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和墨濂在這個隱秘的洞穴中躲了整整兩天。這中間听到了至少三撥人從他們頭頂上走過。每當听到「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兩人都靜靜地擺好姿勢,做好一被發現就立即撲上去決一死戰的準備。這種時候,空氣中總是那麼緊繃,洞穴中連兩人的心跳聲都听得清楚,賈環總覺著會因為心跳的身影引來敵人。所幸有驚無險,似乎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的腳下原來還有一個這樣的天然藏身之處。
搜查的人越來越少,路過這座洞穴的次數也漸漸變少,直到第二天下午,他們發現一次腳步聲都沒有听見。墨濂清點了一下他們所剩的食物和水,知道兩人需要出去了。即便食物和水足夠,這兩日逐漸融化的雪水也讓這個洞穴不再適合藏身了。賈環對此毫無疑義。于是趁著夜色,兩人從洞穴中走了出來。
其實夜晚的山上並不安全,凶猛的野獸很多都是夜間捕食,但是若想順利逃月兌,他們必須躲開那些還在搜捕他們的殺手。
值得慶幸的是,這座山上似乎並沒有狼群。賈環可是再也不想被狼咬上一口了。兩人就這麼磕磕絆絆地往下山的方向走去,還得時刻注意周圍的動靜。雖然不如白天看得清楚,但是大致方向應該沒錯。
快到山下的時候,兩人看到了不遠處的火光,和在寂靜的山林中尤為明顯的打斗聲,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墨濂和賈環對視了一眼,決定找到一個可以看見山下的位置,靜觀其變。
兩人悄悄走到更近一點的位置,然後利落地上了樹。居高而視,果然將山下的打斗一覽無余。
「是連雲。」墨濂在賈環耳邊悄聲說道,讓賈環覺得癢癢的,不自在地挪了挪,「他們果然還在山下」
賈環想了想,如果不是連雲帶兵及時趕到,恐怕他們這番下山又得有一番曲折,心中不由得慶幸不已,然後小聲問道︰「我們怎麼辦?」
墨濂看著那幾個留下來搜山的殺手明顯處于弱勢,于是便放心道︰「就在這,馬上就結束了。♀」
墨濂話音剛落,那邊的殺手果然已經開始全部被殲滅前最後的反撲。不知怎麼,看到此,賈環心中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墨濂感覺到身邊的賈環一下子的僵硬,剛想問問怎麼回事,就看到那邊一名殺手遠遠地看向他們隱藏的位置,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恨意。那銳利的眼神就算是墨濂,也不由地一驚。
此時賈環反應極快,拉著墨濂就下了樹。樹上他們原先在的位置不意外,釘上了幾枚暗器,若是注意觀察,可以發現那黑黝黝的暗器上閃爍著不祥的亮色,明顯是淬了毒的。
剛到樹下,那殺手不知道怎麼擺月兌了連雲的圍剿,身形恰好飄至。賈環已有準備,一把擋在墨濂身前,扛下了一擊。這殺手明顯是抱著今日一定要拖個大人物墊背的想法,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而兵器上不知淬了什麼,被劃上一刀之後,整個四肢都麻痹了。這樣沒有兵器在手的兩人左支右拙苦不堪言。
連雲也不是吃素的,眼見著就要救出主子了,怎麼可能功虧一簣。在留下足夠的人馬收拾那些已經捉襟見肘的殺手之後,親自率著一隊人馬趕至墨濂身邊。
「接著!」
之前和連雲兩人練武時培養出的默契這會充分展示了出來,賈環並未回頭,就接住了連雲拋過來的劍,順勢一劍刺向殺手的月復部。本就是強弩之末的殺手堪堪躲過,卻躲不過其他人的攻勢,很快就有敗跡。就在他轉身應付連雲的擊殺的時候,賈環毫不猶豫地將劍送入了對方的胸口。♀
這是賈環第一次殺人,和傷人還有獵殺動物不同,在鮮血濺到身上的時候,賈環控制不住有些手抖,除了注意著他的墨濂,其他人只看到他鎮定自若地將還插在殺手胸口的劍拔了出來。對方轟然倒下的畫面,讓賈環有些不真實感。原來他也可以做到這一步。
至此,追殺他們的人全部死亡,並沒有留下活口。按理說,跟著墨濂許久的連雲應該懂得需要留下俘虜審問,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這樣做。
「參見殿下。」連雲恭敬地將墨濂請上馬車,也是連雲細心,車內已經有一位大夫正在等著。
「京內形勢不好,大皇子被聖上軟禁起來了,二皇子殿下已經起兵造反。詳細情況還請等回去後,由童大人為您詳細解釋。」在墨濂上車前連雲一句話便說清楚了如今的形勢。墨濂頓了頓,果然如此,難怪沒有留活口的必要了。
老大夫是慶雲縣知縣童大人派人領過來的,雖然不像宮中太醫那般,但也是附近公認的名醫。一上馬車,墨濂便指著賈環吩咐道︰「先給他看。」
老大夫把了脈,然後看了看賈環身上的傷口,道︰「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這幾日吃住皆跟不上,有些受寒。傷口也只是皮外傷,沒有涉及肺腑,修養些時日即可。」
听老大夫這麼一說,墨濂這才放心,然後才讓大夫為自己診斷。不用說,墨濂的身體就更加沒有問題了。
等賈環在知縣家里泡了個澡,收拾好自己之後,才緩緩嘆了口氣,這一路總算是暫時消停下來了。
正好墨濂也收拾好了,過來詢問道︰「要和我一起去見見知縣嗎?」
賈環想了想,還是不顧疲累,點了點頭。之前連雲的話他也听到了,京城如今這麼混亂,他也想順便打听一下賈府的情況。按理說榮國府並沒有明確地站隊,應該不會卷入才對,但是誰知道老太太會不會跟著寧國府做些什麼。
慶雲縣的知縣童大人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長著一副女圭女圭臉,看起來稚氣的很,倒真的不像官場中人。但是既然能得墨濂的青眼,可見此人也不簡單。
「臣參見殿下。」女圭女圭臉的童大人一臉嚴肅地見了禮,抬起頭時,賈環看見了他眼下的烏青,可見這些天都沒有睡好過。
「起身吧,」墨濂點點頭,對這位童大人的語氣柔和不少,「幾年未見,子謙長進不少。」
「當不得殿下這般夸獎,」童大人笑著道,臉上還有兩個酒窩,然後才嚴肅起來,「現在整個北邊都警戒起來了,特別是直隸。」
墨濂點頭,想不到他的好二哥竟然這麼大膽︰「從頭說起。」
童遜這才口齒清晰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原來墨濂從江南拿到證據沒多久,兩位皇子就從各自的屬下那里得到了消息。大皇子一向自負,自認為欽差大臣是自己的人,就算有證據,也能遮掩一二。而且听下面的人傳來的消息,那些證據更多是老二一派的,心下放心不少。故也沒有怎麼樣,反倒是得意洋洋地去嘲笑了二皇子墨澤一番。這時候皇帝其實早就從玄甲衛那里得到了墨濂取到的證據副本,這兩個不孝子做出來的事情讓老皇帝氣了個倒仰,再看看自己這大兒子竟然毫無悔過之心,反而洋洋自得,一怒之下禁了他的足。這可不像是給墨濂下得那種無關痛癢的禁足令,皇帝在聖旨中甚至直接罵道「不孝不悌,狼子野心」,這可是實實在在絕了大皇子即位的可能,而這個禁足實際上就是圈禁了。這下雖安慰到了心氣不順的墨澤,同時卻又讓他更加恐慌。在墨澤看來,沒有什麼證據的墨清都能莫名地獲罪,那麼一旦他的那些證據被父皇掌握,只怕下場更加淒慘。于是他一面派人去追殺墨濂,一面準備起兵謀反。當得知墨濂逃到了山里面的消息之後,墨澤已經等不及了,在第二天就起兵了。也就是說距離墨澤起兵到現在還不到一日。
童遜喝了口茶,接著道︰「聖上在二皇子謀反之前就派了人過來,他們會護送殿下您回京。您要不要見一見?」
墨濂听後道︰「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父皇。將人請過來吧。」
不一會,賈環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竟是許久不見的馮紫英。這馮紫英也是個妙人,一進屋子,首先看到的不是坐在上首的墨濂,反而是一直對他避之不急的賈環。偷偷地沖賈環擠眉弄眼了兩下,這才恭恭敬敬地對墨濂行了禮︰「臣馮紫英參見殿下。」
墨濂看到馮紫英一進門偷偷沖賈環使的鬼臉之後,臉色就一直發黑。見馮紫英行禮,也只是淡淡地道︰「起吧。」聲音冷得能掉冰碴子。
賈環心里本來就不待見馮紫英,見狀有些幸災樂禍,讓你不把人家四殿下放在眼里。
馮紫英也不介意,在墨濂冷冰冰的目光中,就像沒事人一樣起身,然後稟報道︰「聖上派臣護送殿下回京,不知殿下希望什麼時候出發?」
「盡快出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想到父皇還有余力派人來護送他入京,墨濂顯然不擔心他父皇的安全問題,只是怕夜長夢多,出了什麼變故罷了。
馮紫英顯然也是個能干的,在墨濂下令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整個隊伍就已經整裝待發。
墨濂冷著臉,在馮紫英驚詫的眼神中,將已經昏昏欲睡的賈環抱上了馬車,期間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馮紫英。
「睡吧。」墨濂拍了拍賈環道。
抱在一起睡了兩個晚上,賈環早就習慣了這般和墨鐮相處,故也沒有客氣,直接在馬車上睡得天昏地暗。連想和馮紫英問問賈府的情況都給忘了。現在已經快卯時,立即上路的話當日就可以到達京城。墨鐮在馬車中閉目養神,只怕回京後又是一番動蕩。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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