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夜歌 32

作者 ︰ 北唐清

正是午後時分,陽光漸漸強盛了起來,許是因為早上下了一場暴雨,此刻這頭頂的天空看起來竟是格外的湛藍。♀

出了宿城向西,兩人帶著遮陽的紗帽並排並駕馬而行。

「所以,這次十夜里的冥夜令是為我父親而出的?」段千秋轉頭向梁司夜道。她在宿城里換的依舊是男裝,長發被黑絲帶利落地束起穿過紗帽落在腦後,此刻一張臉卻被隱藏在薄薄的黑紗下不露神色。

不過把事情都告訴她了,梁司夜自知她此時的臉色也必定不好看,遂也蹙眉點頭道︰「不錯——而且如此看來,既然都出動了冥夜令的人來打探段老莊主的下落,那麼現在要找到你父親想必十分困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段老莊主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段千秋眸光微黯,她沉吟片刻,隨即搖頭道︰

「已經快三個月了,十八樓里也沒有父親的消息,如今段家又是危機四起,父親他究竟是去了哪里?若非被歹人囚禁,父親又是為何遲遲不肯露面呢?」

「也許,段老莊主是身不由己吧。」

段千秋听著梁司夜這一聲似嘆非嘆的口氣,不由蹙眉。她正想說什麼,卻听得梁司夜又繼續道︰

「夫人從不做平等的買賣,此番她肯動用如此大的手筆,那其中的利益想必已遠遠大于以往的任何一筆——雖然她想要的是段家兵機閣的密匙,但如今看,她只不過是為了找一件東西,而段老莊主正是因為那件東西才銷匿了蹤跡的。」

他頓了頓,才又道︰「或許那個黑金匣子才是冥夜令的真正目的。」

默默听著梁司夜的話,段千秋眸光一動,隨即又黯然著低下頭道︰

「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梁司夜卻回過頭來對她冷冷一笑,道︰

「那麼,難道段老莊主臨走前,沒有交代你什麼嗎?那個黑金匣子里的東西連你都沒有見過?」

「我從未听父親提起過,現在想想,他離開的那一天同我說的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除了叮囑我照顧好鈞奕外,就是叫我好好听二叔的話打理好劍莊的事情。♀」段千秋說到這里,又苦笑著嘆了口氣,道︰

「我自小連父親書房的密室都沒有進去過,就連那個黑金匣子都是陸伯伯告訴我的。」

「是白陸門的陸先生?」梁司夜微微側過頭來。

段千秋點了點頭,對梁司夜道︰

「在無極山莊,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陸伯伯就是九歌姑娘的叔父。那天陸伯伯帶我進密室的時候,告訴我說——我父親書房的密室就是按著機關大師陸鼎元所著的機關圖紙所造,那是一道掌紋鎖——全天下,除了發明機關的大師外,應該也只有我父親和陸伯伯能夠打開。」

「掌紋鎖——」

薄薄黑紗之下,梁司夜的眸光略有冷意,他沉吟片刻,遂抬起頭低低道︰

「可若是有人能復制下那些掌紋呢?」

「這——」段千秋怔了怔,她不是沒想過這些,只是——

梁司夜也不待她回答,便緩緩打斷道︰

「你沒有懷疑過你的二叔?那個黑金匣子有沒有可能是你二叔拿走的?」

段千秋沉吟半晌,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低低道︰

「雖然陸伯伯也懷疑過我二叔,但最後還是覺得不會是我二叔,因為、同二叔終歸還是一家人。」

晌午時分,陽光炙烤,寬敞的城關邊道上也沒有什麼風,更沒有什麼遮陰的地方,惟有策馬帶起的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兩人隔著飄蕩的黑紗,看得清對方的輪廓,卻看不清彼此眸光之中的情愫。

梁司夜本還想說些什麼,可目光落在前方往來城關的車馬上時,他劍眉一揚,隨即不由地放緩了駕馬的速度。

感覺到身邊人的異常,段千秋遂也順著梁司夜的目光望去。

正是最炎熱的時候,往來城關的人也並不是很多,只是前面忽有一輛黑頂的馬車從拐角轉了出來。她定楮一看,那駕馬人腰間掛著把大刀,本是束身的勁裝竟擠滿了圓滾滾的肉紋,此刻那人正一邊駕馬一邊探頭向馬車里不停地嚷嚷,滿嘴的流里流氣,不就是之前在船上遇見的那個胖子!

「竟然還能在這里踫到那兩個人?」段千秋不由地皺了皺眉。♀

「他們早在申城碼頭便下了船,可不過一個上午便到了宿城,看樣子趕得很急。」梁司夜說完,便引馬上前,跟到了了那馬車的後面。

段千秋見他凝神專注的樣子,遂也緊緊跟在梁司夜旁邊,待他睜開了眼楮來,才湊上前問︰「怎麼樣,你听出來什麼了?」

「那箱兵器就在這馬車里。」梁司夜斂眉道。

段千秋隨即望望前方的馬車,向梁司夜示意道︰

「那就跟著他們去滄梧邊境,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高價收購我們段家的兵器。」

「先等等,不遠處是山道,別跟得太緊了。」

梁司夜說著便以雷霆擋住她的去路,等那胖子駕著馬車走得差不多了,才收回雷霆,又拉起韁繩示意她這才好跟上去。

段千秋沒想到那個胖子看起來雖是有些笨重,可是駕起馬來卻是極其嫻熟。一路上,她遠遠地見那馬車飛快地沿著崎嶇的山道顛簸而上,就連轉山彎的時候都沒有放慢多少速度。

也虧得這疾快的馬車,兩人也是不休不止地追趕,一路既要保持安全距離又要時刻注意馬車的走向。

「梁司夜,你說風涯鎮的消息既然是沈復給的,那麼十夜的人應該也會去那里吧?」段千秋微微側頭來,隨著馬身的震躍,她的聲音有些急促。

其實這個消息哪里還是沈復給的呢?

可想起秦楠的話,梁司夜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起來,他默默點頭卻依舊注視著前方,似在思索些什麼,過了一會,才道︰

「那是個是非之地,去的人早已經不止十夜的人了,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不知為什麼,此刻兩人駕馬很快,可梁司夜的聲音落入她耳中卻依舊是極其清晰而冷靜,段千秋不過怔了一怔,便落在了梁司夜後面。

她反應過來,遂又急急追上去。

「喂,你說的什麼意思?!」

可梁司夜劍眉微蹙,注意力卻已然落在了別處。段千秋順著他的視線遠望而去,只見不遠處的山道上出現了一左一右兩個岔口,那胖子駕著馬已然拐進了左邊的山道。待看到指路標,她心中頓時也起了疑惑,遂也不由地緩下了馬速。

「怎麼他們走的不是去滄梧邊境的路?」

「先跟上去看看。」

梁司夜說罷,沉頓片刻,隨即微微側頭示意。兩人便又策馬沿著那馬車遠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一路上,那胖子駕著馬車往滄州內陸方向行進,中途未有一點逗留。可直到黃昏時分,那馬車竟從大山之中繞了出來,緩緩靠著幾近平坦的山路漸有停頓的意思。

此地依傍大山遠離城鎮,也沒有什麼客舍野店,只是抬頭可見不遠處竟有一座燈火明亮的高大樓閣從茂密的樹林中穿立而出,落在這黃昏的山色下肅穆沉寂得好似巨人一般。

段千秋的目光落在那樓閣上高高豎起的大匾牌上,心中也是不由地一驚。因為那匾牌映著明亮的燈火竟是無比顯眼,上面金漆紅字的高塔標志竟赫然就是十八樓獨有的標志。

「九華兵閣。」

梁司夜卻低頭默念起不遠處石碑上的地名標志,又轉頭向段千秋道︰

「這里是十八樓的分部?」

段千秋這才反應過來,此刻兩人所在的地方正是十八樓第九分部——九華兵閣之外,那石碑邊寬敞筆直的白石大路正是通往這九華兵閣的入口。

她再定楮一看,那個胖子已將馬車遠遠停在了白石大路外的樹林中,那個瘦削點的男子也已經從馬車中走了出來。兩人正站在馬車外注視著不遠處的樓閣,表情有些焦急,似在等待著什麼人。

既是十八樓的分部,那麼當中必定戒備森嚴。並且十八樓下設有幾處分部是要與官府打交道的,這九華兵閣正是其中之一。雖這高大的樓閣看似近在眼前,可段千秋心知這九華兵閣的入口乃遠在白石大路的盡頭,樓閣外不僅有十八樓侍衛把守,更有官府駐扎的士兵。

只是——

「那兩個人不是要去風涯鎮嗎?怎麼會來這里?!」

段千秋心中已是疑竇叢生,她按捺不住,話音落下便也從馬上一躍而起,悄悄落定在了距離那兩人稍遠的一處隱蔽的枝椏間。

遠望而去,只見那個瘦削的男子正指揮著那胖子從馬車里搬出那個半人長的紅木箱子來,那胖子力大無窮,抱起那個箱子便重重擱在了地上,一面又指著那空無一人的白石路大聲嚷嚷著,似乎頗有些不滿。

「難道高價收購段家兵器的人竟是十八樓的人?」段千秋一邊緊緊注視著那個紅木箱子一邊對跟在身後的梁司夜低低道。

「你想太多了。」身後,梁司夜卻是冷冷一笑。

「我怎麼想太多了,不然你說他們來這里是為了什麼,還帶著這些劣質兵器?!」段千秋說罷蹙眉回了回頭,片刻卻又被梁司夜按了回去。

「你看——」

夕陽西下,暑意漸去。

這巨大的山蔭漸漸昏暗了下來,還未出現人影,卻有一排燈火沿著那寬敞平坦的白石大路,由里往外唰唰地亮了起來,好似幻術一般。不過片刻的時間,這明亮的火光已然抵達了那石碑之處,竟照得一整條白石鋪成的路亮如星河。

那胖子和瘦子似也被這突來的燈火給驚到了,兩人的臉被照得刷白,久久未有反應。

過了一會,只見遠遠地,這白石路上緩緩出現了一道清晰的人影,身後還跟了兩隊整齊的侍衛。

那領頭的人緩緩走近來,只見他著一襲淡赭色的及靴長衫,雙手負背,步履輕快。是個中年男子,一張臉略顯老成,可卻是帶著笑意的,引得唇上的兩撇胡須高高揚起。

那瘦削點的男子未待這中年人再走近來,便已拉著身後的胖子躬身叩立。

凝神屏息間听到了些什麼,梁司夜劍眉微蹙,忍不住轉向了段千秋,見她瞪大了眼楮一臉的不可思議,想必她看到那人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于是他拉了拉她正欲開口。

段千秋卻怔怔地抓住了他的手,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不對,那那個人怎麼——怎麼是我二叔?」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又好久沒動了的說……

默念一句,又來設謎了……

九華兵閣>>>>>>主線君,歡迎到此一日游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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