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後養成史 第256章

作者 ︰ 平林漠漠煙如織

傅予琛想了想,接著交代靳偉煥︰「想辦法通知那些跪在宮城外的大臣的家眷。」

跪在新宮宮城外的大臣們已經停止了嚎哭,眼睜睜看太監把曹選靜摁在全面空地上,禁軍舉起竹杖一下一下打著,發出「噗噗」的聲音。

曹選靜先前還在掙扎,可是很快便不動了,也沒了聲音。

水寒與袁申宇立在那里,看著眾大臣的反應。清平帝已經說了,不管是誰,只要敢站出來,就接著杖死。

曹選靜早就沒了聲息。

袁申宇走過去,在曹選靜的鼻端模了模,便向水寒拱手稟報︰「稟將軍,曹罪臣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下面跪著的眾人听到。

水寒沒有說話,黑幽幽的貓眼冷冷地打量著這些人,等待著下一個送死的人自己跳出來。

四周一片靜寂。

眾人的眼楮都看向跪在正中間的中書舍人林中材。

林中材低著頭,臉嚇得煞白,渾身顫抖著。

水寒看向林中材,貓眼眯了起來。

林中材一直沒有動靜,眾大臣只得失望地移開了視線。

群臣正不知該如何下台,一輛青綢馬車由遠駛近,接著便是許多輛馬車涌了過來。

首先進入廣場的那輛青綢馬車停了下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穿了過來︰「我的老爺啊——」

水寒、袁申宇和蘇延站在那里,看著家眷沖進來,看著人群逐漸散去。

他們相視一看,留下袁申宇善後,水寒與蘇延一起回去復命。

外面的事情徐燦燦一無所知,她正在福雲殿西偏殿的浴室里和玉茗長公主一起為傅熙和傅荃洗澡。

與傅瑞小時候相比,傅熙與傅荃要瘦得多,不過身體還算健壯。

侍候的人雖多,可徐燦燦還是想親手照顧自己的孩子。

紅拂用手托著傅荃,玉茗長公主用手托著傅熙,徐燦燦給傅熙和傅荃全身涂了香胰子,又揉搓出泡沫來,便有些累了,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只得把余下的工作交給了女乃娘和侍候的女官宮女們,自己在一邊觀看。

玉茗長公主見她疲累,就勸道︰「皇後娘娘,您不如先回福雲殿正殿歇息,這里有妾身,還有紅拂灰慧看著呢!」

徐燦燦見浴室里都是人,而且因為自己在她們都有些拘束,怕這樣反倒不利于對傅熙和傅荃的照料,便交代紅拂灰慧︰「看好二皇子和三公主!」

紅拂灰慧忙屈膝行禮︰「奴婢遵命。」

見皇後娘娘猶自戀戀不舍,紅拂笑道︰「皇後娘娘,您不放心奴婢,還不放心長公主麼?」

說的徐燦燦直笑,便帶著跟她的人離去了。

董嬤嬤過來回報,今日有不少誥命遞牌子求見徐皇後。

徐燦燦听了,只是問了一句︰「她們來見我有事麼?」

董嬤嬤看了碧雲一眼。

碧雲便上前把今日宮城城門外發生的事情說了,最後道︰「這些誥命夫人怕是來找您疏通求情的,大概還想借您的力量影響陛下。」

徐燦燦的眼楮望著殿門上掛著的水晶珠簾,半晌方道︰「老祖宗的都是對的麼?如果對,為何大梁二百多年一直被鄰國欺侮,是個國家都要來咬一口?閉關鎖國?廢除明顯對大梁更有利的與東夷的盟約?這些人的腦袋被門擠了麼?不見!」

碧雲答了聲「是」,看向董嬤嬤。

董嬤嬤恭謹行禮,道︰「老奴謹遵皇後懿旨。」

又過了一日,崔氏遞了牌子候見。

徐燦燦擔心她也是為那些守舊的大臣求情來的,欲待不見,卻又怕抹了堂兄的面子,思索片刻方道︰「宣進來吧!」

崔氏進來行禮的時候,徐燦燦打量著她,見她滿頭珠翠衣裙華麗,臉上也有著精致的妝容,只是神情看上去懨懨的。

徐燦燦含笑命紅蕖引著崔氏在自己西側的圈椅上坐了,等著崔氏說明來意。

崔氏坐下之後,先夸贊了圈椅上的椅袱和椅墊︰「是雲錦鋪墊了火雲棉做成的吧?好軟和!」

徐燦燦笑了笑,碧清的大眼楮瞟了一眼旁邊炕桌上擺著的水果什錦。

侍立一旁的碧雲忙把銀叉子遞給了她。

因崔氏不是外人,徐燦燦便歪在靠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水果。

崔氏手邊的小幾上也擺著一水晶盤切好的水果什錦,崔氏看了一眼,見里面並不是北方常見水果,而是大藍莓、大櫻桃、剝好的荔枝和菠蘿蜜等罕見水果。

她用銀叉叉了一粒藍莓吃了,覺得甘甜可口,便笑道︰「如今南越成了咱們大梁的屬國,好像好處不少呢,咱們大梁的藍莓都是黃豆粒大小的,哪有這麼大的?還有櫻桃,咱們的櫻桃都是小櫻桃,以前市面上哪有這麼大的櫻桃?更不用說這個勞什子菠蘿蜜了,真甜啊,以前在汴京很罕見,可是現在一般水果鋪子里都有了,可見陛下開放貿易的好處!」

這話徐燦燦樂意听,便道︰「這都是互利的,譬如咱們北方的隻果,還有咱們這里的瓷器、絲綢,都運到南越去賣了!」她名下里有不少綢緞生意和瓷器生意,是真的賣到南越去了,徐燦燦預計明年六月盤賬,她的收入絕對要超過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崔氏奉承著徐燦燦說了半日,又一起吃了水果、點心,品嘗了來自東夷的姜茶。

徐燦燦這才開口問她︰「今日為何煩惱?」崔氏剛進來的時候,確實是滿月復心事。

崔氏見徐皇後詢問,這才嘆了口氣,道︰「臣妾確實有心事想和皇後您商量一下。」

她抬頭看著徐燦燦,道︰「這件事和婆婆沒法商量,和娘家的姐妹們也沒法商量,只能來麻煩您了。」

徐燦燦收斂了笑意,認真地看著她,道︰「說吧。」能幫忙的話,她願意幫忙。

崔氏沉吟片刻,道︰「娘娘,臣妾至今未誕下男丁。」

徐燦燦︰「……你還年輕,急什麼!」崔氏比她大一點,也不過二十多歲,急什麼?

崔氏又嘆了口氣︰「可是婆婆急了,妾身娘家的人也有些急……妾身自從有了大姐兒,就再沒了動靜,也用了不少偏方吃了不少藥,可就是沒用。現在婆婆已經明說了,要給相公納妾……」

她眼中已經有了眼淚。

「才二十歲,怎麼斷定就懷不了了?」徐燦燦氣道,「大哥怎麼說?」

崔氏拭了拭淚道︰「臣妾還沒敢跟相公提這件事,婆婆提沒提,臣妾也不知道。」

徐燦燦想了想,道︰「你去問問大哥的想法,大哥應該明白事理。」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如果妻子能生的話,長子還是得讓正妻生,否則家里的一切都會亂套。她覺得徐宜鵬是很有想法的一個人,必定不會跟著大娘起哄。

崔氏頓有茅塞頓開之感,她當君者迷,只知道擔心婆婆出面給丈夫納妾,卻一直沒去問相公的意見呢!

想到婆婆,她不由嘆了口氣,道︰「婆婆自從過了四十五歲,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天比一天的怪異了。」

徐燦燦心想︰大娘不會是更年期吧?

想到更年期,她不由打了個寒噤。有的人的更年期過得很平靜,可是也有的人到了更年期就變成狂躁癥患者了。

徐燦燦想了想,道︰「既然不好相處,那就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不去兜搭好了。」在這個時代,又不能攛掇著分家。不過,崔氏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應該是沒問題的。

在宅斗中崔氏從來都不是弱者,她不過是想尋個人傾訴一下罷了。

崔氏離開之後,徐燦燦便由大堂兄徐宜鵬想到了弟弟徐宜春——徐宜春常常跟著徐宜鵬讀書並學習處理庶務的!

轉眼八月將至,鄉試的日期快要到了,她得準備送徐宜春去宛州參加鄉試了!

想到這里,徐燦燦便起身在正堂里走來走去想著心事。

給徐宜春弄個侯爵公爵這樣的爵位,對徐燦燦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是徐宜春是打算進入仕途的,若想進入仕途,必須一步步鄉試、會試的考上來,這樣方不被人看不起。

徐燦燦在心里計議停當,這才吩咐碧雲︰「去御書房看陛下有空沒有,有空的話就說我請陛下過來。」

碧雲答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傅予琛用暴力推進了與東夷盟約的推行,心中頗為愉快,正帶著傅桂、玉明跟著水寒練拳——他和水寒對打,傅桂與玉明對打。

雖然水寒屢屢退讓,傅予琛還是熱出了一身汗。

傅桂玉明見清平帝停了下來,便停下來與水寒一起侍候清平帝。

傅予琛不甚在意地月兌去了身上的黑色勁裝扔在了地上,身上只余下了黑色的長褲,拿起搭在衣架上的白色長袍,預備穿上回內院洗澡。

玉明和水寒預備再打一會兒,因此一起立在一旁。

玉明看著清平帝清瘦卻結實的細腰,道︰「陛下,您比先前健壯了不少!」

水寒緩緩點頭——陛下這兩年堅持練拳,確實比以前健壯了太多,雖然還是瘦長條的身材,可是卻是結實得很。

傅予琛正背對著眾人穿衣,聞言虛榮心得到大大的滿足,心想︰等一會兒回去,讓徐燦燦好好看看,看她還說不說我身體弱!

碧雲帶著宮女剛出坤寧宮,便遇到了中途回來的清平帝,忙上前行禮︰「稟陛下,皇後娘娘找您呢!」

傅予琛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卻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

徐燦燦早迎了出來。

她立在廊下,笑盈盈屈膝行了個禮︰「陛下回來了!」

傅予琛見她頭戴金鳳冠身穿大紅通袖衫出來迎自己,心中不由有些奇怪——徐燦燦等閑不穿皇後禮服或者常服的,嫌過于繁瑣了……不過,他和徐燦燦還沒有穿著禮服弄過呢,正好弄一次……

他今年剛滿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剛剛打拳運動罷,滿身的精力無處發泄,因此頗有一些夜夜笙歌的意思,徐燦燦如今都有些躲著他了!

傅予琛邁開長腿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拉起了徐燦燦的手︰「有急事?」

徐燦燦嫣然一笑︰「沒事!」

她湊到傅予琛身上聞了聞,笑了︰「又練拳了?快去洗澡吧!」即使是美男子,出了汗也不見得好聞啊!

傅予琛哦「嗯」了一聲,卻拉著她的手一起進了正殿。

正殿里侍候的嬤嬤和女官們原本隨著徐皇後出來迎接清平帝,此時見清平帝攜了徐皇後的手進去,便都識趣地後退了一步,不肯跟進去。

只有紅蕖似乎正在走神,抬腳就要跟進去,卻被朱雀拽住了。

朱雀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就那樣瞅著紅蕖。

紅蕖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眼色,臉一下子紅透了,忙低著頭往後退了一步。

朱雀沒再說話,想起紅蕖這段時間的異常,便開始關注紅蕖。

傅予琛泡澡的時候,徐燦燦立在一旁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道︰「阿琛,你的身材越來越好了,簡直是穿衣顯瘦月兌衣有肉,看著就令人想捏一捏!」她好想捏捏傅予琛不知何時連成的胸肌月復肌……

傅予琛心里美滋滋的,臉上卻依舊平靜,慢吞吞道︰「想捏就捏唄!」

徐燦燦「……」一向沉默寡言的傅予琛也會調笑?

她真的走過去在傅予琛身上各處捏了捏,捏的傅予琛當即就有了反應。

傅予琛鳳眼微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徐燦燦卻嚇了一跳——昨夜傅予琛沒完沒了,她下面還腫著呢——忙退了回去,訕笑道︰「阿琛,我真的有事和你商量呢!」

傅予琛拿了香胰子在身上涂抹,口中道︰「說吧。」對于徐燦燦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別的過分,他總不會反對的。

徐燦燦狗腿地端了盞蜂蜜水過來,一口一口喂著傅予琛喝了,這才道︰「宜春後日就要出發去宛州參加鄉試了,爹爹又在杏花營忙著教授醫術,我就在想讓誰跟著招呼照顧他呢!」

傅予琛睨了她一眼,道︰「已經安排好了。」這些事情還要等徐燦燦來操心?他早就安排好了。

徐燦燦歡喜道︰「真的?」

見傅予琛眼神不對,她便一臉諂媚地湊過去,在傅予琛的額頭上唇上輕輕吻了幾下,撒嬌道︰「還是我的阿琛最疼我……」

她在傅予琛那里磨蹭了半天,這才問道︰「阿琛,你到底派了誰?」

傅予琛不再賣關子了,道︰「徐宜鵬和陳素。」

徐燦燦有些奇怪︰「他們倆很閑嗎?」徐宜鵬如今新任大理寺卿,陳素也是正四品廣威將軍,他們能有閑工夫陪著宜春去宛州參加鄉試?

她看了看傅予琛,見他似乎不打算多說,便也不問了——傅予琛不想說的事情,任誰也無法從他那兒問出來,就算是徐燦燦問也問不出來。

八月十五中秋節,蟄伏已久的定國公夫人元氏來到新宮遞牌子候見。

听了董嬤嬤的回報,徐燦燦不由看向剛散朝回來的傅予琛。

傅予琛正坐在錦榻上陪著徐燦燦喝茶,聞言便道︰「讓她進來吧!」

元氏帶著一群嬤嬤丫鬟隨著董嬤嬤進了坤寧宮。

那些嬤嬤丫鬟都被留在了福雲殿廊下,她自己隨著接引女官進了福雲殿。

進去之後,元氏便笑盈盈地看向正前方徐皇後常坐的錦榻,預備給徐皇後行禮請安,可是抬眼一看,卻看到徐皇後身側坐著一個俊美得令人心悸的美少年,她不由又看了一眼——膚白如玉眉睫漆黑鳳眼朱唇,當真是一個罕見的美少年!

垂下眼簾之後,元氏想到了美少年身上皇帝才能穿的絳紗袍,頓時明白了︰這就是自己的兒子!

她抬眼看向傅予琛,想要擠出一些眼淚,可是關鍵時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眼淚居然不肯配合,無論如何擠不出來,她只得做出一副激動的樣子淒然望著傅予琛。

傅予琛平靜地看著她。

元氏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只得屈膝行禮︰「臣妾見陛下、皇後。」

她對傅予琛很恭謹,很親切,但也僅限于恭謹親切而已。

片刻後傅予琛便離開了。

他終于見到了自己的生母,可是,還不如不見!

回到御書房,傅予琛囑咐水寒︰「元氏近日怕有行動,讓人好好看著,不要露出行跡。」

水寒答了聲「是」。

徐燦燦一直在看著元氏。她覺得很奇怪,見到將近二十年沒見的兒子,元氏起碼得有一絲激動吧?可是沒有。傅予琛一離開,她臉上激動的神情便瞬間消失,依然很完美地維持著自己的儀態,笑盈盈陪著徐燦燦說話,並不見一絲情緒波動。

元氏離開之後,徐燦燦進了臥室,看著並排躺在她和傅予琛床上午睡的傅瑞、傅熙和傅荃,心想︰難道只生不養就沒了感情?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覺得傅予琛真的很可憐,嫡母抓住一切機會要置他于死地,生母對他不管不問仿若路人……徐燦燦決心以後要對傅予琛更好一些。

時光荏苒,轉眼堪堪一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重陽節到了,定國公夫人元氏又遞牌子候見。

董嬤嬤向徐皇後稟報的時候,清平帝傅予琛正在臥室里換衣服,當即走了出來,看著徐燦燦道︰「明日再見。」

徐燦燦也不想今日見元氏,便給董嬤嬤使了個眼色,董嬤嬤忙退了下去。

提到元氏,傅予琛有些心煩,便叫了徐燦燦一起去坤寧宮後花園散步。

徐燦燦見他有心事,便不多話,靜靜陪著傅予琛去了後花園。

夫妻倆在湖邊的涼亭里坐了下來。

徐燦燦屏退跟的人,雙臂環抱住傅予琛的細腰,把臉貼在傅予琛胸前,無言地安慰他。

微寒秋風從湖面上吹來,吹得他們身後的竹葉颯颯作響。

良久之後,傅予琛才緩緩道︰「元氏怕是快要去了。」遼國使團與大梁針對遼州邊境的談判快要結束,而遼國沒有佔到便宜,元氏早晚會行動,而他已經布置下了天羅地網。

徐燦燦愣了愣,才明白過來傅予琛所說的「快要去了」,就是「快要死了」。

想起那個笑得溫婉卻自信的女人,她也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麼滋味,總之很復雜。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有些疲憊,盡量碼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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