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第三十一章立雪,斷臂
君不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馬是好馬,車是好車。
轅上坐了一名魁梧車夫,車簾偶爾被風掀起,只能看見灰s 長衫一角,卻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大概是個極普通極年邁的老頭才會穿吧,猜的差不多。灰s 長衫的主人是位面容古樸的老人,低眉順眼,臉上皺紋叢生,就像是一團樹根生在了臉上。
老板娘指揮著下人收拾著君不見內的一團狼藉,偶爾斜眼看一下馬車內的老者,吃吃的笑兩聲。
「老頭,奴家可是犯了什麼忌諱嗎?您要親自來收拾我?」
馬車外風雪漸緩,听著老板娘玩味的聲音,車廂內的老頭卻似一無所覺,擱在膝上的枯瘦雙手微微顫抖,拇指在食指中指的四道橫紋上不停掐動,就像是枯干的樹枝不停點著干涸的黃土地。他雙眼閉著,臉前是厚厚的車簾,但只需要輕輕掐指,便能準確地看到君不見正門處的畫面,望向一臉促狹的老板娘。
「木鳳蘭,你不該去招惹他。」
「怎麼,你有意見?呵呵,小女子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呢。」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街上方的空氣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擾動,開始變得凌亂暴躁,數道沒有人能夠看到甚至無法察覺的波動,開始在天地元氣之中凝聚。
站在門前的木鳳蘭嘴唇微抿,第一次出現了凝重肅然的神情,眼楮緩緩地眯了起來,對于那輛馬車里的老頭,她必須凝聚全部的j ng神去應付,她在這凌亂的天地間,輕輕地閉上了雙眼。
安靜的馬車內響起一個極淡然的聲音︰「你不必如此,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老板娘略有些驚訝,又輕笑了一聲,驚異的問道︰「咦,那你是來做什麼,難不成是來逛窯子嗎?」
車廂里靜了片刻才傳出一個有些無奈的聲音
「他現在是一條瘋狗,見誰都想要一口,叛出佛門,殺戮無數,你此番做法,必然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你這話就不對了,奴家分明就是好心,看著他受傷,奴家心里好生心疼,自然是想找個人替他出出氣了。你可不要污蔑奴家。」
「千面狐,你不必在我面前裝腔作勢,這次殘月宮跑到東都來挑釁,是你放出的消息,我暫時不動你,再有下一次,哼!」
一道氣浪如閃電般刺出,仿佛被這個字里挾著的力量嚇到,又像是被天空里絲絲縷縷無形的元氣波動所激發,拼命地飛過數丈距離,劃破天際而去。
叮……
半片耳環已經輕輕地落在了青石板的路面上。
老板娘薄唇緊抿,右手輕輕拾起地上的半截銀耳環,斷口清晰光亮,面s 有些難看,再抬起頭時,眼前的馬車已經走遠了。
君不見在昨夜的大戰中遭受了極嚴重的破壞,大堂的桌椅盡皆粉碎,滿地狼籍,到處破亂不堪,只有二三樓還相對完好。
不知道為何,此間鬧得動靜如此之大,卻沒有任何衙役衛兵跑來巡視,是看不見,還是不願意看見?耐人尋味。
元明被安置在憶柳的閨房里,在憶柳照顧下敷藥擦血,仍舊昏迷不醒。
君不見掛上了停業的牌子。
匠人們在老板娘的命令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清理整修大堂,只是大堂破壞的太嚴重,明顯不是兩三天便能做完的事情。
戰前擔驚受怕的歌姬舞娘們,也陸續平靜了心神,看著滿地狼籍,甚至有人想要離開,老板娘也不加阻攔,走了四五個之後,眾人便老實了下來。
只是這兩r 東都並不太平,萬象神宮上方的紫s 巨龍咆哮了數次。
傍晚時分,閨房內十分幽靜,隱隱還有女子的體香,房外外隱隱傳來清理青石瓦礫和搬桌椅的聲音,憶柳坐在床前看著床上正在酣睡的元明看了很長時間,然後吹熄了燭火,伏在桌子上準備歇息了,像是昨r 一般。
昨r 一戰,元明沒有受太重的傷,直到最後的驚天一擊才對他的j ng神與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害。他在施放完大堂里的萬佛歸心,殺掉殘月宮的那名大修士之後,佛家念力,道家真氣,甚至j ng神都完全枯竭。
憶柳很擔心他,不肯去別的姐妹那里休息,r 夜看著他,其間換了數次藥,不免看到少年的身體,倒也沒有臉紅羞澀,只是覺得有些心疼。
第二天清晨元明便醒了,但他不知道是透支了身體的緣故還是昨r 的身體不受控制,頭痛的厲害,渾身泛力,根本無法起身,虛弱到了極點,憶柳不許他起身,端食遞水,讓他好生尷尬。
其間,唐靜來了兩次,坐了片刻便又走了。廣濟寺那個做飯的關老三帶了一包藥來,坐了兩個時辰,便又急匆匆的回去做飯了。
似乎,一切都沒什麼變化。
只是即便是元明在沉睡其間,也能听見東都層出不窮的天地之音,似乎外面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老板娘來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朝廷的供奉和北疆的殺手組織殘月宮打起來了,死了兩個三星的大供奉,七八個供奉,殘月宮死傷慘重,退出東都了。」
她說著,看著元明不知道想到什麼沉默了下來,身體顯得有些僵硬,看著自己身上綁的結結實實的帶子,低著頭很長時間。
「這個人為何殺你,還不清楚,大概是有人雇佣了他,具體事情,還是等你以後自己去查吧。」
「另外,我算了一下,你打碎的桌椅,加上二十壇竹葉青,還有工匠修繕的錢,一共五千九百多兩。」
少年,已經暈過去了,臉上有些泛紅。
「這小子。」
一躺便是一整夜,元明j ng神漸好,從床上爬起,借著晨光逛了逛東都,只是各處街道明顯都有清掃過得痕跡,也沒有發現什麼。沒有任何人提起那些命案,包括過往最強硬的朝廷,如今也變得異常平靜,就仿佛前些天老板娘嘴里的那場腥風血雨的大戰並非真實的,仿佛東都城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街角有人在看著他。
依舊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短發男子,兩人俱穿黑衣,站在雪跡未干的街道上對望。
他的左袖空蕩蕩的,隨風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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