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落幕,萬籟俱寂,伸手不見五指。
秦如玉靜靜的,漂浮一般地站在空中,低著頭一言不發,也沒什麼動作,長長的白色睡袍無風自亂。
經過了第一次毫無心理準備地進入聖印石中,與血尊的龍形形態初遇那件驚悚事,他倒是不再怎麼害怕這類東西了。反正害怕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倒不如等幕後的黑手自己出來。
當然,這絕對不是封印血尊的聖印石空間。聖印石里的黑色都是由濃重的黑霧形成的,而這里,更像是另一個虛無空幻的世界。
不,不對,不是虛無。
前方很遠處的盡頭,似乎是有著一點淡淡的熒光正閃爍不定。
去看看,秦如玉當即決定。他試著抬了抬腳,果然自己還是可以走動的。只是感覺十分奇怪,就像是踩在什麼強大的「場」上,不會沉下去,卻也沒有平日里踩著實物的觸感。
不知是走了多久,前方的瑩光光點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大了。最終出現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塊不規則的白色發光碎片。
這枚碎片大概有半人高,不斷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只是這白光卻在逐漸地減弱著,碎片也隨之由不透明的純白色漸變為半透明的淡白色。
這枚碎片快要消失了。秦如玉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暗暗地咬牙,他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向這已經變得暗淡無光的未知物體。
什麼東西也沒有踫到的感覺,但最後的光點像是被擊碎的玻璃似的,四處潰散開來。
緊接著,一副副從未見過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那是秦家的後花園。好歹也來到這個世界快十天了,自己家族後花園的布局他還是知道的。
而在那片綠玫瑰園的小亭子里,正有兩個年僅三四歲的孩子並肩坐在青玉圓凳上。♀
矮些的是一個哭地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小雌性,雙手正緊緊地抓著另一個比他高出一個半頭的小雄性的衣角。小雄性滿臉都是無奈和糾結,一身精致的紅衣都被扯地皺巴巴的。
那是……年幼時的腦殘版「秦如玉」,和年幼時的朱洵途?
原來他們這麼早就認識。並且看樣子還很熟悉,相處的很不錯。
那麼,他們後來為什麼又會變成那樣?
圖片很快就消失了,沒有給出答案。
不過此時此刻,秦如玉也弄明白了那碎片到底是什麼︰那是腦殘版「秦如玉」並沒有直接融合在他的靈魂當中的剩下的記憶。
搞清楚了這一點,他沒再繼續傻站著,趕緊在一望無際的黑暗空間里到處去尋找其余的碎片。不出意料的話,它們也已經像這一枚一樣,開始消散了。
很快,第二枚出現了。它似乎是因為挺大的緣故,尚還是玉白色的。
駕輕就熟地伸出手去,被觸踫到的一瞬間,這枚碎片也徹底的崩潰了。無數細小的光點四散開來,如同瑩白的煙花盛放,照亮了大片的黑暗世界。
令人吃驚的是,這一次的記憶片段里居然還有聲音。看來光暈的暗淡不只是表象變化而已,它的內在也確實是在不停地消失著。
「洵途哥哥,爸爸昨天晚上跟我說,說你長大了要娶弟弟當老婆。」帶著哭腔的又軟又女敕的女乃聲,還是尚且不滿七歲的小孩子。
「嗯?怎麼了,玉兒不高興啊。」朱洵途其實只比他大不到一歲,雄性的身份卻使得他比當時的「秦如玉」高很多,性格也沉穩些,完全像是個大哥哥的樣子。
「不喜歡。」小雌性嘟著嘴,粘著他撒嬌道,「洵途哥哥只跟我一個人玩。」
「哈哈,玉兒吃醋啦。」朱洵途笑著拿紙仔仔細細地給他擦干淨鼻涕,「哥哥不娶他,玉兒說不娶就不娶。」
「嗯嗯~(≧▽≦)/~」小雌性粉嘟嘟的臉蛋上開心得都看快不見眼楮了,一臉滿足的模樣。
圖片消失,這一段記憶又結束了。
秦如玉馬不停蹄地繼續去找。
第三片很久之後才出現,已經是風中殘燭的模樣,里面承載的記憶也只剩下一個瞬間。
那是三個人。朱洵途,「秦如玉」和秦如翡,三個孩子都已經十一二歲了的模樣。朱洵途溫柔寵溺地牽著依舊掛鼻涕的小「秦如玉」,秦如翡則一個人倔強地昂著頭,模仿大人走路的姿態,笨拙地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跟在他們身後。
接著是第四片,第五片,第六片……
後來的幾片記憶碎片里都已經不剩下什麼東西。其余的更是連找都找不到,徹徹底底地泯滅在了這片神秘的黑暗世界里。
但總算可以得出的結論是,這所有的記憶碎片,都是有關朱洵途的。
從兩人黏糊地如膠似漆的孩提時代,到漸漸疏離的少年時期,都應有盡有。
更有意思的是,最後一片的內容大概是因為記憶太深刻,死也難以磨滅,居然又變得清晰了。
正是間接導致原本的那個腦殘版「秦如玉」之死的「告白門」事件。
秦如玉原本只是從自己所繼承來的零零碎碎的記憶里知道有這麼回事,現在才總算是播放了一次高清j□j版。
也正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腦殘版死亡的原因其實沒那麼簡單。
那一天是神狩第一軍事學院放寒假前的最後一天,官富二代們全班出去集會慶祝。腦殘版的「秦如玉」本來是完全沒有所謂的「人緣」這種東西的,那一天卻也被熱心地灌了不少酒。
換句話說,他之所以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干出這種事情來,完全就是別人算計好的。
毋庸置疑,他失敗了,被朱洵途毫不猶豫地拒絕。
愛情夢破碎成渣,心灰意冷的秦二少爺也酒醒了。頂著一路人的指指點點回到家,關起房門來越想越是絕望,心生死志,就這麼悄悄地靈魂自爆了。
他本來就是天生幾乎沒有靈魂力,就算是發動禁術級別的靈魂自爆,也沒有一丁點威力。後來發現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了呼吸的秦家人們,也都只以為他是受不了打擊昏死過去了而已。再加上他從小體質很弱,這麼一來搶救不及時真的死了也是正常。
于是就發生了秦老板剛剛重生在腦殘版「秦如玉」的身體里,醒來時的那一幕。
秦如玉不得不承認,原身體里已死,讓他得以趁虛而入的那個秦二少爺,就算再怎麼腦殘神經病,對「準赤尊」朱洵途的那份愛意,也還是半點做不得假的。
他也大概能猜得到,自己為什麼當時借尸還魂的時候為什麼沒能融合繼承這些記憶,就算是現在也只看到一小部分了。
大抵不過一個「愛」字。
因為愛你,所以有關你的一切,哪怕我已魂飛魄散,也絕不分給任何人。
愛已成痴,情已為狂。
他至始至終都只是單純地愛著,依戀著朱洵途,那個小時候唯一肯照顧他這個「廢物」,肯陪他玩的人。
不能否認青尊夫人朱溯問對他也是真心實意地關心愛護的。但這點愛,在另外兩個孩子面前卻顯得微不足道。
所以他從小到大,從生到死,唯獨真正地在乎過的,也只有那一個人。
可是那個人終究負了他。或者說負也不公平,只是不再對他好罷了。
他死心了絕望了,依舊沒有恨,也沒有怨。
只是愛不到,求不得。
所以寧願消失,歸于虛無。
記憶結束,神秘時空里又一次恢復到了完全的黑暗,那個被世人譏諷為「廢物」,「腦殘」,「傻子」的「秦如玉」,終于隨著他最後的執念煙消雲散。
而在現實世界的晨光中,秦如玉緩緩睜開雙眼。
窗外,結界內溫暖如春,結界外卻是更加地枯槁蕭瑟,界限分明的也更加刺眼。
他努力撐起身來,靜坐了片刻,直到神智完全清醒。
像以前那樣老是被身體的原主人所影響的感覺徹底消失。從現在開始,這具身體才真正地像他前世天朝的身體一樣,完完全全地屬于他自己了。
秦如玉感受了片刻,從床頭櫃上抓起了修為測試儀擺在腿上,輕輕將手放了上去。
不再需要那麼多步驟,靈隨心動,只一個剎那便極速而有序地涌入水玉中。
「叮…叮…叮……叮。」最後一聲慢了片刻,但總算還是響了。對應的格子也亮了起來——橙級下品。
這才是秦如玉本該有的等級。
但他似乎還是沒有滿足。將修為測試儀放回去,他又掀開被子,盤腿坐了起來,雙手自然搭在雙腿上。
靈魂的呼喚無聲響起,自由散落在天地間的靈氣紛紛向他匯聚而來,比平時快了好幾倍。
但這還沒有完。
神秘的青金色符陣在他的身下浮現,青光輝耀,又緊接著散去。
原本那個白色睡袍,黑發散亂的絕世謫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達兩米有余的青蛇。
這青蛇長得也是極為漂亮,青色鱗片,淡金花紋,眼楮則是琉璃般的青金色,顧盼間是無以倫比的高貴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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