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黃生便遣人來接兩個孩子。
狂人方才大悟,原來決心島之行是師父和爺爺早就密謀好了,只不過他們借口她傷害了賽玉,讓她沒有任何退路,必須接受這個安排。
兩只奸詐的老狐狸。
賽狂人見到賽玉時,賽玉頭上的傷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狂人更加堅信自己的推測了,爺爺一定是故意找這個契機讓她赴決心島。而且她相信,即使她沒有傷害賽玉,他們也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抓住她的把柄讓她有此之行。
秀禾心里十分不舍,抱著狂人淚流滿面。狂人竟不知為何,心里忽然有種酸酸的感覺。這可是五年來,她第一次離開自己的母親。
賽玉卻十分高興,嚷著快走,他是迫不及待的想去「旅行」了。
這邊告別未完,黃生的家奴就催了起來。「你們還是快些吧,我家老爺等著呢。老爺說了,由著你們告別的話,這孩子今天就帶不走了。老爺還說,今天你們好好的告別過後,狂人小姐就不用每天回家了。」
賽天亞也見不得夫人兒媳婆婆媽媽拖拖拉拉的作風,將狂人拉到那黃生的家奴面前,鏗鏘道︰「狂兒給你了,帶走吧。告訴黃兄,賽天亞信任他,給我培養一個不一樣的孫女回來。還有,就說這幾天我賽天亞思來思去,總算想明白了,黃兄為狂兒制定的兩個艱巨任務,就讓黃兄擇個時間去考驗考驗狂兒。」
狂人瞅了她爺爺一眼,這個老家伙,還有多少事沒有告訴她?這趟旅行,原來並非短時間能完成的。
狂人終歸還是走了,是帶著對黃生的諸多好奇去的。听人說,她一出生,黃生便為她的前程運籌唯幄。他安排狂人五歲前學賽家秘籍的形意拳,狂人做到了,而且狂人也體會到了,這形意拳的最高境界是綜合各派武學,達到隨心所欲。形意拳,讓狂人的武學修為,已榛化鏡,狂人受用無窮。
不過半個小時的船程,狂人便過了湖到了黃生的莊園,在路上的時候,狂人就想象過千百次,這黃生的莊園是個世外桃源,桃紅柳綠,溪水潺潺,不食人間煙火。然而,狂人置身在莊園中,看到那大片大片的小紅花,那妖冶得有些過分的紅花,應該是罌粟科的虞美人。一個人喜歡花到了如此地步,怎麼都叫人費解。狂人覺得,黃生不是世外桃源的高尚隱者,他種那麼多的罌粟,有毒的罌粟,這個人可不是善菩提。
黃生的家奴走在最前頭,他穿過花海,拐過一片枯藤搭成的廊架,起初狂人以為這些枯藤是類似于竹藝的藝術品,可是狂人卻不經意的發現了,那枯藤竟有一個個的小芽苞。狂人忍不住問那家奴︰「這是什麼草?」
那家奴耐心的講解道︰「這種草栽在這兒許多年了,可是從來沒有長過葉開過花。我家老爺年年這個季節都會到這里來觀察好長一段時間,可是回回都很失望。老爺說︰這枯藤長了葉子開了花結了果,他就此生無憂了。」
狂人模了模那枯藤,有嗅了嗅味道,虛眯起美目,心里納悶之極,「奇怪,我怎麼沒見過這類植物?」托封水的福,傾城認識EnRe後,植物志便能倒背如流。可是狂人發現,這種植物並不記錄在植物志中。
穿過長長的枯藤廊架,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地,四周是矮籬和幾間破草屋,中間的空地大約有百來平,置有石桌石椅。這時家奴又道︰「狂人小姐,這是我家老爺和你爺爺品茶暢聊的地方。」
狂人盯著那石桌,那石桌上有一把折扇。扇子打開了一小半,露出了一個墓冢。可能因為狂人視覺角度不佳的關系,狂人總覺得那墓冢似乎懸掛在天上一般,不知怎麼的,狂人的心隱隱的不安起來。
有墓冢,就有死人。狂人想,她不安的原因大概是畏懼死亡吧?可這個原因很不成立,因為狂人從不懼死亡。
不對,那是從前的傾城。傾城不懼死亡,可是狂人不同,狂人的命寶貴著呢,她身上系著十二個師兄的囑托呢,她不能死,因為她的重生,得來不易。她沒有資格死,她的命不屬于她一個人的。
可是狂人真的不害怕死亡。她此刻不安的因素應該不在這里。狂人又瞄了一眼那把折扇,忽然覺得自己頭昏眼花的。還好黃生的家奴趕緊收了折扇,道︰「老爺這把扇子從來不離身!今兒是怎麼了,這麼大意的丟了折扇。」
那賽玉走的累了,一個勁問︰「還有多久可以見師父?」
「快了。」家奴回答他。果不其然,從露天壩一進去,經過一道矮籬牌坊,便能一眼望見黃生的大廳。大廳門外蹲著兩頭石獸,賽玉奔過去模石獸的頭,一邊驚呼︰「哇噢,好威武的獅子。」
狂人糾正他︰「是麒麟,不是獅子。」
「怎麼,狂兒到了?」黃生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狂人听著這聲音,只覺有些蒼老嘶啞,還覺得有些底氣不足,有氣無力的。狂人好生失望,沒有料到她的師父如此行將就木,身體里就只剩死氣和晦氣了。
黃生家奴畢恭畢敬的回到︰「老爺,狂人和賽玉到了。」
「領他們進來。」
大廳的門殊地打開,映入狂人眼簾的是一個老叟,一張臉皺紋密布,跟枯藤似的,只是那眼神,狂人還記得,就是她百日慶上為她詮釋前程命運的那個人。
沒有想到,僅僅五年不見,他便老成這樣。
被一個孩子端祥,黃生有些不悅了。「怎麼,嫌師父長得丑?」
狂人也不驚恐,淡淡道︰「狂兒不是嫌棄師父長得丑,狂兒只是在想,一個如此衰老的人,控制不住容顏的人,怎麼傳授我們絕世武功?」
黃生了然一笑︰「原來你是怕師父徒有虛名,誤了你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