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微明,一行人便整裝待發。♀不過此行意在低調行事,所以從九華兵閣里也只調出了一小隊便裝的侍衛駕馬護送在後。
段千秋跟著段鴻走出九華兵閣,她目光不禁落向不遠處停著的兩輛馬車上。只見後面那一輛馬車車簾封閉,構造嚴實,想來里面裝著的應當是那些用來作交易的兵器。
「大佷女,這風涯鎮一行可是深入虎穴,你性子急躁,切莫要打草驚蛇啊。」段千秋循聲望向了二叔段鴻,只見他不知何時竟戴上了一頂黑紗草帽,將一張臉藏在了陰影之下,又望望這同行的人,見他們都是一身青衣便裝,顯不出身份。
她雖知,這一路是去風涯鎮做交易的,可心中還是不免有些疑慮。
「二叔,我不明白——」
段千秋目光回轉過來,忽而握著霞追上前一步蹙眉,低低問︰
「二叔為什麼,這十八樓里既然懷疑父親的失蹤與泯光宮有關,那為何此時此刻你們卻不往泯光宮去找穆白祈問個清楚,而要一起動身前往風涯鎮去呢?」
還有為何昨日梁司夜說那兩個人是中毒而死的,這些究竟是不是她二叔所為?她心中存著很多的疑惑,卻不好一一問出來,因為她實在還不確定,更何況梁司夜離開前還叮囑過她,叫她一人不要打草驚蛇。
身前段鴻雖沒有回頭,但是段千秋可以感覺到她二叔的說話動作滯了一拍。昨夜目送梁司夜離去後,她將在九華兵閣里听來的事情反復思慮,心中更是狐疑不得解。
半晌之後,卻見段鴻回過頭來,定定注視著她。隔了一層紗布,那一雙略顯渾濁的眼楮里略有深惻的寒意。段鴻點頭,竟決斷道︰
「大佷女,你恐怕還不知道——這風涯鎮一行比大哥的下落還要重要。」
「什麼,二叔?!」段千秋低呼一聲,不自覺往前攔住了段鴻。
「會有什麼事情竟比父親的下落還要重要?!」她記起昨夜,二叔段鴻送她去客舍時候問的奇怪問題,只隱隱覺得此行絕不會止劣質兵器案這麼簡單。♀
段鴻卻搖了搖頭,他望望不遠處的馬車,又望望一臉爭執的段千秋,冷然道︰
「大佷女,你果真太莽撞了,有些事情真的反而不知道好啊——」段鴻說著,大袖一揮竟領著一隊侍衛越過她而去。
「二叔,等等我!」段千秋還想追上去,卻听得不遠處傳來陸成斐低沉而嚴肅的聲音。
「千秋佷女,你過來同我坐一輛馬車——」
段千秋應聲轉過頭去,只見陸成斐正從前面的馬車里露出臉來,向她示意。她悶悶地應了一聲,最後望了她二叔的背影一眼,便也只好大步走向了陸成斐所在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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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旭日清明之時,山間一片清寂,這一隊便裝整齊的車馬卻風風火火地繞出碧落山向西行。風涯鎮位于滄州西面與梧州的交界山嶺處,此行從滄州崇城出發去滄梧邊境,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段千秋掀著車簾,不禁想——以梁司夜的輕功,他昨夜出發去的劍都泯光宮,要在那里逗留的時間也是未知數,不出意外的話,若他再從劍都出發趕去風涯鎮,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他們。
這樣想著,段千秋望著窗外疾馳的山色,不由地嘆息一聲遂又緩緩放下了簾子。可轉過頭卻見陸成斐正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那一雙如鷹隼般的銳眼好似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叫她心里禁不住地發虛。
段千秋怔了怔,隨即向陸成斐微微頷首示意,因她這才反應過來——此時此刻,這偌大的馬車里竟只坐著她和陸成斐兩人。
「千秋佷女,你是否在想為何我們不先去泯光宮打探段老的下落?」陸成斐忽而望著她淡淡開口道。
段千秋眼色一頓,她遲疑片刻,便緩緩點了點頭︰
「陸伯伯,方才我二叔說,這風涯鎮一行竟比我父親的下落還要重要,不知你們十八樓的幾位前輩究竟有何事瞞著我?」
陸成斐沉頓片刻,忽而微笑起來,不過這意味不明的笑容在段千秋看來是不甚自在。♀他渾厚的雙手交叉在身前,沒有動過分毫,只微笑道︰「千秋佷女快人快語,我便也不再隱瞞了。此去風涯鎮——」
段千秋听著眸光一凌,卻見陸成斐忽而收斂了笑容,頓住話聲,像是在吊她的胃口。她不禁斂眉,月兌口道︰「陸伯伯但說無妨。」
陸成斐沉吟了一會,竟把話又咽了回去,他以掌風微微掀起這馬車兩邊的簾子,但見無人靠近,便又將簾子放了下來。他手指微抬竟又倏然從懷中掏出一卷手指般長的羊皮紙來,遞給了她。
「千秋佷女,這便是我前往十八樓,從老樓主那里拿到的東西。」
段千秋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她打開那羊皮紙一看,不禁惑然道︰
「陸伯伯,這是一份地圖?」
「不錯——」陸成斐點了點頭,他手指向這手掌般大的羊皮紙上的某一處,又道︰「你看,這里便是我們此行所要去的地方。」
段千秋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陸成斐手指的一處山峰,心中是驚詫萬分。
「南夷——山?」
「滄州與梧州邊境隔了一道蜿蜒如長龍的山脈,名曰長生嶺,而這南夷山便是落在這長生嶺之中。」陸成斐緩緩道。
「南夷山——」
段千秋低低喃語著,她想起先前同梁司夜在南山客棧里所見到的那幅鬼畫符一樣的地圖,依稀間記得梁司夜也曾指著某一處標記說是那是一座山,所以——難道手中這地圖上的南夷山,莫不正是梁司夜口中的那座山?
「此行,一方面是要圍剿百里屠辰的巢穴,更重要的一方面,我們是要去找尋一樣段老誓死保護的東西——」陸成斐說到這里,低沉渾厚的聲音中竟隱約帶了一絲起伏。
段千秋听聞此語,即刻回過神來,只覺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沸騰了起來。
她月兌口便道︰「我父親誓死保護的東西?!不是那個黑金匣子麼?」
陸成斐虯眉微蹙,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對她的問題避之不答,卻轉而指著她攤開在手心的羊皮紙,提醒道︰
「千秋佷女,你再看看這張地圖,發現了什麼?」
段千秋狐疑地眨了眨眼,便又將手中的地圖里外掃視了一遍,忽她手指模著那邊角粗糙的紋路,再定楮一看,不由恍然︰
「這、這是一頁殘缺的地圖!」
陸成斐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來,他點頭道︰
「不錯,這份地圖是不完整的。其實,那個黑金匣子里裝著的不止段老潛心研究所得的兵器鍛造圖,更重要的是在那些鍛造圖中也藏了這樣一份殘缺的地圖。而且,段老手里的那一份更是這整塊地圖的中心部分。」
「地圖?」段千秋有些狐疑地搖了搖頭,蹙眉道︰
「陸伯伯,可是我實在糊涂了——我父親的失蹤真當是因為一張地圖?!這上面有什麼玄機奧妙,為何父親從來不曾與我提起?」
陸成斐搖頭嘆了口氣,將段千秋手中的地圖收攏放在了她的手心,緩緩道︰
「這自然——千秋佷女,我明白也許你一時難以接受,這其中的秘密當屬十八樓內部的最高機密,原本我也不打算告訴你。可如今,段老失蹤、段家密室遭盜,顯然這個秘密已經受到了威脅。我想,段老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其實正是為了段家的安危,正如我也不願讓蓁兒牽扯進來一樣——」
「可是——」段千秋面露猶豫,她沉默了一會,遂緩緩拉了拉身邊的車簾。
她側目而望,依稀看得到前面段鴻駕馬的青影。正發愣著,卻見她二叔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正回過頭來,她心中一驚,當下就松手揮落了簾子。
段千秋轉向陸成斐道︰
「陸伯伯,我想知道你對我說的這些,我二叔他可曾知道?這——不是十八樓的機密嗎?」
陸成斐微微斂眉,眸色略有些深沉,他沉頓片刻,隨即點頭。
「其實,你二叔早就知道了。」
「?那為什麼二叔不告訴我?」段千秋搖了搖頭。她是愈加不明白起來,為什麼自始至終,這些最重要的事情竟然都不是從她的至親之人的口中得知,卻是她眼前這個父親的摯交——陸伯伯告訴她的。
見她臉色有些不好,陸成斐虯眉一揚,便道︰
「這個,不能怪你二叔。因為不僅你二叔和我,這十八樓里的幾位大宗都知道你個性沖動。可此事涉及內部機密,不到迫不得已我們都不願意告訴你,只是——」陸成斐頓了頓,又道︰「只是,此行少不了你的一樣東西。」
段千秋即刻便想起昨夜她二叔向她提到的那塊玉石,她暗暗咽了口氣,不禁想——莫不是那樣東西指的正是她自小不離身的那塊環玉?可是,這塊環玉同風涯鎮一行能有什麼牽扯,真是荒唐?!
其實無須她煩惱,因為陸成斐已然說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是一把鑰匙,正是你的玲瓏劍玉。」
段千秋愣了愣才回過神來,她的手不自覺地想要撫上掛在胸前的那塊環玉,可是待對上陸成斐肅穆的眼神,她動了動遂又把手垂了下去。
原來,這塊環玉竟也有名字——
陸成斐低咳一聲,又望著她蹙眉道︰「不瞞千秋佷女你,前些日子將鈞奕小佷兒和蓁兒接回白陸門時,我發現這鈞奕小佷兒的那塊劍玉不見了——听你二叔說,是在你這里?」
段千秋猛然回過神,心下暗叫不好。因為此時此刻,弟弟的玉石正在梁司夜手里啊。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點頭,默不作聲。
陸成斐也沉默著注視了她一會,竟緩緩闔上了眼去,可手指卻輕點在她緊握的那張羊皮地圖上。
段千秋只听得他閉著眼低低道︰
「記住,玲瓏劍玉正是開啟這山中大門的鑰匙,莫要落入了歹人之手——」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要補情節風,很快就把小梁和穆大宮主陸續都放出來(招手)
信息量大麼,盡力中,腦洞奇大,精分狀態(撓頭)
想快快完結>>>>(哭)可是算了一下,似乎還有兩個小卷,前面有些地方寫得太嗦了……
更新不定,但為表不棄坑,提前預告,下卷一步斷崖一瓣雪,末卷一夜孤城一盞燈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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