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荊汐涼已在沈參以的船上待了五天,每天只能見蘇訖一面,沈參以沒有再對他怎麼樣,反而真的讓隨他來的大夫給蘇訖包扎。蘇訖在昏迷了三日後終于醒來,在第二日荊汐涼才得到許可來過來看他,而他見到荊汐涼的第一句話是︰「姐,對不起。」
荊汐涼心中微酸︰「說什麼傻話呢,是姐沒保護好你。」
「姐,我發過誓保護好你,不再讓你陷入危險。」他低著頭,好像不敢看她,「可是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包扎的白紗又滲出了點點血色,仿佛綻開了幾朵紅梅。
荊汐涼閉了閉眼,想要趕走眼中的酸澀,她輕輕在床邊坐下,溫熱的手覆上了蘇訖緊握的拳上,蘇訖的手顫了顫,不自覺地放松了力道。
「姐也在此起誓,此生再也不會讓人欺辱我們一分一毫!這國,我們要復。這仇,我們更要血債血償!我一定會讓那些人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不管有多麼艱難險阻。你,願伴我此路麼?」荊汐涼的眼里滿是殺意,卻在望向蘇訖的剎那有了稍許的柔和。
蘇訖望著比自己還要小的手輕軟地覆在自己手上,帶來一片灼熱。听著那有些儂軟的聲音立著堅定的誓言。他看得有些痴了,遲遲沒有回應。眼前的人他已多年不見,可記憶里多年前救下他的小姑娘的臉仍能與之重合,只是,仿佛有什麼已經不一樣了。
半晌,他反手握住了荊汐涼,輕輕閉上眼,仿佛宣誓般低聲開口︰「我會伴你此生。」「牧兒,給本王揉揉肩。」沉參以懶洋洋地開口喚著。
而荊汐涼也配合地走到他的身後力道適中地按了起來。氣氛異常祥和。
趁得此時,荊汐涼緩緩開口︰「沉參以,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牧兒,你認為如今的你還有什麼資格與我談條件。」沉參以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又不緊不慢地加了一句︰「不過一個階下囚罷了。」
荊汐涼也不惱,勾了勾唇角,手下繼續按著他的肩︰「譬如羽汐令牌?再譬如沙漠之墓?不知這些能否勾起王爺和我談交易的興趣?」
指下的肌肉有著一霎的僵硬,繼而又放松下來。
「倒是可以一听。」
「條件只有一個,為我復族。」荊汐涼干脆利落地說道。
「你憑什麼認為我能幫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你。」沉參以愜意地閉上眼,嘴里似是舒適地逸出輕嘆,「我從不養虎為患。」
「你將我留在這,才真是叫做養虎為患。」荊汐涼細指輕移,冰冷地指甲似不經意地劃過沉參以的頸項,一觸即放。「王爺應該知道,是有一個虎一般的對手好,還是一個虎一般的盟友好。」
沉參以微勾唇角,手敲藤椅,示意她繼續。
「你為我復族,我予你羽汐令,沒有他們,我只能依附于你。而真正到了復族那一天,羽汐向沉國俯首稱臣。而你要答應平等對待我羽汐族人。」
「現在的羽汐若還在,也只能向我沉國俯首稱臣,本王若幫你,除了得罪殤、離兩國外,更是得不到一絲好處。本王何苦要這樣做?」
「那若是我說我會將沙漠之墓獻給王爺呢?」荊汐涼輕笑道︰「或許王爺可以將我交給參王定奪,若是參王應許,這沙漠之墓也是你們參國的。」
沉參以冷眉一豎︰「你這是在威脅本王?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本王的地方,你,只是本王的奴隸。」
「不好意思,王爺,請注意您的措辭,我是羽汐公主。若您不同意我的交易,那麼,我們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若是,您同意,那麼我們就是盟友。我希望盟友之間起碼能有相互的尊重。我,從來就不是,也永遠都不會是您的奴隸。」荊汐涼挑挑眉,似是認真似是挑釁地說道。
「這,可由不得你。」沉參以猛然起身抬手便扼住荊汐涼的頸項,同時下月復被一個冰涼地物什觸及。
視線往下一撇,一把小刀正閃著寒光抵在下面,似是在替她向他示威。
突地,荊汐涼溫軟的小手覆上了沉參以緊繃的臉,沉參以僵在那里,甚至任由她拍了拍他的臉。
「記住,我從來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人。」
沉參以臉驀地漲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的。
狠狠地放下手,指邊似還有她皮膚的細膩觸感。
「成交。」
「那什麼時候放我們走?」
「我答應過要放你們走?就算要走,也只能走一個。」沉參以冷哼道。
「那交易取消,你大可以殺了我們,就讓沙漠之墓永遠埋葬吧。」牧之憶聳聳肩,順勢躺到沉參以剛才趟過的藤椅上,看也不看他。
「為了荊蘇離?」沉參以的聲音突然有些發狠。
「我不管你和他有什麼恩怨,從此以後我決不會讓你再動他一分一毫。」荊汐涼抬眼認真地看著他,久久沒有移開,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沉參以笑的有些詭異︰「我們的恩怨還是讓他來告訴你會更有意思。但是,和我做交易的是你,若是將他也放了,那麼我不能掌控的人又會多一個。更何況,他可不是你的親兄弟,若是有一天他背叛了你,那我豈不是放虎歸山了?」
「不是人人都是忘恩負義的。」荊汐涼無所謂地道,「我信任他,同樣,作為同盟,我也期待你能學會什麼叫信任。」
默了半晌,沉參以終于開口︰「你先出去,讓我好好想想。」
待得荊汐涼慢步退出,房間里卻響起了什麼碎裂的聲音。
只見沉參以手里的青瓷杯已然碎裂,血隨著殘余的杯身蜿蜒流下,湊成一朵朵艷麗的血花。
燭火被風吹滅,只留一道黑影在房中默默佇立。
信任嗎?期待看到你嘗到信任破裂後的感覺。
這世上,最不能信的,便是信任一詞。