對這次的獵物感興趣。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在他世界之外的段千秋竟會以此種方式被牽扯了進來。
「段千秋,你應該慶幸接這個十夜令的是我,否則誰還能容你活到現在——至于段林劍莊的密匙,若是我想要,還會有拿不到的東西?」梁司夜回頭,向她冷冷一笑,卻意在向她解釋。
話說得也是,平心而論,當今的江湖里,他梁司夜也確實是難得一遇的高手——
段千秋有些悵然地撇了撇嘴,心想之前的事或許真是她錯怪他了,更何況那天他還救了她,如果不是他,她指不定就要給那些綁架她的賊人們給輕薄了。所以現在不論怎麼看,都明擺著是她的過要多一點。
這樣想著,便有些心虛起來,不過段千秋是怎麼都拉不下臉來。
她挑眉向身前人︰
「好,那之前的事就算了——不過,不過你要再被我發現別有所圖,那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梁司夜听聞這話卻是不由地輕笑了笑。
這女人口是心非,也不知哪來的這中氣十足。
段千秋見他的嘴角略有笑意,便不由地疑惑︰「你又笑什麼?」
梁司夜卻是不再理會她了,繼而又把目光落定在不遠處燈火明亮的宮樓。
不過片刻,嘴角笑意盡收,他凝神轉向對身後人。
「走吧,到警衛交接的時候了。」話音落下,他縱身一躍便先一步而去。
段千秋愣了愣遂也緊緊跟了上去。
兩人的身影落在一處長廊盡頭,互相一個眼神示意便又各自掠身向了不同的方向。
她意在闖入泯光宮的執事樓尋找父親段南天與穆白祈的通信證據,但心知這執事樓有侍衛把守,便同梁司夜商量來一出聲東擊西。
此時已將近子夜,遠望執事樓里燈光灰暗,想必穆白祈早已離開了。段千秋沉頓片刻便躍身而起,輕點著屋檐瓦片落在了執事樓的後面。
埋伏在山林古木之上,她見此時雖正是巡邏交接的時候,但是這執事樓外依舊火光明亮人影穩定,心中便不由地一陣緊張。
這時忽听得執事樓前面傳來一陣清脆的兵器交擊聲,段千秋見這樓後面的侍衛被轉移了注意,心知是梁司夜在前為她開路,她沒有片刻猶豫便趁機一躍上了執事樓樓頂。
泯光宮的執事樓不高,只有三層,中間如同天井一般建的是四四方方的院落。她匍匐在屋頂,見這四方樓里面昏昏暗暗惟有每一層樓道口的燈是亮著的,寂靜中看似毫無人影,但不知為何給人的感覺卻是戒備森嚴。
段千秋猶豫了片刻,一個倒掛金鉤便落進了執事樓里的最高層。
可她殊不知這樓里面是真的有人埋伏著,只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引起了黑暗里一陣輕微的擾動。明明毫無人影,但不知為何總能感覺到有什麼殺氣自下而上隱隱逼近。
段千秋貼緊了身後的石柱,屏息間一個滑步便躲進了最近的一個房間。樓外的火光投進屋子里來,她借著微弱的光線粗粗打量一圈,發現這里似乎是一間藏書閣。
她往前走動了幾步,忽感覺到門外的樓道里有了什麼動靜。她猛地回過頭,死死地盯住那頭門。
一片死寂之中,身後卻忽然拂來一陣冷風叫她忍不住毛骨悚然。段千秋正想轉身卻忽的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梁司夜,你想嚇死我啊!」段千秋被他拖至一排書架後才咬著牙用手肘撞開了他。
梁司夜蹙了蹙眉便示意她不要出聲。可段千秋按捺不住又湊過來,狐疑道︰「我說,你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
「你當我干這一行是混過來的?」
他低著頭,劍眉微斂,神情專注,目光顯然是機警地落向了門邊。
「怎麼了,外邊的是什麼人?」段千秋見他臉色凝重便不由地問道。
他冷笑笑。
「樓里面的人可不像樓外面那群小嘍那麼好糊弄。」
梁司夜說完又扣緊了雷霆,側頭向她,指了指幾排書架後面的那扇窗戶。
「段千秋,你從那里出去,下到第二層左數三間屋子——那里或許有你要找的東西。」
段千秋望著那窗子愣了一愣,心想他是不是高估她了,這要翻窗戶飛檐走壁,萬一摔下去了豈不是正好落入那些侍衛手里。
她動了動唇正想說什麼,卻被他不由分說地以掌風一推。
「還不快走!」
見梁司夜一臉凝重的樣子,又望望這門外越來越逼近的殺氣,段千秋咬咬唇便推開了窗戶一躍到了樓外。
目光匆匆掃過火光中的那些侍衛,她見自己此刻幾乎是懸立在半空,有些緊張,手心便忍不住冒出冷汗來。
深呼一口氣後,她便小心翼翼地以劍頂著牆壁輕掠足向梁司夜說的那個房間。
好不容易在沒有驚動樓下侍衛的情況下翻身進了這屋子里面,段千秋倒是忍不住咂舌。
放眼望去,這里整整齊齊地排列了許多高大的黑漆鐵櫃,上面密密麻麻的似乎都是一格格的小抽屜,看這規模少說也有上千個。
她點亮了火折子湊近細細查看,發現每個小抽屜上都寫著字。看了幾個,她覺得應該都標的是日期沒錯。
所以這里應該是泯光宮的信件存放處了。
想起梁司夜,她不由地心生驚嘆,想不愧是做殺手的,什麼地方都打探地清清楚楚。
不過片刻,她注意力轉回便沿著一排排櫃子疾步走到了標注著七月的那排櫃子上。按著櫃子頂的年代編字逐個搜尋,她的目光落定在今年七月的那一列抽屜上。
段千秋蹲了下去,拿著火折子湊近。
她輕輕捏過掛在抽屜上的一把小鎖——是把新鎖,只不過沒有鑰匙。環顧一圈,發現這里的每一格抽屜通通都上了鎖。
她蹙眉,忍不住就想破口大罵。
好不容易安慰自己冷靜了下來,她在衣服里左掏掏右掏掏想要找出梁司夜之前當暗器使的那一枚青銅柳葉,可翻了半天就是找不到。
就在她氣惱萬分的時候,卻有一雙黑靴繞過一排鐵櫃落在了她的眼前。
段千秋是第二次被他嚇到了,便沒好氣道︰「梁司夜,我說你怎麼像鬼一樣陰魂不散呢?!」
梁司夜听出她話中的不悅,但他好不容易甩開了這樓里面的守衛進來,豈可發出一丁點的聲響來。
不過他也懶得解釋了。
但見她一臉發愁的樣子,梁司夜白了她一眼,便用劍踫了踫她示意她站起來。
段千秋疑惑地瞪他,隨即便拍拍衣服站了起來。
「干嘛?」
「我忘了你不會開鎖。」
「開鎖?你有辦法?」她向他蹙眉狐疑。
梁司夜沒有回答,只對她冷冷一笑,可隨即便蹲了下去。段千秋見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葉子來,熟練將縴細的葉尖鑽入了那細小的鎖孔之中。
也不知他變了什麼戲法,只握著葉柄輕輕轉動了幾下,那小鎖竟嘩嗒一聲被他打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額,請暫時忽略樓里面的那位高手大哥
表示小梁的追蹤術不是吹的
表示小梁也不是鬼,只不過輕功太好罷了
那枚銅葉子終于派上用場了,在小梁手里那葉子就一萬能鑰匙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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