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一回到刺史府,急不可耐地翻看起那半部《資治通鑒》,只見上面寫道,「後晉紀一......天福元年......春,正月,吳徐知誥始建大元帥府......」
原來趙敬所得的是後半部。不知所雲,看得他一頭霧水。心里那份興奮勁兒一下子沒了。心道,想必這都是多年之後的事情,多少年呢,是五十還是一百年,或許更久?他自然是不知道了。正在懊惱之時,傳來急報。
「大人,昨夜里,自您進城後,城外就蜂擁而來大批百姓,說是契丹人擄掠。馬上就已五更,這城門開是不開?」一守城軍吏說。
「混賬,我昨夜一直在府,何時出城過?小心你這張臭嘴!」趙敬劈臉罵道,那小吏反應,又道,「我趙敬乃一方父母,你說這狗屁話作甚,還不速速快快打開城門!」
小吏不知所以,心道,既是他如此說,我得小心才好。
「罷了,你門外候著,我與你一道前去。」趙敬轉而說道。
到了城門。趙敬立在守卒前方,對著驚慌的百姓極盡安撫之能事。如他預料,不見韓融蹤影。
「報————,大人,韓家莊已燒成灰燼,尸身莫辯,韓府上下生還者。」
「韓司馬,賢弟啊。」只見那趙敬失聲痛哭,幾欲昏厥。
再說韓融他們。雖策馬疾奔,但哪里是安身之處?倉促間康照只听韓融喊了一句,「康弟,咱們往西跑!」
一路急行,約莫跑了二十多里地後,天色微亮。韓融的馬,漸漸慢了下來,落在了康照身後。
康照回馬一看,韓融竟從馬上跌落下來。康照疾步上前去,這才發現,原來他背後早中一箭。
「韓大哥,韓大哥!」康照撕心裂肺地叫著。
「康弟———」,韓融氣若游絲,「書呢?」
康照從懷里掏出了半部《資治通鑒》,韓融抓住康照的手說,「今日之禍,我看是源起此書。書是古兄留給知古的,替我照顧他,等他長大,交給他。記住,寧願焚毀,也不可讓歹人得到。」
康照哭著應道,「大哥,我知道了。」
韓融狠狠地攥住康照的手說,「妥善保管,」說著,地手又從靴中,模出一個信袋,「還有這個,也給他。」
「大哥,我記住了。」
「還有,往南是去不了了。你們往西走,或許能逃過此劫。」
韓融說完,轉頭對一直哭泣的兒子,笑著說,「孩子,以後要听康叔的話。」
「爹———」聲聲悲鳴,回蕩荒山野嶺。
燕山北麓,秋風蕭瑟。藍天白雲下,幾百個漢人,有的手綁著手,一隊連成一隊,有的吃力地推著牛車,馬車,上面裝著滿滿的輜重,在一隊游牧騎兵的押送下,蜿蜒行進在枯黃的草原上。
人群中,一個小男孩艱難的挪著腳步,摔倒了。旁邊的男子忙上前將孩子扶起,就在這時,一騎蕃兵上前,揮起一鞭,「什麼!快些跟上!」
只見男子對蕃兵怒目一視,轉而對懷中的男孩說道,「知古,扶著我,走吧。」
康照他們匆匆掩埋了韓融之後,依照韓融的話,風餐露宿,向西北逃命。打算穿過幽州的勢力範圍,逃往河東李克用的地盤。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才到了順州地界,就踫到了一群南下劫掠的騎兵。叔佷倆,連同順州的一些百姓,被這些高鼻深目的騎兵擄走,一路押著北上。大概走了七八天的樣子,停下了。從其他的漢人口中得知,這里是回鶻人述律部。他們成為了述律部的奴隸。
可憐韓知古,命運多舛,小小年紀如今又做了家奴。日子雖苦,還好有康叔在旁照應,噓寒問暖。
這一日,小知古,搖搖晃晃地拎著半桶羊,走過一間大帳篷。好奇地向里瞄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回鶻少女,手里拿著一串兒銅環,徑自擺弄著。一時像是被難著了,兩手把銅環舉了起來,皺著眉頭盯著看。
看著她的樣子,韓知古不禁笑了一聲。
少女听見笑聲,站起身來,一臉怒氣地向韓知古走來。韓知古見狀,拎著木桶就想走,只听見,「你,小孩子,站住!」
「不許笑!」少女舉起拿著銅環的手,作勢要打。
「你解不開九連環了吧?」韓知古抬頭望著銅環說。
「九連環,這個?」少女看來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叫什麼。
「你,小孩子,會?」少女睜大著眼楮,顯得很吃驚,接著拉起韓知古的手,轉身往帳篷里走,「你來,解給我看。」看著韓知古另一只手還拽著木桶,又道,「放下,進來!」
兩個人一並坐在帳篷里。韓知古拿著九連環拆解起來,一轉眼就解下來一個銅環。
「這個是欲穩,送給我的。」
「欲穩?誰啊?」韓知古頭也沒抬,問道,
「我哥哥,前些天病死了。」少女說著竟抽泣起來。
韓知古心道,「原來是那個抓我們來的大壞蛋,」他只知道,前些天抓他們來的人死了,現在知道了這人叫欲穩,而且還是面前,這位好看的大姐姐的哥哥。
心里就又想,「既然是大壞蛋的妹妹,我才不教她玩九連環呢。」于是,把九連環往她懷里一塞,刷地一下站起身來,就要走出去。
「你干什麼?」不明就里,還在抹著眼淚的少女問道。
「你哥哥是大壞蛋,就是他把我抓來的。」韓知古氣呼呼地說,拎起帳篷外的木桶走了。
第二天.正在打草料的康照,看見韓知古被一個回鶻兵從羊圈里帶了出來。不知發生了什麼,趕緊跑上前去。「軍爺,小孩子什麼規矩都不懂,要懲罰,就懲罰我吧。」
嘴上叫著康叔的韓知古躲進了他懷里。
「瞎嚷嚷什麼,到一邊兒去。月里朵看上了這個娃兒,讓他去伺候。」回鶻兵說著一把將康照推開,抱起韓知古就走。康照還想上前理論,被身後幾個一起干活的漢人攔住了。其中一個年齡稍長的說道,「你別急,這娃兒被帶走是好事。」
康照又听他說,「你也來了些時日了,踫到了幾個回鶻兵能說咱們漢話這麼好的。月里朵是俟斤寵愛的小女兒,去伺候她,總比呆在羊圈里強。」其他漢人也連稱就是。康照見此,方才松了口氣,但還是不無擔憂地一直望著,直到韓知古從視線里消失。
那回鶻兵胳膊夾著著韓知古,只見他頭朝後,嘴上亂叫,對著里面,小腿兒亂蹬。不多時,進了一個帳篷,扔下了他。韓知古听見回鶻兵與一名女子嘰里呱啦的說了兩句,然後就出去了。當他模著摔痛的膝蓋,淚眼模糊地轉過身一看,原來是那回鶻少女。小腦瓜里就想,「完了,看來是昨天惹惱了她,今天來報復我了。」
韓知古這麼想著,一遍擦著眼淚和鼻涕,一邊說,「你這麼大,還要欺負小孩子嗎?」
見他這副模樣,少女呵呵一笑道,「小兄弟,給你。」說著遞給了韓知古一條手帕。把他扶了起來,牽著一起坐了下來。接著說道,「我,月里朵,你什麼名字?」
韓知古看她語氣和善,不像是找麻煩。于是回答,「我叫韓知古。」緊接著又說,「你抓我來干什麼?」
「抓你?不,不是。」月里朵從懷里拿出九連環,晃了一下,「九連環,昨天,還沒教我呢。」說完起身,從桌子上端起一盤葡萄,「給你吃。」
韓知古一邊吃著葡萄,一邊說,「葡萄真好吃,謝謝你,月里朵姐姐。」
這下,韓知古和這位回鶻少女便親近了許多。小手拿起了九連環,擺弄了起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沒用多久,銅環全部取了下來。
「小兄弟,你真厲害,誰教你的。」月里朵說。
听少女這麼問,韓知古楞了一下,眼淚扒拉扒拉地往下掉,「是我爸爸。他死了,我媽媽死了。我爹娘也都死了。」
大概是,彼此都才失去至親的人,更會依依憐惜。月里朵見韓知古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鼻子也是一酸,把韓知古拉到了懷里。
「小兄弟,以後你不用去羊圈干活了。每天就到我這兒來,我們一起玩九連環。」月里朵輕輕拍著懷里的韓知古說。
康照和韓知古住進了帳篷。當有個回鶻兵把他們領到這里說,以後他們就住這里面時,康照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回鶻兵臨走時,告訴康照,從明天開始,他去馬廄干活兒。而韓知古去伺候月里朵。只見韓知古從懷里掏出一包熟羊肉,笑著對他說,「康叔,給你吃吧。」
「知古,這是怎麼回事兒?」
韓知古高興地說,「月里朵姐姐說,以後我們不用再睡羊圈了。康叔去喂馬,我就去幫她倒倒茶,跑跑腿什麼的。對了,還要教她玩九連環。」
韓知古模模這里,看看那里,對一切都是那麼好奇。
「九連環?」康照疑惑地說,于是韓知古就給他康叔講了這兩天的事情。見康照半天也沒吃羊肉,韓知古說,「康叔,你快吃呀。我是已經吃飽了。」說完,調皮地朝康照拍拍肚子,「這羊肉是我回來的時候,問月里朵姐姐要的,我說要帶給你吃。」
听到這里,康照一把將韓知古抱住,「知古,康叔沒用,你受苦了。」說著兩行熱淚掉了下來。
「康叔,你哭了。♀知古做錯什麼了嗎?」
「康叔是高興。知古長大了,是個好孩子,康叔這是高興。」
第二天,又有人來,分給了他們一群牛羊。康照平日里忙完馬廄里的活兒,就放放自家的牛羊。日子相對清閑,好在被擄漢人中,自有帶了些中原書籍,康照便一一借來,教韓知古讀書識字,但康照所學卻是他十五六歲之後,韓融所受,故而比起私塾的老學究,那是差了許多。而韓融臨死所托的半部書,只是好好安放。他自始翻看一頁,康照早已暗自起誓,等韓知古長大成人,再將書、信一並交給他。想他自幼學武,拳腳功夫卻是在行,稍得空閑就教上韓知古幾手。
韓知古每天一大早兒就跑去月里朵那里,做些端茶奉水的事兒。大多數時間,月里朵就會問他一些他家鄉的事情。可是說起來,韓知古也只在薊州待了半年,所以,他講得都是在杭州的事情。當然說得是他來薊州前的那個家鄉。听得月里朵目瞪口呆,瞠目結舌。還好,這個月里朵一直生長在大草原,尤其這些話語又是從一個六歲小兒口中說來,所以呢,月里朵也沒當真,只是覺得,這個小孩子甚是可愛。
月里朵有一個七歲的弟弟,名做阿古只。小孩子間哪有那麼明顯的主僕之分,尤其是草原上的人家,天生豪爽,加上姐姐對韓知古的關照,又與韓知古年齡相仿,一來二去,也成了玩伴兒。
草原上的第一場雪來臨了。
這一日,韓知古、阿古只幾個小孩子正在雪地上打雪仗,堆雪人。只見茫茫雪原的遠方,幾個黑點慢慢向他們靠近。近了,這群孩子才看清,原來是五六個人騎馬而來。
為首的大漢韁繩一勒,立馬在孩子面前,像是在問些什麼,阿古只回答著,說完指著遠方他父親的大帳。然後這些人就又騎著馬向大帳而去。
「他們長得和你們不太一樣,說得話好像和你們一樣嘛。」韓知古說,
「呵呵,你倒听出來了。他們是契丹人。我們述律部的祖先是回鶻人,但在我爹的爺爺的時候,就來到了這片草原,慢慢地也都說契丹話了,除了很少的幾句還會用回鶻語。」阿古只像個小大人一樣,解釋道。
這些部落俟斤的孩子,大多都會說些漢語,而韓知古來草原時日還短,除了幾句簡單的日常用語,自然是還沒學會他們的話。
「他們是誰?干什麼來了?」韓知古好奇地問,「是契丹人,和我說話的是迭剌部的曷魯。找我爹談姐姐月里朵出嫁阿保機的事情。那個曷魯我以前見過,春天的時候,阿保機帶著他一起來提親的。」阿古只說完,又道,「不管他們,我們繼續玩吧。」話音剛落就把手中的雪球向韓知古砸去。
「好啊,你偷襲!」一群孩子又開始了追逐戲耍。
在述律部俟斤的大帳里。主人婆姑,也就是月里朵、阿古只的父親,在熱情款待來自契丹迭剌部的客人。
「我的釋魯兄弟和你爹偶思,他們都好吧。」婆姑說,
「曷魯謝過俟斤。我爹與伯父兩人,頓頓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身體都好著呢。」曷魯回道。
「哈哈,那就好,來來來,曷魯別停下,咱們繼續喝。」婆姑說著與曷魯又對飲了一碗。
「我迭剌部把婚事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阿保機他都快等不及,來迎接新娘子了。這次前來,就是看看俟斤,還有沒有需要交代辦的,他們的婚事可是草原上的大喜事啊。」
「對了,說起阿保機,草原上又在流傳著,前些日子他大破奚人和漢人的事跡呢。我這個佷子,果然不簡單啊。」婆姑不無得意地說,
婆姑所說。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在趙敬的授意下,楚里部冒充契丹兵在薊州城外,大肆劫掠之後,趙敬以此為借口,派了五千兵馬,隨楚里部的去諸、掃剌父子攻打迭剌部,不料,去諸聯合的奚人另外三部,本來就懼怕契丹,答應了出兵卻只是在旁觀望。于是被阿保機和曷魯帶領的契丹兵打得大敗。去諸父子被打敗後,不得不又表示臣服,說是受了漢人挑撥。迭剌部也沒有完全消滅奚人各部的實力,就同意了他們的求和。不過,經此一戰,契丹人,尤其是迭剌部的阿保機,在草原上更加有聲望了,人稱「阿主沙里」,就是率領勇士的主人。
「您馬上就要改口叫他女婿了,述律部和迭剌部親上加親,草原上還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情嗎?」曷魯說道。
「是啊,曷魯你說得好。」婆姑說完,眾人哈哈大笑。
這時,婆姑身旁兩個少年先後站起,端著酒,一人說道,
「曷魯大哥,你和阿保機又打敗了奚人楚里部的去諸,真是威風!草原上誰不知道迭剌部世里家又出了兩位英雄,我與敵魯都好生佩服!我們敬你!」
座下眾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隨聲附和,「是啊,了不起。」「不只是奚人,不是說漢人也出兵了,不是照樣完蛋。」「說得好,那奚人本就是漢人的狗,打得好!」
「室魯兄弟瞧你說的,你們兄長欲穩那也是一條好漢———」曷魯說著環顧四周,不見欲穩蹤影,見眾人收起了笑臉,低頭不語。心道,「咦,欲穩兄弟呢?」
曷魯所說的欲穩,是述律部俟斤婆姑的長子。婆姑第一個妻子早亡,婆姑就娶了當時也死了丈夫的阿保機的姑姑。她帶來了前夫的兩個兒子,就是敬酒的兩位少年———室魯、敵魯。後與婆姑生了月里朵、阿古只兩姐弟。
「我兒欲穩,數月前染病身亡了。」婆姑低聲說道。
曷魯听後一驚,隨即高高舉起酒碗,大聲說道,「敬述律部的英雄欲穩!敬草原上的英雄欲穩!」
眾人也大聲喊道,「敬述律部的英雄欲穩!敬草原上的英雄欲穩!」
婆姑慢慢起身,大聲說道,「為述律部和迭剌部,為阿保機和月里朵干杯!」
眾人又一起道,「為述律部和迭剌部,為阿保機和月里朵干杯!」
韓知古回到了帳篷。
「康叔,我回來了。」
韓知古小臉兒凍得紫紅,康照一邊兒拍打他身上的雪,一邊兒說,「這麼冷奠,還出去玩,小心生病。」
「我和阿古只他們打雪仗。呵呵,康叔,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真好玩兒。」
「你呀,你盡知道玩,你是去月里朵那里干活兒的,知道嗎?」康照說完走到火爐邊。
「是月里朵姐姐讓我去的。告訴你一件事情,月里朵姐姐要當新娘子了。」韓知古神秘地說,
正往火爐里加火的康照听到這兒,心里竟一陣兒感傷,他想起了門的妻子小蘭。是啊,要不是飛來橫禍,此時的他們應該還在享受著新婚的快樂。可是如今,陰陽相隔。而這一切,都是拜趙敬所賜。康照不明白,趙敬為什麼會喪心病狂地對韓家莊滅門。經歷了韓融身死的過程,他只是知道這一切都和那部書有關。康照也好奇,但他不是趙敬。既是韓融囑托要交與韓知古,他自不會去看。此刻,他看著韓知古,心想,等把你撫養長大,我就可以安心去找那趙敬尋仇去了。
見康照對自己說得話沒有反應。韓知古又說,「我是听阿古只說的,明天我去問問月里朵姐姐,是不是真的。」
「你這小孩子,別說這些了,去到外面幫我拿些柴火進來,我們準備吃飯了。」
「哦,吃飯嘍,吃飯嘍。」韓知古蹦兵跳地跑了出去。
婆姑陪了迭剌部客人一個多時辰,安排繼子實魯好好招待。便就起身走了,他來到了女兒月里朵的帳篷。月里朵見父親步履蹣跚,忙扶著坐下,又叫女僕端來茶水。
「月里朵,你坐下。爹有話跟你說。」婆姑揮手將女僕打發下去,對女兒說道。
「迭剌部來人了,和爹商量你出嫁的事情,下個月初,阿保機就來迎親了。他又打了一個大勝仗。這孩子了不得,我看以後迭剌部的俟斤非他莫屬。這樣的少年英雄,草原上不知有多少姑娘都想嫁給他。所以說啊,孩子高興點兒,你要相信爹的眼光。」
「爹,女兒知道。」
「唉,可惜欲穩沒機會看到這一天了。」婆姑一時悲喜交加。
「爹,我也想欲穩哥哥。」月里朵听到父親提起疼愛自己的哥哥來,不禁難過,趴在父親肩上掉起眼淚
「哈哈,看我這個老糊涂,咱們還是說高興的事情。其實爹也知道你的心事。」婆姑說,
「是因為阿保機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對吧。其實呢,這也算不得什麼。你爹我不也是這樣,難道對你娘不好嗎?對敵魯倆孩子,我也是視如己出。對你們姐弟,那就更不用說了。」
婆姑在帳篷里慢慢踱著步,又繼續道,「要是你年齡和阿保機差不多,當年爹就把你嫁給阿保機了。」
「爹,你別說了。你說的我都明白。」月里朵說。
「你明白就好,阿保機來提親的時候,你也是見過了。是個偉男子吧,咱們草原上的女孩子,要嫁就嫁這樣的好男兒。當然,話說回來,也只有阿保機才能配上我的乖女兒。」婆姑說著,走到女兒聲旁,低頭撫著女兒的臉龐,笑著說,「月里朵,乖女兒,爹也舍不得你。」
「爹———」月里朵將頭靠在了父親身上。
趙敬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在他成功地表演完「痛失摯友韓融」那場戲後,派去塞北征討契丹人的五千兵馬,損失殆盡。這讓李匡籌很沒面子,要不是看在,趙敬數月前力挺他的份兒上,李匡籌早將他綁了獻給契丹人了。但是,為了平息契丹人的怒火,李匡籌就把趙敬押回了幽州,離開了是非之地。過了些日子,又委派他為營州刺史。趙敬當然是感激涕零,在表了一番忠心後,趕往營州赴任去了。
栽了個大跟頭,趙敬自顧不暇,哪里有功夫去尋韓融他們?至于手里的半部《資治通鑒》,也沒有給他帶來預期叼頭。趙敬不是沒有看,只是越看越糊涂。後來差點兒丟了官位,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有這麼本書。
趙敬就這麼百無聊懶地在營州混著營州刺史這碗飯吃。其間也就一件事可以說說,那就是,被他妻子王氏趕到涿州的劉翠兒托人捎來信兒,說她生了一個兒子,按照趙敬的意思,取名趙弘殷。趙敬對這個消息,其實也無所謂,因為王氏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對于這庶出,見都沒見過的兒子,母得上感情。不過,倒也讓捎信的人又帶回去了些銀兩,算是他這個做爹的一份兒心意。
韓知古一大早兒就來到了月里朵的帳篷。人言「人小鬼大」,小孩子雖然對結婚這等事兒根本就不知道所以然,但一般總會好奇「新娘子」、「新郎官」這些話題。就這樣,韓知古開口問了,「月里朵姐姐,你要嫁人了嗎?」
月里朵先是一怔,爾後淡淡地說,「是啊,小兄弟你也知道了。」
自己听阿古只說的消息居然被證實了,韓知古顯得有些激動,隨口說道,「哦,太好了,月里朵要當新娘子了。有喜糖吃了,要拍婚紗照了。」
「知古小兄弟,你在說什麼啊。拍什麼沙照?」月里朵雖然經常听韓知古說些莫名其妙的的話,但還是不明地問道。
「是婚紗照。我爸爸媽媽就有婚紗照。」韓知古也是奇怪,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解釋了半天,也沒說清楚。最後,韓知古說,「哎呀,就像把你們兩個一起畫下來那樣,穿的漂漂亮亮的。」
「哦?這倒是第一次听說,不過,好像挺好玩的。」月里朵和韓知古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漢話自然進步了不少。說完,像是又想起了什麼,眉頭緊鎖,微微嘆了一口氣。
「月里朵姐姐,你怎麼不高興了?」韓知古也察覺到了變化。
「沒什麼,給你說了也不懂。」月里朵轉而笑著捏著韓知古的鼻子說道。
「韓知古,我想你就在這兒。」原來是阿古只跑進來了。
「走吧,我們出去玩。」說著拉起韓知古就要往外走。韓知古回頭看看月里朵,
「去玩吧,阿古只,你們兩個別跑太遠。」月里朵說。
「知道了。」倆小孩早已出了帳篷。
月里朵走到了一面銅鏡前,呆呆地看著自己......
草原上的述律部,張燈結彩,殺牛宰羊,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今天,是述律部佚斤婆姑之女,月里朵出嫁的好日子。
阿古只和韓知古,早早就鑽進了月里朵的帳篷。小孩子嘛,就是喜歡湊熱鬧。韓知古呢,本來就是月里朵爹身奴僕,這樣的日子,他當然覺得要出份力。可是兩個小家伙,上躥下跳,哪里是來幫忙,分明就是搗亂,真正忙活地是月里朵的幾個女僕。
其中一個女僕見他們實在是添亂,就把韓知古拉到了一旁,對他說,「小家伙,別同阿古只一起鬧。他是主人,你和我一樣都是家奴。月里朵今天要出嫁到很遠的地方,你可能又要回羊圈了。」
听女僕這樣一說,韓知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徑直跑到月里朵身邊,拉著她的裙子說,「月里朵姐姐,你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嗎?」韓知古這樣的小孩子,只覺得月里朵嫁人這件事好玩兒,可從來不知道,她要離開述律部。現在他知道了,除了康叔之外,對他最好的月里朵姐姐要離開後,頓時傷心不已。
「我不要你走嘛,嗚嗚———」
阿古只看見韓知古這樣,想想疼愛自己的姐姐要遠嫁他方,不禁難過,兩個小孩子就這樣圍著月里朵,大哭起來。
月里朵亦是情難自禁。蹲來,抱著兩個小兒,一陣兒抽泣。
「阿古只,要是想姐姐了,就到迭剌部來看我。」月里朵對著弟弟說,繼而轉向韓知古,「小兄弟,別哭了,我本就打算帶你一起去迭剌部的,只是還沒告訴你。」
「嗚嗚———」韓知古听月里朵這麼一說,抹著眼淚說,「那我康叔怎麼辦?」
「小傻瓜,當然是一起走。」月里朵說。
「迎親的隊伍來了!」帳篷外人聲鼎沸,緊接著就是樂聲響起。月里朵拍拍他們,笑著說道,「好了,你倆去外面看熱鬧吧。」
韓知古二人立刻破涕為笑,跑到帳外去了。
帳篷外敲鑼打鼓,好不熱鬧。只見一濃眉大眼,儀貌俊美,身長九尺的契丹青年腳跨一匹駿馬,走在迎親隊伍的前列。
人群中高喊起來,「阿保機!阿保機!阿保機!」,「阿主沙里!阿主沙里!阿主沙里!」此起彼伏,聲聲震耳。
來人正是新郎官,契丹迭剌部世里家族的,是年二十二歲的阿保機。作者海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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