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40

作者 ︰ 阡陌風

還沒等到張仲景回來,帝都里關于青梅的各種流言一夜之間風靡,一時眾口悠悠,煞有介事。♀

王爺府門前不多時就糾集了一群也不知道是哪里躥出來的人,就等著青梅走出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說得神乎其神,不管哪個年頭總也少不了湊熱鬧又每個自己判斷的人。

西院里頭的不甘寂寞,一早消息從王爺府里傳出一道又一道。道是小王爺外頭玩得開,可一回府,遇著楚青梅便轉了性子般,專寵一身。再瞧瞧楚青梅姿色,頓時反常即妖的流言不絕于耳,帝都城里氣氛越發地詭譎。

是日,景瑜和周堅榆同時出手,迅速斬掉了帝都城里最初放出消息的幾個人,肅清消息。孰料卻是此消彼長之勢,景瑜在書房里听到稟報氣得直接摔了杯盞,對那後頭動手之人卻是沒半點能奈何的。

青梅撿起碎了一地的杯盞,擺出夫子的架勢道︰「小王爺怎去了趟江南,情緒這般外露,蟄伏這些年,如今難不成要閑手江山?」

景瑜哼了青梅一聲,臉上是孩子氣的不屑。

青梅偏頭,窗外那樣大的風雪終于停歇,觸目是厚厚的積雪,白皚皚一片,掩埋下所有,只剩滿眼蕭索、寂寥。算算日子,前世那場盛大的風雪也是時候刮起來了。

是夜,御書房。

皇帝朱筆親批讓暗衛潛入帝都之中繼續廣散謠言,瞧瞧旁側邊塞公主微皺的眉頭,笑道︰「借刀殺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叫所有人都舉起刀來,而且打蛇打七寸,星火可是會燎原的。」

邊塞公主不由得想起青梅教自個兒跳舞時的臉龐,明媚耀眼,仿佛鍍了層光,到底不是心狠之人,下不得狠手︰「初七快到了,父王來朝,屆時能兩國同慶才好。」

皇帝笑得慈祥︰「楚青梅從小耳濡目染,早染上楚儒一派的文人習氣,頑固不化的劣根長得周正。這些年,瑜兒心性磨得好了不少,可到底骨子里驕傲,不可能低頭太久。佐以流言,兩人那點歡喜如何扛得住。」

邊塞公主沉默不語,這步棋她一早想好,那日客棧出來便決定對皇帝投誠,這孤身一人的帝都總要有些依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彼時才來帝都,邊塞公主絕不曾想到有日自己會這般算計,逃不離安樂郡主在後頭的耳提面命,更是親眼瞧著青梅裝瘋那一出,又遭遇皇帝警告站對立場,倒是長成不少。

皇帝將最後一道流言讓水公公遞到邊塞公主手里︰「這是催命符,公主回行宮的時候順手放出去吧。」

邊塞公主施禮告退。

水公公換了盞熱茶進來,幫皇帝換了杯熱茶過去。

皇帝躺在龍椅上有些懶懶的︰「情情愛愛的最是危險,這瑜兒本是不錯,可惜了……更可惜的,有那麼一個娘親。」

提及景瑜的娘親,想起被當眾要挾的那一出,皇帝面色瞬間拉下來,目光里盡是狠厲。

水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候在旁側,僵立著,還是一後背的冷汗。

皇帝很快收了狠厲,面色如常︰「一個小王爺,你可也覺得朕有些虧待了?」

水公公偷眼過去正對上皇帝視線,趕緊著收回來,背躬得更厲害了,忙迭聲回道︰「小人不懂。小人的娘在小人沒入宮前便叨念祖上不燒香不燒香的,絕不會有這般厚福。」

斟酌字句,說了出來,可說完了又細下一想覺得魯莽了,也改不了口了。

皇帝也沒深究他話里的錯處,到底叫水公公松了口氣,畢竟一個公公罔論自家祖上不曾燒香才做不上小王爺實在大逆不道。皇帝道︰「瑜兒安生做小王爺,榮華少不了,斷不該起野心。朕手里的好處豈是那麼容易得的?否則手足相殘的事,有史可鑒,難說做不出。」

那科考改制不就是循著前朝上的折子?循古例,景瑜做得定是順手。

皇帝這話只想想,到底沒有說,畢竟一屋子的公公,也只一個水公公稍聰明些,不過也只稍聰明些,說多了也不懂。

水公公卻是越發心驚,更小心翼翼起來,鬧不清楚皇帝哪時開始多了喜歡問他意見,說些危險的話給他听的毛病。♀不過說皇帝多了這毛病的話,就是多給水公公幾十個腦袋,他也是不敢說的,唯有爛在肚子里。

那邊。

邊塞公主捏著皇帝給的那張紙,扣在手心里,去了王爺府,她特意探過消息卡著景瑜不在的時辰過來。青梅叫平安上了盞邊塞公主勉強能接受的茶。邊塞是不喝茶的,邊塞公主來了景朝才學著喝。

邊塞公主一身似火紅衣,笑顏似火般熱烈,說話靈動︰「景朝真是奇怪,破流言也能傳的這般傳神。小王爺對青梅姐姐可好了,听說欻欻地就弄掉幾個亂說話的……」

隨即不無惆悵道,「唉,可惜都不拿正眼瞧我的。」

青梅心里有事對著人也不似平時閑聊了,只一心盼著張仲景能快些趕回來,近些時日她心里慌得不行,是要出事的預兆。

邊塞公主萎靡地在桌案上趴了一會兒,偷眼看明顯不在狀態的青梅,忽的撐起腦袋,眸光明亮︰「不過這般的小王爺我也歡喜得很。」

「很快就是初七,日子近了,公主怎反倒急了。」

青梅笑笑道,目光落在邊塞公主身上深如煙海。就是這個初七,若沒記錯,前世是沒到初七便出事了。然後邊塞王沒能來朝,直接挑起了和景朝的長達五年的戰事,還是景瑜領的兵。

前世這個日子邊塞公主該入住王爺府才是,因著被青梅發現表面與自己交好,暗地里卻投向皇帝,一心想著叫景瑜對皇帝忠心,甚至偷了景瑜江南生意的賬本預備交給皇帝,最後叫彼時已然是景瑜身邊好歹半個幕僚的青梅下了狠手。

不過前世也沒有流言這一出,青梅一時模不清邊塞公主這世是走到了哪一步,這滿帝都自己是妖的流言與她有何關系,又是為了什麼。

邊塞公主收斂下笑,正色道︰「青梅姐姐為何留在王爺府,鬧得這般田地為何不離開?」

青梅怔愣,不知從何開口。

「青梅姐姐是擔心盤纏?」邊塞公主又笑顏熱烈,從懷里掏出一個滿滿的銀袋子還有疊厚厚的銀票,「青梅姐姐你走吧,走得遠遠的,那些不好的話就听不到,久了也就沒人說了。青梅姐姐的娘不也是被說是青樓賣笑的,然後才走的?總不會是偷漢子被發現也是私奔的吧?」

剎那間,青梅變了臉色,對婢女道︰「送客。」

關于楚夫人,青梅不知道是誰與邊塞公主嚼的舌頭,不過她沒什麼印象,總也覺得所有的娘都是溫柔嫻淑的,半分也不可叫旁人褻瀆。邊塞公主的話是直接觸了她的逆鱗。

「青梅姐姐莫氣,我承認失言了還不行麼。」

邊塞公主不肯走,討好著說了句,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青梅姐姐會走吧?明明清白,總不至于要這麼不干不淨地在王爺府呆著,總也不好。」

青梅氣急反笑道︰「邊塞公主言重,不過是小王爺可憐青梅因此收留,小王爺不發話,青梅不敢走。」

邊塞公主面無表情地盯著青梅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什麼也沒說走了。

青梅在房里呆了良久,終于平靜下來,才想起適才邊塞公主的話實在問題不少,照著她平日還有前世的經驗,那些個話斷不是她說得出來的,細下一想倒是跟前世被毒死前一兩個月里安樂郡主暗地里對自個兒說得話非常的相像。

若真如此,安樂郡主倒是真沒閑著。今生青梅不準備早死,不得不防。

卻說。

邊塞公主離開王爺府,轉頭就將拽在手心里的紙張傳了出去,她自問給了青梅離開的機會,是青梅不珍惜,與人無尤。

當夜景瑜回來之前,帝都城流言風向自成兩派,一派依舊是紅顏霍亂,反常即妖的,一派卻是天煞孤星,先克母,再克父的。更有甚者翻出了早些年楚儒在世時幫青梅求的批命︰孑然一身,無枝可依,此情此景諷刺非常。

所謂愚民,素來說風便是雨。一群人糾集起來手持棍棒沖到王爺府前鬧事,可笑的是竟然是打著誅妖的旗號。

景瑜要差人將那些個鬧事的都抓起來,青梅趕忙攔住人,蹙眉道︰「皇上可就等著小王爺送上腦袋。」

「難不成就由著他們鬧事,如此不用我動手,父皇也不缺由頭給我這王爺府安上十七八個罪名。」

青梅緩緩開口︰「若我走了呢。」

「什麼?」景瑜火氣頓消,冷靜得厲害,目光緊緊盯在青梅身上,仿佛是不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青梅卻是正色道︰「周堅榆畢竟是江南首富,皇上一時還不會當他,我可以去找周堅榆。等事情都處理好了……」

「不行。」

景瑜沒待她說完,決口拒絕。

「小王爺……」

「本王說不行就是不行。」景瑜有些煩躁。

青梅從桌案里頭抽出一封書函推到景瑜面前,沉聲道︰「這是張仲景派人先送來的。」

景瑜偏過頭去不肯看。

青梅拆開遞到他面前,只幾個字︰尋周。

景瑜忽的詭笑起來,一張好看的臉顯得狡黠萬分,眸光明亮,像是找對了自己該有的姿態。他說︰「楚青梅,你先克母,再克父的,也不怕克死周堅榆?本王堂堂小王爺,命里上天護著。比你上趕著纏上周堅榆好太多,你……」

青梅卻是笑,無奈又如釋重負。這人的脾氣已經長得與前世太像太像了,總也口不擇言的,敲碎掉別人所有尊嚴和驕傲,不,才不是什麼別人,只她楚青梅一人罷了。

「小王爺,我該走了。周堅榆該在後門等著了才是。」

言罷青梅沒去看景瑜的神情如何,轉過身去,努力讓腦子動起來,想想前世他都說了多少糟心之言,心疼死自己,腦子才能清楚些。

有些話旁人說了也就說了,到底是對景瑜不同,偏生他就不能說。

「倘若我開口留你,你會不會改變主意?」身後之人期期艾艾開口,話里帶著高高在上的試探。

青梅腳下步子一頓,背著身,她說︰「小王爺何等尊貴,當娶一門當戶對的,青梅不過區區一介草民,先克母,再克父,配不上小王爺。」

終于。

景瑜有些急切,放軟姿態,還帶著些孩子氣的驕傲和執拗︰「楚青梅……」

手死死拽著,不肯輕易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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