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背光而立,挺直了脊背,好看的眉眼輕蹙著,面上卻是沒半分神情,不悲不喜的,也不進不退。♀
獄卒們在旁候著,沒一個敢上前的。
良久。
平安帶著御醫趕過來看著眼前的光景一時也鬧不清楚狀況了,來回瞧著人,眼觀鼻鼻觀心地退到邊上。
御醫可不是個有眼力的,見著青梅那血肉模糊儼然昏迷的樣兒,背著藥箱就要沖過去細看。
景瑜定定瞧著青梅,沒轉視線,一橫手將御醫扣住道︰「別吵著她。」
「再晚一步,小王爺等著收尸吧。」御醫怒不可遏,氣急敗壞道,手下使勁想甩來景瑜的手,不過是徒勞。
景瑜篤定道︰「不會的。」
御醫急得厲害,可人是小王爺他也不能忤逆,拼命瞪好欺負的平安,想著叫他說句話。
平安躬身道︰「小王爺……」
景瑜沒應聲。
「小王爺,你擋著風了。」合著平安的聲音,低低的一聲是青梅的聲音,氣若游絲,仿佛慢動作般緩緩揚起臉來,笑顏明朗還帶著羞赧,「有點疼,風吹著會好一些。」
景瑜仿佛被驚醒般,快步靠近,想伸手,到底顧忌她身上的傷勢,又收回手,從語御醫吼︰「還不過來救人。」
御醫實在想翻白眼,不過人是小王爺,他不能做這種犯上丟腦袋之事。背了藥箱上前,蹲子細細查看青梅腳上的傷勢。干了的血將皮肉黏在了釘板上,貿然取掉釘板,一雙腳怕是要費了,于是皺眉道︰「先將人放下來。」
景瑜迅速竄上去,伸手小心扶住青梅後腰,手一踫上去,青梅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輕一點。」御醫趕忙制止,調頭沖平安跟獄卒吼道,「不知道幫忙。都給慢著點,腿腳扶著點,不要顛,把人橫過來抬出去。」
獄卒和平安蜂擁著一搭上手,御醫的狂吼就沒有停過。好不容易將人送回了王爺府,安置在了軟床上。
御醫吩咐︰「趕緊的,做些吃食送過來。取釘板免不了疼,吃飽了才有力氣扛,這病怏怏的,別沒被釘釘板弄死,反倒是給取釘板弄死了。」
景瑜陰沉著臉將一屋子的人都趕了出去,命婢女端了熱水進屋,干脆地自己上手,要解青梅的衣扣幫著擦洗。
青梅扭著身子要躲開,疼出了一額頭的汗。♀
景瑜收回手,死死盯著人。
青梅臉上一陣緋紅,與慘白的面色映襯下越發的顯眼,連耳垂都紅得厲害,踟躕著道︰「我自己……」
對上景瑜越發陰沉的面色忙改口,「讓下人幫我就好。」
景瑜繼續盯著人,沒動彈。
青梅輕咬嘴唇,這事兒實在沒妥協的余地,只能死命硬頂著被景瑜如刀般的視線掃蕩的壓力堅持。
御醫從廚房一圈溜回來,听聞青梅身上還不曾清洗,闖門而入眼看著就要暴怒,被景瑜輕飄飄的一個眼刀過去,默默退出去將房門關好,偏頭問平安︰「你確信屋里的是你家小王爺?不是個嬉笑怒罵的主麼,怎生的這般陰沉。」
平安橫了御醫一眼,頗具景瑜的味道,警告意味十足,徹底消了御醫那點起伏的心思。
屋內對峙良久,景瑜低下腦袋,甚是委屈道︰「是不是我走出屋子,下一瞬夫子就跑了?」
青梅有些發愣。
景瑜繼續道︰「夫子親口說的要走,上次我求夫子,夫子也不曾回頭。周堅榆也說夫子答應與他成親了。」
眨巴眨巴眼楮,眼巴巴地瞧人甚是可憐,「這回連夫子也丟下我了麼?」
青梅瞬間愧疚得厲害,那些個解釋的話都涌到喉嚨口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怎麼解釋的清楚?說自個兒本來就是想著要嫁給周堅榆的,至于小王爺,一早有了命定的娘子,不過還沒遇上罷了?
側頭,臉對著床內側,直接一動也不動地裝死。
沉默良久,景瑜輕嘆了口氣,起身出門,讓素來伺候青梅的婢女進去幫她先將就著擦身。
費了好些勁,青梅才終于擦完身,又被逼著用了些滋補養氣的湯湯水水,再叫她在床上好生歇了一日,重頭戲這才上場。
御醫端了一盆子熱水,澆灌到青梅的腳掌與釘板之間,將干涸的血給化開。皮肉連著釘板,傷口遇水生疼得很,青梅咬牙死撐,咬得自己嘴唇都見不到完整的肉,那釘板卻是沒人敢動手拔了。
景瑜坐到床沿,扶著青梅,讓人靠在自己懷里,環手過去遮住了青梅的眼楮,另一只手一抬,不過須臾,釘板整個兒被拔了出來,床單上一攤子的血,腳掌的釘口更是血流不止。
青梅來不及悶哼已然又一次疼暈過去。
「止血。」景瑜環住懷里單薄得厲害的人兒,低啞著嗓音沖御醫吼,恨不得能讓他變出幾十只手來處理血流不止的傷口。
御醫頂著岌岌可危的腦袋,苦哈哈道︰「釘板不干淨,青梅姑娘腳掌的傷口里若是沾了什麼髒東西,貿然止血,日後必成大患。要先用溫水清洗一遍才是,趕緊著將髒東西弄出來。」
「還不趕緊動手。」
景瑜直接抬腿把人一腳踹到床尾,眼中泛紅,狠厲之氣昭然若揭。
御醫手才伸過去,青梅就被疼醒,再也不肯讓任何人靠近自己的腳,死命掙扎,越發地疼了掙扎地越發激烈。
景瑜死死扣了人在懷,狠狠心壓住她的腿,不叫她動彈,刀鋒般的眼光直直從御醫刺去。
御醫顫巍巍地迅速動手,一身的冷汗,清洗、上藥、包扎。終于弄完,已是月白,整個人攤在床邊,動彈不得,還是平安好心把人給扶出去的,要不了,定是要景瑜丟出去的命數。
青梅身上的傷也不少,鞭傷有、燙傷也有,這回御醫干脆著讓景瑜上藥,反正青梅暈乎著,也不知道是誰。
景瑜強忍著手抖,一點一點地抹藥,眼底一片腥紅,悲傷又暴虐。到底怕在跟前久待會忍不住漏了情緒,上完藥便跑出去處理那些個善後之事,偏生不叫自己有停歇的時辰。
如此一忙,景瑜再見著青梅已是次日。
推門而入就見著青梅坐在椅子上雙腳纏著厚厚的紗布,太厚了,好像藏了個饅頭在里頭。滿身的瘡痍,整個人都破碎不堪,硬是拼出了個人形。
可是景瑜來的時候,她卻是揚起了笑臉,一貫的明媚如陽,瞧著就覺得很溫暖,滌蕩清了世間一切嚴寒。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斷更黨和兩千黨~~~~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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